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侍奉(3)
孟嬈聽了，一時沉吟不覺，眼光掃過桌面，才問道：「你這次送來的飯食，可有你剛才所說的招牌，我好像沒看到有什麼包子？」
王離：「確實沒有。」
孟嬈：「為何沒有？」
王離：「本店是覺得和給女俠準備的飯菜風格上不搭配，所以就沒有安排。」
孟嬈：「這個可以有。」
王離：「這個真沒有。」
孟嬈微微皺眉：「什麼意思？」
王離：「包子已經都賣光了，供不應求。」
孟嬈索性抬起頭來：「我留在這裡的錢，好像足夠買下你整個店，難道是我吃不起么？還是說這方圓百里之內，我的身份還不夠尊貴？」
王離卻只會把頭低得更深：「實話跟您說了吧，這個不是買得起買不起的問題，是真的不能賣給您。」
孟嬈面容冷了下來：「你又在耍什麼把戲？」
王離猛地抬頭：「當然沒有！我們賣的都是正經東西。」
孟嬈：「正經東西為什麼不能賣給我？」
王離：「總之就是……不合適。」
孟嬈：「那你就給我講清楚。」
王離愁的哐哐撓頭，想不到這女人在吃上面，比在錢上面更加難纏。可是自己分明已經把她捧上了天，既然是本店的女王，無論她想怎樣都得受著。沒有辦法，只好想些軟話，求她放過：
「像我們這種鄉野小店，有些風俗呢確實會引起爭議，具體到我們身上，就是我們既要掙錢，也得顧及形象，比如說昨天就發生了被人誤會是黑店的情況。這錢與臉面不可兼得，我們不禁要問，生存的壓力與生命的尊嚴，到底哪個更重要呢？所以實際運營起來，就沒辦法做到盡善盡美。女俠就當是沒有這回事吧，我們其他的酒菜同樣遠近馳名，女俠想吃什麼，我們前台後廚，都會竭誠為您服務。沒什麼事情我就先走了，女俠慢用慢用。」
「站住！你慌什麼，話沒說清楚為什麼要跑？」
「能解釋的我都跟女俠解釋過了，幹嘛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呢？」
「你這店裡處處露著古怪，不問清楚，我心裡始終放心不下。」
王離聽了這話，一改平日低聲下氣的模樣，猛地瞪向孟嬈。孟嬈見他一反常態，居然還敢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也是有些意外，便問道：「你瞪著我幹什麼？」
王離被問的馬上又低下頭去，不過心裡翻江倒海呼之欲出的話，卻是怎麼都攔不住了：「女俠這等貴人，我們實在是伺候不起，不如還請女俠換個地方，大家還能各自方便。」
孟嬈雙手抱胸，反而更加從容：「說起方便這事，你以後清理茅房還得更勤快些，不要讓我總是提醒，反正我多給錢就是。」
王離被招惹得有點不能自控的趨勢，一直以來對於發怒這種事情，能讓他真正生氣的，只有自己真的被不值得生氣的事情給惹生氣這一種情況。否則再氣人的事情，只要氣不到自己，他都是無所謂的。
可是眼前這個人，卻總能輕而易舉地撥弄著自己的情緒，這個事實讓王離無法再裝傻充楞下去，儘管這樣做對他而言，絕對是一種挫敗。
於是他第一次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你是不是宰這裝呢？」
雖然是構造簡單的一句話，卻聽得孟嬈一頭霧水，她環顧一周，也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最後只好指著一口箱子問道：「你是想要裝什麼東西嗎？」
「你充什麼傻？我又沒求你住進來，
你看不慣我，看不慣我們店，那你走就得了唄，為什麼非得死乞白賴的？反正你錢也得了，幹嘛還要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我這麼盡心儘力地伺候你，你還處處找茬，就因為我們低賤，才顯得你高貴唄？雖然我承認你確實是挺高貴，但是你也不能太欺負人了吧？」
對於王離的爆發，孟嬈還是有所準備的，實際上她也樂於這樣的事情發生。相比起他一向的陰陽怪氣，至少目前的王離看起來要真實許多。
孟嬈：「你敢沖我發火？嗯，沒想到你膽子還挺大的，是不是憋了很久？」
王離依然底氣十足：「我憋不憋的與你無關，你不就是仗著自己漂亮么，又有什麼了不起？就算是很了不起，你當所有人都吃這一套么？就算我吃這一套，你也不能……」
說到這裡王離才猛醒過來，人家還什麼都沒講，他反而先把自己給繞了進去。看來自己是真的昏了頭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孟嬈失態，那就不能再叫做失態，而應該叫做失控了。
孟嬈聽著王離語無倫次的話，心裡也是哭笑不得，本來她只是想從王離口中套出些東西。沒想到這瘋子有的沒的又說出一堆怪話出來，倒是讓她十分尷尬：「這跟漂亮不漂亮有什麼關係，還有你能不能瘋的正常一點，至少讓我能聽的懂，不然咱們還怎麼交流下去？」
王離：「我一點都沒瘋，因為我清醒的時候，也是現在這樣。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如果不是這麼好看，我會這麼有耐心么？假如你也長成我這副德行，誰還能容忍你這麼無理取鬧么？還能有其他人像我這樣低三下四地委曲求全么？」
孟嬈聽了，又是一陣沉吟不決。尤其令她無言以對的是，她覺得王離的話竟有些道理，如果她真的長成王離那個樣子，當然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有恃無恐。過了半天，她才悠悠說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只是膽小怕事而已，現在看來你之所以低聲下氣，其實是因為心懷鬼胎啊。」
王離聽了這話，立刻發出了做作的冷笑來表示不屑：「要是被一柄劍就唬得站不起身，那我這店也用不著開了。這裡來來往往，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我就算是嚇大的，幹了這麼長的時間，那也算是長大成人了。
至於賊心，本來是有的，只不過在一睹女俠的真實面目之後，已經徹底沒啦。我現在是心底無私天地都寬，看什麼都一樣。女俠不喜歡這裡，也用不著強留，早點退店，我還能少算你一天房錢。」
孟嬈微微一笑，這一笑幾乎又要讓王離剛才的豪言壯語煙消雲散，因為這代表著王離發的這一通邪火，完全沒有惹動起一池春水，反過來孟嬈卻可以四兩拔千斤，輕而易舉地就讓王離上躥下跳起來。
孟嬈等著這一笑的效果做足，才慢慢說道：「該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這個不需要你來關心。不過我既然還在這裡住著，而且付了那麼多的錢，還有個那麼尊貴的身份，你就應該盡心地服侍著。你既然事業都做的這麼出色，這些道理用不著我來教你吧？」
王離瞧著眼前這個女人，因為之前不敢正面去看，加上自己又腦補太多，導致她的形象很不真實。這次撞了大運，風華絕代的孟大女俠這麼給面子，居然賞了一張正臉，和她平靜如水的聲音一起，立刻就把王離好不容易積攢的怒火，又給盡數澆滅。
唉，看來昨天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但也只是在時間上過去，而一點都沒從兩人的心裡過去，才導致了現在的這場遲來的風波，還讓自己弄的這麼難以收拾。
然而怒火攻心的王離還沒有意識到，孟嬈之所以能收拾得他找不著北，其實正是因為她精準地察覺到他所在乎的東西，然後再無情地予以打擊。
本來孟嬈才是巧取豪奪的那個人，但就因為一個不冷靜，卻讓王離變成了無理取鬧的傢伙。人家本來就是真的高貴，又豈是裝出來的？而且人家只是輕描淡寫地出招，就惹得自己一通急眼，被破防的又哪是人家，分明是自己才對。
再說就算人家真的誠心刁難，自己也只有自慚形穢的份。對著這樣一張面孔，王離徹底敗下陣來，為什麼自己就能心甘情願地這麼卑微下去呢？
孟嬈於是又緩緩開口：「想明白了么，到底想要怎樣？」
王離嘆了口氣，發覺自己硬的不行，軟的也不行，真是找不出方法該怎麼對付這個女人了：「想明白了，都是我無理取鬧，患得患失，才扯出許多的無聊事來，其實你想要問什麼，我回答就完事了。」
孟嬈：「那我也解釋一下好了，因為昨天那一筆錢的歸屬，我們鬧得很不愉快，-這一點我們都不用掩飾，因為掩飾的結果你也看到了，無非是遷怒到別的事上來了。本來我是不想再與你有任何交集的，但我要是拿錢就走的話，肯定會被你當成是騙子，可能還會被四處傳播，就算你不會，那個胖子也未必能守口如瓶。
所以我才決定住上幾天，至少是讓我自己心裡舒服一些吧。至於我漂不漂亮這件事，我想這本來就不是我們之間的矛盾所在，如果引起了你的困擾的話，我更沒有道歉的理由，希望你自己能克服一下。」
王離：「嗯，你說的都沒毛病，我完全同意。」
孟嬈：「那麼你以後能正常一點嗎？」
王離：「嗯，我決定以後再也不自尋煩惱了。」
孟嬈：「那麼好吧，你該說正事了。」
經過了這一番交鋒，王離終於放棄了掙扎：「女俠既然一問到底，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我想女俠應該是能理解吃貨的心思……」
「嗯?」
「您吃過饅頭吧？」
「當然。」
「那包子想必也很熟悉吧？」
「廢話。」
「那女俠覺得是包子好還是饅頭好？」
孟嬈不禁陷入了沉思當中，半天才答道：「我看還是各有千秋吧。」
王離就怕她一沉吟起來沒完沒了，趕緊搶話道：「女俠高見，既然是各有千秋，那就是都有不如對方的一面。依小的看，就是說破大天來，還不如從最簡單之處著眼，這饅頭要比包子好看，而包子呢又比饅頭好吃。」
孟嬈點頭：「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