第14章 祭奠
曹太尉凱旋而歸,到了太尉府中,那太尉府里自然是張燈結綵,鑼鼓喧天,給曹太尉慶功,一連三日。
那宛城中的達官貴人,商賈貴胄,無不登門而來,一時之間,太尉府里,熱鬧非凡。
那曹太尉待人退去,自然先去曹夫人處,把邊關戰事仔細告於曹夫人。
一切完畢,又去韓夫人那裡,再講邊關三策,及將返京城,再起之事。
韓夫人聽完,自然高興,夫妻情話,述個不完。
曹太尉和韓夫人正訴的高興之時,韓夫人不小心說了一句:「待太尉回房之後,我也告知於司馬婉兒。」
只一句,瞬間說出來了眼淚。
那韓夫人自覺說漏了嘴,就趕緊說:「太尉莫怪,一時高興,竟然胡說起來。」
哪知曹太尉聽完,也是傷心不已,就說:「夫人情義,我如何就會怪了夫人。」
說完,眼睛卻在韓夫人房中,望向了司馬兒的側房。
韓夫人見狀,就說:「太尉放心,那司馬兒生時,我與她如同姐妹一般,現如今,已收斂了,仍置於她當初的側房之中,並不害怕,只是日日祈禱,也很方便。」
曹太尉也點頭稱是。
夫妻二人,溫存事罷,曹太尉就準備回房去了。
出來韓夫人房門,曹太尉就不由得走向司馬婉兒的側房,不由自主地就推開了門。
曹太尉看時,只感韓夫人真真的活菩薩。
司馬婉兒房中,一切如故,只是那個匣子,放在了正對門的方桌之上。
房間如同司馬婉兒在時一般乾淨。
曹太尉看完,稍稍沉默了一下,就退了出來,依舊帶好門,回了自己房中。
曹太尉到了自己房中,在辦公條案前坐下,默默的從懷裡拿出司馬婉兒的肚兜,仔細的看著。
這肚兜兒,雖是曹太尉那晚去司馬婉兒房中,慌亂之中藏於袖口帶回的,但卻從拿回來之始,就一直帶在身上。
這曹太尉看著這綉著一隻蝴蝶兒的肚兜,不由流下淚來。
曹太尉的腦海里,就一幕幕的都是從初見司馬婉兒直到司馬婉兒跌落的身影。
曹太尉心想:「若果司馬婉兒如今活著,定也為我高興。」
曹太尉思緒,就一直都是司馬婉兒了。
忽得,只見曹太尉鋪開辦公條案上的筆墨紙硯,提起筆來,開始寫起司馬婉兒活著時的那一幕幕情景。
初見之時,聽那笑聲,曹太尉進了花園,花園之中,主僕二人正因著小丫環笑的前仰後合。
想到此處,曹太尉舉筆寫下:
上言長相思,下言久別離,道不盡的萬般相思。
花一枝,樹一枝,身向花樹笑不止,夜深千帳燈,笑依如是。
搖一程,擺一程,折花無語夢不成,故園在,無此聲。
到這兒,曹太尉眼中淚水,就開始打轉,可見當時,曹太尉初見司馬婉兒,已然入心。
寫到這兒,曹太尉又想起和韓夫人司馬婉兒遊園之時的快樂,不由得又寫道:
一身影,兩身影。
花香正濃花正艷,相思牡丹叢。
芍藥開,芍藥殘。
一影尚在,一影傾。
若問相思苦,只因一影無行蹤。
一片湖光煙靄中,
春來愁,雀無聲。
郎有意,妾無情,誰言相識又相逢?
曹太尉寫到這兒,那淚就流下來了,靈魂里的憂傷,卻是凄美之致。
曹太尉寫到這兒,又想起了為了天子私訪,司馬婉兒在文書房幫忙,那悠然的身影,又顯現在曹太尉眼前,曹太尉又寫道:
花似伊,柳似伊。
花柳青春人別離,低頭雙淚垂。
樓閣東,樓閣西。
窗看鴛鴦兩處飛,相逢知幾時?
煙霏霏,雪霏霏,
雪向梅花枝上堆。
醉眼開,睡眼開,
疏影橫斜今安在?
教人吹簫悲。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
月明誰又倚樓?
曹太尉寫到這裡,放聲大哭。
奈何,人已離去!
曹太尉又想到,白馬寺寺院求籤之事,心中不由悲切切吹了一支簫,簫聲甚為凄切。
吹罷,又寫道:
簽一重,又一重。
身在千重雲夢中,月明簫聲響,一支簫聲誰人聽?
一簽催,兩簽催。
催了花開催花謝,只待花開時不應。
一簽起,一簽落。
落了情緣如同雪,雪飛如舞終未了。
曹太尉寫到這兒,真是哭的泣不成聲了。
曹太尉拿著那肚兜兒,只剩了淚眼,搽搽眼淚,又寫道:
昨日晴,今日陰。
樓下飛花樓上雲,闌干雙淚痕。
江南人,江南人。
一樣春風兩樣情,人人心不同。
長相思,長相思。
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
長相思,長相思。
欲把相思說於誰,淺情人不知。
寫完,曹太尉俯案痛哭!
少時,曹太尉哭完,又把肚兜兒放入袖口之中,把寫的這幾首詞,帶著,又慢慢踱到司馬婉兒房中。
曹太尉並未驚動韓夫人。
曹太尉到了司馬婉兒側房之中,把匣前的火盆點燃,就看著那匣,一張一張的讀著,讀完一張,就放入火盆,焚燒一張。
曹太尉讀完,那手中的詩詞,也就沒了,火盆里的火苗,燒的極高。
曹太尉流著淚,就從袖口之中,取出那綉著一隻蝴蝶的司馬婉兒的肚兜,也投放入火盆之中,一時之間,那火就更旺了。
那韓夫人,雖然曹太尉並未驚動她,但自曹太尉打開司馬婉兒的房門之時,韓夫人就正好看到了,只是見曹太尉沒有呼喚,隻身進入司馬婉兒房間,韓夫人也未說話,只默默的跟了過去。
曹太尉祭奠司馬婉兒之時,韓夫人就在門外,只是未動。
韓夫人聽完曹太尉讀完他寫的詩詞,就又默默的退回了自己房中。
韓夫人流下兩滴清淚,說了一句:「司馬婉兒,以命守節,何苦呢?」
曹太尉祭奠司馬婉兒一番,自且回房。
曹太尉在府中等待朝廷聖旨,暫且不提。
只說那當今天子,自邊關迴轉京城,就即刻勘察軍糧之事。
沒成想,丞相貪污軍糧一案,很快便水落石出,皆因當朝天子聖明,皇權穩固。
天子查明事體,即刻罷了丞相之職,欲宣曹太尉進宮,封為丞相,哪知聖旨還未擬下,朝野上下,流言四起,且流言甚烈。
那流言,正指曹太尉議和之事。
流言說,曹太尉議和之初,本是計策,確確為實,哪知天子威武,欲滅敵軍,敵軍以重禮行賄曹太尉,曹太尉即以畫界而安為名,保全了敵軍,后又常常密謀,欲引敵軍滅國,乃是裡通外敵之罪!
流言甚烈,直至天子耳中。
在此流言之中,天子自然不能擬旨,更不能宣曹太尉返京述職!
天子就欲待流言破了,再啟用曹太尉。
哪知,自丞相被罷職,朝廷群臣聽聞曹太尉里通敵國,乃殺頭之罪,就開始上書不斷。
那邊關的兵馬大元帥,天子御駕親征之時,本欲趁勢滅了敵國,以絕後患,結果確確被曹太尉以畫界息兵為由,雙方罷戰。
那兵馬大元帥,乃武將,群臣上書之時,這兵馬大元帥就證曹太尉,那裡通敵國,乃是事實。
如此這樣,那朝野上下,豈能饒了曹太尉,上書不斷。
當今天子,也是聖明之君,朝堂之上臨朝,仔細講了當時邊關事宜,但群臣依然不聽,只一門心思的上書天子,必讓天子判個曹太尉里通敵國之罪。
天子豈能如此這樣去判?
哪知,這一日,天子早朝,朝堂之上,沒有一個大臣。
天子就問宣事官:「今日為何,不見一個大臣在列,那文武百官,都去哪裡了?」
只聽那宣事官道:「稟皇上,文武百官,都在大殿之外,上書哭諫,哭諫要徹查曹太尉里通敵國之罪。」
宣事官話未落地,只聽外面,哭聲一片。
天子心中不由一緊,心中暗道:「這怎麼又是哭諫?」
想想兩議之時,因為群臣哭諫,大殿之外杖斃及當庭杖斃者,不下十八人,其間,不乏有一些能臣,只是那時,情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
天子心知肚明,兩議之時,所殺所傷所下牢,前後加起來近百人,以至於當時,在一時之間,竟無人可用。
幸好這幾年,皇宮穩固,人才濟濟,才算補夠朝廷之用。
今天,若果再來一次,豈不是真真的傷了社稷根基。
天子想到這兒,心中說道:「這次,必將想個妥善之策,一不能傷了群臣,二又保得了曹太尉。」
天子想到這兒,就走出大殿,對群臣說:「眾位愛卿,你們誤會曹愛卿了。」
天子說完,就耐下心來,給群臣講解當時邊關之事,其間,有當時跟隨天子御駕親征的大臣也在,天子就讓他們先說一說。
哪知,那些參與御駕親征的大臣,竟也說道:「議和之初,確為計策。然勝敵之後,兵馬大元帥欲滅敵國,卻是曹太尉受賄周旋,故而,御駕親征之時,雙方畫界,皆是曹太尉之罪,未能絕後患!」
說者憤憤!
一時之間,天子眼見此事難決,就對群臣說:「若果眾位愛卿有疑,朕倒有兩議,一議,傳兵馬大元帥,一證此事,二議,搜一搜曹愛卿府中,若果有敵國之物,也可殺了定罪。不過,若兩議均不能成,眾位愛卿,皆當停奉一月,不知可是不可?」
群臣一聽,當今天子兩議,果然有理,都跪拜天子,口稱吾皇英明!
天子見群臣哭諫暫且停了,即刻安排兩議,一讓宣事官即刻飛馬邊關,宣兵馬大元帥京城來見。
二議,即刻安排御林軍並錦衣衛侍,連夜去宛城,奉旨搜查太尉府。
當今天子,安排完畢,只待消息。
大約二十日,邊關兵馬大元帥已到京城,當今天子,決定臨朝,以洗曹太尉之冤。
第二日,天子臨朝,文武百官列於朝堂兩邊,武官在左,文官在右。
天子緩緩上朝,龍椅之上端坐,文武百官齊身跪倒,口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只聽天子說道:「如今,邊關兵馬大元帥已到,今就朕御駕親征之事說一說,可只講議和之事。」
天子說完,只見那武官列中,出來邊關兵馬大元帥,俯身跪倒叩首:「稟皇上,當初邊關議和,起初確為計策,此計策,確為曹太尉所獻。這個計策,延誤了敵軍時間,在勝敵軍之戰中,確實功勞至偉。」
天子一聽,也漏出笑容,就對群臣說道:「眾位愛卿,都聽清楚了?」
還未等眾位大臣回話,只聽那兵馬大元帥又說:「啟稟皇上,議和之策,確退了敵軍,但退兵之後,我強敵弱,臣欲趁勝追擊,滅了敵軍,以絕後患,哪知,敵軍見勢頭不好,就行賄曹太尉,以畫界而安為由,停了刀兵。」
這一說,朝廷之上,瞬間呼聲四起,都言道:「此乃里通敵國之罪!」
天子一聽,正欲再說,這時,只見大殿外面,去曹太尉府中搜查的御林軍並錦衣衛侍進到殿來。
皇上就說:「眾位愛卿,且且平靜,搜查御林軍回來了,朕先問一問。」
只見御林軍到了殿中,跪下回稟道:「已搜查完畢,現有金銀在殿外,啟稟皇上,要不要抬入殿來?」
不等群臣說話,天子說:「抬來。」
一時之間,呼啦啦抬進來了十幾口箱子。
天子一句打開,只見箱子之中,都是金銀。
壞就壞在,這些金銀,有當年抽換藩國奏表的金銀,且這些金銀之上,都有其國的印契。
無論如何,也說不清了。
當今天子看完,心想:「曹太尉雖然貪污,也不至於動了社稷根基,只在這裡通敵國之罪,確是大罪,朕心知肚明,曹太尉不會也不敢里通敵國,然現在有其貪污的臟銀在此,又被污了里通敵國的罪名,怕我也給他洗不清了。」
天子看著朝堂之上,憤憤的群臣,心中想道:「剛剛問罪了丞相,這又要問罪這些大臣,那朝廷不就亂了嗎?想想兩議之時,實實的可怕。朕確實不想再如此做了,只我這曹太尉,只有領了罪,保全了國體才好。」
天子想到這兒,又端坐於龍椅之上,對群臣說道:「不想曹太尉如此大膽,朕必依律處置。」
天子說完,只見一大臣出列奏道:「里通敵國,乃叛逆之罪,罪莫大焉,必殺之,並株連九族!」
一時之間,朝堂上下,附議者,眾!
曹太尉,必將人頭落地!
朝廷之上,只見天子端坐龍椅之上,一句曹太尉竟然如此大膽,朕必依律處置。這一句,本是當今天子,想保全曹太尉之意。
當今天子心想:「曹太尉乃有功之臣,能保全性命,固然很好,先為皇權,削去曹太尉的富貴官職,判個官帶閑住,也就罷了,待另有時機,重新啟用。」
哪知,天子話未落地,大殿之上,兩列群臣都跪倒:「里通敵國,乃賣國重罪,當殺頭,並株連九族!」
說完群臣叩頭不止,後有搖擺之臣見狀,也都附議。
當今天子一看,又想當初兩議之時,實實的可怕。
現如今看來,為了江山社稷,為了皇權穩固,只只得把這曹太尉殺了,方可平了這事宜。
當今天子心想:「我那曹愛卿,只得如此了,朕雖想救你,看如今情景,怕是救不了了。朕,也實屬無奈啊!但株連九族就免了,判個抄家並滿門抄斬吧。」
當今天子想到此處,罷,罷,罷,就這樣吧。
於是,大殿之中,天子端坐龍椅之上,就判道:「眾位愛卿,快快平身。眾皆為江山社稷,那曹太尉里通敵國,罪莫大焉,實實的該殺!就判個抄家並滿門抄斬吧!」
只見大殿之上,還有幾個大臣上奏,直直的要判株連九族,當今天子並未理會,這曹太尉抄家並滿門抄斬之判就定下來了。
可憐的曹太尉,這次,就真的要人頭落地,而且不只他自己,滿門人等,皆要人頭如此!
當今天子,大殿之上判完,即刻安排刑部之人處置此事。
此時,大殿之下,跪有一臣,天子一看,乃刑部給事中丘少仁,就說:「丘愛卿,就委你處置吧。」
那丘少仁聽完,就趕緊叩頭:「微臣領旨!」
此等御旨,丘少仁自然接的欣然。
丘少仁任刑部給事中,平時之職,也就是輔助天子處理一般政務,監察六部,糾彈官吏,本不是何肥差事,尤其這彈劾官吏之事,更是出力不討好。
雖丘少仁日常樂此不疲,今接當今天子這等御旨,必然是欣然而受。
大殿之上,群臣一見,是這丘少仁擔任這曹太尉抄家並滿門抄斬之事,皆都唏噓。
為何如此?
原來這丘少仁,在先皇之時,已被革職,后,當今天子因兩議之後,朝廷缺人,又被其他大臣舉薦,復用為刑部給事中之職。
這個丘少仁,在當朝群臣之中,名聲並不好,群臣皆都以其以性格怪異、不近人情斥之。。
這幫大臣,也都心知:這丘少仁自此一生之中,所能為當朝出力之最者,莫過於是奉旨抄了這曹太尉的家,並抄斬了這曹太尉滿門。
這丘少仁,說來話長,此人乃進士出身。
仔細議來,這丘少仁在當朝官場之中,任職刑科給事中之職,倒也是時時盡心,負起了諫官該負的責任。
丘少仁彈劾朝廷劣跡官員、指切邊弊,無不用心,為朝廷豎清了不少貪官污吏。
然在先皇之時,丘少仁因性情怪異,不太顧及其狀,故生活極其簡樸,穿戴之衣,時有破漏之處。
這一日,時任湖廣巡撫的羅廉因事進京,臨朝事罷,閑逛京城,偶遇這丘少仁。
此時的丘少仁,衣服破漏,羅廉見狀,問道:「丘兄,奈何至此?」
哪知丘少仁回道:「無他,唯其一衣,非是我心。」
這丘少仁的意思,是說,有志之人,怎可以衣服來展示?
但那羅廉卻不如此認為,只是善心,直直的覺的丘少仁實實可憐。
羅廉乃善心之人,實實於心不忍,就掏出五兩銀子,躬身遞給丘少仁:「丘兄,請受銀購衣。」
哪知丘少仁卻憤憤拒絕,並厲聲對羅廉說:「若果羅兄有事,只管言來。若果如此,受難受銀。」
那羅廉見狀,趕緊回道:「丘兄誤會了,確無他事相求,只見丘兄衣服破漏,出銀五兩,乃人情,望丘兄不要誤會。」
丘少仁斷然回絕,決計不受羅廉五兩銀子。
如此,二人道個別,各自歸家。
本是小事,更是同僚之間見狀,關愛而已,且這羅廉,見丘少仁沒有拿銀購置新衣,也未放在心裡,回到住處,只忙別的去了。
哪知,第二天朝堂之上,只見皇上上朝,有事奏本,無事退朝,正欲退朝之時,只見丘少仁出列,群臣一看,今天這丘給事中,又要彈劾哪位?
群臣都直直的看向丘少仁。
那天子也就龍椅之上端坐整齊。
只見那丘少仁快步御階之下,俯身叩首:「微臣彈劾湖廣巡撫羅廉。」
話未落地,只見群臣都伸直了脖子,納悶看向湖廣巡撫羅廉,心中說道:「這湖廣巡撫羅廉,本是忠臣清官,怎這丘少仁今日也會彈劾?且聽上一聽。」
龍椅之上的皇上也納悶:「這羅愛卿,清正廉潔,怎麼這丘愛卿也要彈劾?朕且問問,彈劾什麼?」
皇上想到這兒,就問道:「丘愛卿,你彈劾羅愛卿何事?」
皇上也沒覺得會怎樣,問的不疼不癢。
只見那丘少仁俯身跪好,叩頭道:「湖廣巡撫羅廉,大街之上,行賄微臣白銀五兩,被微臣嚴辭了!」
天子一時納悶,五兩紋銀,也拿來彈劾?
正納悶之時,只聽丘少仁又道:「雖為五兩銀子,但湖廣巡撫羅廉,卻公然大街之上行賄,不顧朝廷臉面,實實的違了朝廷法度,亂了朝廷禮制,必然要罰!」
其言錚錚,其情切切!
大殿之上,群臣一聽,心中直道:「這羅廉,招惹這個丘少仁幹嘛,惹事了吧,好心又能如何,依然彈劾於你。」
皇上也覺,五兩紋銀,事體確也不大,若果說大,民間來說,五兩銀子,倒要問上一問。
但今日,乃是湖廣巡撫,官至五品以上,若果因這五兩紋銀,判個行賄官員,違法亂紀,實在的可笑。
故,皇上未置可否,又見大殿之上,群臣議論,也未再發話。
那大殿之上的太監,何等的眼力勁,一句退朝,皇上並文武百官,都退去了。
這事,按說到這兒也就完了,哪知這個丘少仁,卻卻的是個錚臣!
回府之後,即刻燈下寫了奏表,又遞奏給皇上哪裡去了。
皇上一看,這事不處理也不行了,畢竟丘少仁乃給事中,彈劾大臣,乃其職要,如果不處置,以後還有哪個錚臣願意出力?
但,皇上又想,這羅廉,乃是真的清正廉潔,這該當如何?
皇上思來想去,突然主意定了:「羅廉,年歲已高,也該告老還鄉,頤養天年了,正好,就趁著這事,讓這清正廉潔的老臣,好好休息一下吧,就判個冠帶閑住吧。」
這冠帶閑住,乃是指官職被免,但其官員之身和俸祿依然都在,閑住故園之時,也可著官服出列。
皇上其意甚明,乃是讓羅廉休養去了。
此等一判,既全了丘少仁,也護了這清正廉潔的老羅廉。
皇上處理完畢羅廉之事,朝野上下,無不心服,但群臣,卻都對著丘少仁,敬而遠之。
人皆謂丘少仁:不近人情,心胸狹窄,性情怪異之徒!
自從之後,皇上也對著丘少仁心有芥蒂,頗感丘少仁如果仍在朝堂之中,搞得人人自危,也是不好。
皇上已有心除了這丘少仁,只是沒有合適時機。
這一日,朝廷探子來報,甘州總督貪污,已被查實,且物證鑿鑿,可以收監再查。
皇上應允,先收監了甘州總督,又安排六部仔細核查。
這一日,又是早朝,早朝之上,這丘少仁就彈劾甘州總督貪污,叩請朝廷核查。
皇上一聽,心說:「丘少仁啊丘少仁,今日總算可以把你除了!」
只見皇上聽完丘少仁彈劾完畢,就怒吼道:「丘愛卿,你可知曉,這甘州總督,現已押入大牢,且其物證鑿鑿。你為給事官,如今才來彈劾,豈不是晚了半截?事後發話嗎?」
說完,不等丘少仁從驚詫中緩過神來,皇上就喊:「御林軍何在!」
只聽御林軍回應道:「在」
皇上指著這丘少仁說道:「拉出大殿之外,重責丘少仁六十大板,打畢,即刻削籍為民,趕回老家去吧!」
哪等那丘少仁反應,御林軍過來,就拉出大殿,直直的六十大板,打完,就按聖旨,把這丘少仁削籍為民,趕回老家去了。
這丘少仁到了老家,如同老百姓一般,依然要有徭役、苛捐雜稅,奈何當官之時,雖有官職,卻也是個清高,兩袖清風的人,故確確沒有積蓄,就連個百姓不如,時時的被催繳。
期間,在朝堂之時,有一些官員同年,念其雖性情怪異,但也是個好官,就時時又一些饋贈於他。
奈何這個丘少仁,卻是依然清高,即便是窮得叮噹響,依然如故,其他官員的往來饋贈,他概不接受,就一個人窮著,只憑官府來催。
為何如此?
丘少仁不同老羅廉,那老羅廉,乃是冠帶閑住,雖無官職,但其他譬如身份俸祿不變,無需繳納這些苛捐雜稅。
而丘少仁不同,丘少仁則是削籍為民,和老百姓並無二致,故這些苛捐雜稅,一概不少。
畢竟清高之人,那官府衙門時時來催,卻時時沒有,一時之間,奈何不了這丘少仁。
哪知,這個縣令,卻是個有心機的人,實實的看不慣這丘少仁又沒錢,又清高的做作之態,眼見這積累數目越來越多,這縣令就竟然因此上奏朝廷。
這縣令上奏朝廷奏章表道:「今有削籍為民之丘少仁,身無分文,家徒四壁,其所負徭役及雜稅,均無從著落。然,其親朋好友饋贈者,卻多於其徭役雜稅之數目,故而上奏,欲納其所得饋贈,作為替代,可是不可?」
此疏一上,朝野上下,無有不知者,群臣之間,無有不議者。
哪知皇上看完奏章,心中想道:「這個丘少仁,倒也是個清方之士,既然有些饋贈,其又不取,充了徭役雜稅,未為不可。」
皇上竟然允了。
那縣令得了皇上回復,既然允了,哪能閑著,即刻取了這丘少仁饋贈之物。
一時之間,以饋贈之物,充抵徭役雜稅之事,傳遍天下。
那丘少仁頗感臉面盡失,慚愧至極,然無他法,只得如此,委屈求全而已。
然,其徭役及苛捐雜稅,確確妥當了。
丘少仁就這樣,依靠故人饋贈,還算能鄉間活命。
雖能活命,然這丘少仁手無縛雞之力,又身無他長,只得這樣,著破落衣服,鄉間閑逛。
這時的丘少仁,真真的沒有五兩銀子了,這時的五兩銀子,對於丘少仁來說,真真的是貴重之物了。
這丘少仁就這樣樣在老家鄉間,晃悠著晃悠著,只待時來運轉。
果然,風水輪流轉,先皇歸天,迎新朝天子登基,登基之後,新朝天子,為固皇權,朝廷之上,大起兩議。
兩議之時,現在想來,可謂慘烈至極。
新朝當今天子兩議之時,終因曹麟曹太尉一篇禮制錦繡文章,使朝野上下,同心一致,皇權穩固,新朝天子終掌朝廷。
曹麟曹太尉因兩議大功,入主禮部,任禮部尚書,登門求官者,絡繹不絕。
此時,有丘少仁相親大臣向時任禮部尚書的曹太尉推薦丘少仁,說這人乃是清方之士,可堪一用。
但曹尚書早就聽說過丘少仁和羅廉的事體,頗不喜歡此人,乃評價說:「這人是性格怪異,非真正的有德之士。」
於是,曹太尉一直不肯啟用丘少仁。
丘少仁的復官之路被時任禮部尚書的曹麟曹太尉一句話掐斷了,這事,自然會被丘少仁知曉,丘少仁就一口氣憋在了心裡。
可這丘少仁,卻有時運。
新朝天子,經過兩議之後,所折大臣太多,一時之間,朝廷急需補給可用之人,只得確又廣羅人才。
這時,就有大臣又奏表新朝天子,說丘少仁乃清方之士,可用之。
新朝天子看完奏表,正值用人之時,先用上一用再說,卻也是正合時宜,就被新朝天子選中啟用。
那丘少仁因兩議,又重回朝廷之上,很快升任刑部給事中。
丘少仁自從任職給事中,就竭力表現,盡心儘力而為,他先後彈劾了幾個跟隨楊丞相的大臣,理由極其簡單,就是,這些大臣,均都曾經依附楊丞相,貪污恣肆,理當罷黜。
這當然正中新朝天子下懷!
新朝天子,即刻賞賜丘少仁,並貶斥了這幾個被彈劾的官員。
新朝廷天子穩固皇權之時,丘少仁可謂出力甚多。
現如今,當今天子降旨丘少仁,負責曹太尉抄家並滿門抄斬之事,這丘少仁得了這個把柄,曹太尉還有個好?
這道任命一下,明眼人可都看出來了,丘少仁和曹太尉有仇,當今天子讓他來負責抄家,簡直就是丘少仁報仇的機會來了,那下手豈不是越狠越好。
故,群臣知前因後果者,皆唏噓。
太尉府,將是一片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