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再戰(4)

王離驚慌四顧，他相信孟嬈的反敗為勝，只可能是因為她如有神助。這時忽然身旁有手伸出，搭在了自己的右肩上，驚得他心魂欲裂，幸好那隻手只是在表達著安慰的意思，而且還溫柔得不行。

王離回過神來才發現，這確實是孟嬈的柔荑，儘管他們之間從未有過身體接觸，但王離卻怎麼都不覺得陌生。與此同時，還有她那彷彿從天邊傳來，實際上卻是近在耳邊的聲音：「你的確很強。」

王離「媽呀」一聲，直接竄了回去，揉揉眼睛，孟嬈剛才確實是在他身前右側，可是再拍拍腦袋，她又跑到了自己身後。至於那好像天外飛仙的一劍，當然也是來自於她神鬼莫測的身法了。

王離渾身上下瑟瑟發抖，驚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究竟是人是鬼啊？」

孟嬈苦笑著回答：「我就是我，因為水能克火……」

王離：「你少廢話，你剛才明明在……」

「你別再瞎想了，聽我解釋。」孟嬈睜開雙眼，似乎下定了決心：「剛才我確實是閉上了眼，本來是要被你擒住認輸的，但是鬼使神差的我就……你就當我犯規了吧，反正我認輸就是，咱們還是先回去再說吧。」

「你給我站那！」王離徹底被這句話給整急眼了，他眼中的怒火噴薄欲出。比起她輕而易舉地把他降服的手段，他更加接受不了的是，她把自己當成傻子一樣敷衍了事的態度。

孟嬈有些無所適從：「可是我也沒動呀。」

王離的情緒終於還是崩潰了：「你宰這跟誰倆呢你！什麼玩意你說認輸就認輸了？你是不是跟我裝呢？」

孟嬈理解王離崩潰的心情，可是她又實在聽不懂王離的粗話，只好小心翼翼地問到：「你正常說話行不行，我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呀。」

王離瞪著眼睛：「我用得著你來施捨么！我是打不過你，這傻子都能看的出來，那你讓我贏又算是什麼？你幹嘛不把我一劍給殺了，這不是最省事嗎！」

孟嬈小聲地解釋著：「我之前也殺過你呀，可是你不認賬！」

王離的爆發其實是有情可原的，相比於孟嬈刻意施加的折磨，他覺得更加無法接受的是，她與他之間超乎想象的實力差距。他當然不會否認孟嬈要比他厲害得多的現實，但是王離只能接受孟嬈在用盡全力之後才把自己征服的失敗方式，卻無法接受自己在孟嬈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的那種。

王離把鐵棍深深插在地上，然後跪倒在地，雙拳重重砸在地面上，打的大地疼得轟轟隆隆地唉聲嘆氣，連山上的那對爺孫都被深深震撼。

孟嬈嘆了口氣：「你這是幹什麼，是打算要自暴自棄嗎？」

王離：「我沒你說的那麼沒出息，我只是不想活了而已。」

孟嬈：「你還是先站起來吧。」

王離：「不站！」

孟嬈：「你能不能先聽我解釋。」

王離：「你說！」

孟嬈：「我先問你看過大海嗎？」

王離：「沒有！」

孟嬈：「那你總知道大海吧。」

王離：「知道！」

孟嬈：「你看看你……能不能給點面子，多說幾個字行不行？」

王離：「不行！」

孟嬈：「……在海上有一種奇迹，叫做海市蜃樓，我剛才所用的就叫蜃水術，幻像可以騙過人的眼睛，你也見過筷子插進茶杯里彎折的樣子吧？」

王離閉目凝思，雖然他依然想不通她是如何做到的，

但他肯定能確定的是，這個女人的強大，怕是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所謂風光大葬這種事，讓他去說肯定只是扯淡，但由她講出來的話，那絕對不是鬧著玩的。

想到這裡，王離不由得為自己在孟嬈面前三番五次的嘚瑟而顫抖，並且深為自己坐井觀天的行為而感到自卑。

但是她對自己手下留情，自己又該如何是好呢？是該跪地求饒還是該握手言和呢？這兩件事王離都不想去做。所以儘管他依然看不到抵抗下去的希望，但孟嬈既然都寬宏大量到對自己道歉的程度了，王離決定再蹬鼻子上臉一次。

就算是被打敗，他也希望自己能夠堂堂正正地敗下去，而不是被她一句話就給嚇跪了。否則承受這種打擊，會讓他即使是面對孟嬈之外的人時，也很難再站起身來。

王離舔著臉打斷了孟嬈的話：「你愛誰誰，你想用什麼就用什麼，千萬別控制自己！反正你愛咋咋地，把我打贏，這事才能算完。你要是再跟我裝犢子的話，我就是豁出命來，也要死乞白賴地跟你打下去。」

孟嬈攤手，她實在聽不懂王離連番蹦出的這些生僻辭彙：「那就打吧，誰叫我們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呢。」

王離索性棄棍不用，就把它插在身前位置，從他右手中暴起的火光彷彿是一柄火劍，劍頭跳動的火光和王離的眼神如出一轍。孟嬈雖然心頭一凜，但其實也沒怎麼當一回事。

果然王離的戰術還是之前的一套，一邊炸，一邊射，只是比之前升級成了更猛烈的火彈和火劍而已。而這也正應了孟嬈的下懷，這種打法，她甚至不需要再用出劍涌劍浪來硬拼硬扛，只需要像一個精靈一樣飄忽不定，讓王離在一次次的積攢與爆發后，最終面對功敗垂成的結局。

也許王離只是想傾盡全力，再去心安理得地接受失敗，所以孟嬈也願意讓他看上去更加威風凜凜，讓她無力抗衡。當然更符合實際的解釋是，她根本不需要去硬扛，因為在這樣劇烈的消耗之下，王離只會比上一局更快的崩潰掉。

正因如此，每次王離狠狠用拳頭去錘擊地面來發泄不甘時，都會牽動著山上兩位的情緒。由於這一戰的差距太過懸殊，也讓祖孫兩人的立場都情不自禁地倒向了王離。

二人你追我趕，在這片不大的斗場里，雙方已經來回攻守了幾圈，王離就像一頭渾身瀰漫著無窮精力的蠻牛，孟嬈則像是隨時要飛離人間的天女。

對峙許久之後，王離的氣力終於出現了耗竭的跡象，當他一掌轟出的火焰居然被路過的微風給吹滅的時候，戰場瞬間陷入了寧靜之中，不光是兩人面面相覷，連旁觀的小孩子都覺得十分滑稽。

還是王離醒悟得更早一些，只聽媽呀一聲，就見他轉頭就跑。也許他是曾經無比英勇地戰鬥過，也許他曾經激蕩過一些人的心情，但那些都已是過去式了，現在的他又變回了最熟悉的顧頭不顧腚的形象。

孟嬈重新挺劍追去，划水了一整場后，現在她要為這場戰鬥畫上句點了。雖然她早已在心裡認定，自己竟然把蜃水術都用出來了，屬實是勝之不武。

不過一切正如王離所話的，她越是這樣矯情，反而越顯得瞧不起人。而且孟嬈必須承認的是，截至目前為止，這局完全是按照她的想法而進行到現在的遊戲，也算讓她玩得非常盡興了。

本想著魚死網破的王離，結果卻連漏網之魚都做不到，他幾乎就要被束手就擒了。只要在他拿到鐵棍之前追上他，再把他一腳踹翻，把劍抵在他的脖子上面，孟嬈就可以宣告打完收工了。隨著孟嬈越追越緊，王離再次故技重施，雙手向後釋放炸氣，既可以作為自己加速的動力，也可以阻擋孟嬈的追擊。

孟嬈沒料到這傢伙還留有氣力，身形一頓，速度放緩下來，還是被王離先拿到了鐵棍，但與此同時，秋水劍也緊跟著砍了過來。王離果斷放棄，繞柱而走，這又是個讓孟嬈哭笑不得的操作。因為這人似乎可以隨時從威武不屈與過街老鼠這兩種狀態中自由切換，簡直就沒有他干不出來的事情。

孟嬈一劍斬到鐵棍上面，手上卻體會到鐵棍上傳來的奇怪振動，跟著腳上也感覺到地面也傳來了類似的暗動。孟嬈好像明白過來什麼，但是為時已晚，因為她終於還是落入了王離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彭」地一聲巨響，鐵棍衝天而起，跟著整個地下接連產生著連綿不絕的強烈爆炸，繼而又傳導到地面上來。隨著爆炸範圍越來越大，孟嬈再想閃轉騰挪，或者幻化身法，都逃不過這輪密炸點集的連鎖反應。

雖然爆炸的大部分破壞力，都消耗在了地面以下，不過身處密集炸點裡的兩人，還是被高高拋起。一時間塵煙瀰漫，王離把準備的最後的氣力都運到雙眼上面，他要瞪著這雙火眼，透過重重煙霧，把孟嬈給找出來。

孟嬈也是身不由己，半空中的她被來自四方八方的氣流衝擊所裹挾著，在這輪爆炸結束之前，怕是無力再逃出生天了。她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要熬過這段最危險的時間，只要不被王離發現，等爆炸的衝擊力消散掉，她便可以恢復自由之身，立刻反敗為勝。

地面揚起的塵土，久久都沒散去，遠處的祖孫二人都看不清裡面發生著什麼。只有王離在捕捉了無數的蜃影后才終於醒悟，那些幻象除了惑人眼目之外，並不能對現實產生影響，它們也只是出現，然後消失，僅此而已。而孟嬈真實的身體，則會升起，會落下，會與周圍的環境形成互動，會讓他魂牽夢縈。

如果現在他們還在地面上的話，王離只會束手無策，但在半空之中，人的動作不會再有虛假的成分。再加上渾濁的空間早已讓孟嬈的行動都變得一覽無餘，更會讓她無所遁形。

這是王離能創造出來的最好機會，他當然要毫不猶豫地握住了孟嬈藏在了衣裙里的小腿。而孟嬈的所有心計，也都因為這一瞬間的肢體接觸而化為無形。

「終於……抓到你了。」

「好厲害啊。」小孩子看到煙塵中糾纏著的兩人，不由得讚不絕口，對王離佩服的五體投地。而老頭卻是笑而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離感受著手中溫熱滑膩的觸感，小心翼翼地把孟嬈拽進了懷中，這個瞬間，他好像觸及到了天地之間最神秘的密碼。

孟嬈此刻的狀態很難稱之為清醒，不光是因為被炸暈了，還有被人緊緊抱住的錯覺。她茫然地回頭，這一刻連掙扎都忘記了，只是順著本能在抗拒著：「不許……碰我。」

「媽呀！」王離意識到自己正在唐突佳人時，嚇得他立刻把孟嬈推了出去，於是他就這樣把她委之於塵土當中。只是這樣就更難說得清楚，他究竟是把她抱緊在懷裡，還是把她推倒在地，哪個行為更讓她無法接受。

孟嬈看他的眼神也變得迷離不解，不過萬有引力是不會讓他們沒完沒了地永遠表演下去的。當兩人各自撲通摔倒在地上后，現實就會打破所有的幻想，重新接管一切。等到煙塵散盡，兩人卻都不願意清醒過來，依然在想著各自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