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叫雪包吧
不知過了多久,這片雪地又陷入了最初的寂靜。
起初還能聽到嬰兒的嚎啕大哭,而後又漸漸平息了,只剩下偶爾幾聲呢喃傳出。
「簌簌...」
有奇異的聲響傳來,不久就從遠處踏雪走來了一個邋遢的老頭子。這老頭不修邊幅,鬚髮皆白,長須掛到脖頸處,白髮也隨意披散著,頭上落了些雪花,卻分不清到底哪些是雪,哪些是頭皮屑。
身上的道袍也有些泛舊,還好看著還不太臟,只是有些許破舊。腳上的鞋子看著也是和衣袍同一年代的產物,不過卻是有些奇異。
老頭每一步踩下,都是讓周圍的雪地迅速空出一塊空地來,抬起腳后雪地卻又神奇的恢復了原樣,不留下一處腳印。
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些雪花好似是有生命的一般,似是主動避開,而後又自動歸位,連位置都和原先一模一樣。也不知是那雙鞋子的奇異還是老道士的高超修為。
邋遢老頭不緊不慢地走到一處有些高聳的雪地旁,無奈嘆息一聲。
「唉!多事之秋哦,老頭子我這般年歲都還要來給人收屍,真是折騰人吶。」
說完輕輕一揮袖子,眼前積雪飛散,露出下面掩埋著的半截屍體。屍體早已僵硬冰冷,整個人蜷卧著,顯得格外安詳。
老頭將屍體翻了個面,這是一個女子,看著挺有幾分姿色,只不過慘白的皮膚破壞了其美感。
女子懷中用衣物緊緊包裹著什麼東西,扯開一看,裡面卻是一個小巧玲瓏的小娃娃,呼吸微弱平穩,看樣子是陷入了沉睡。
老頭子似乎是早已料到這個嬰兒,並沒有覺得吃驚。他將這個嬰兒拎在手中,另一隻手掌往下一壓,一個坑在雪地中形成,接著又轉頭對那死去的女子自語道:
「你崽子我帶走了,你在這睡吧,老頭子我可沒錢給你買棺材,就這樣將就下吧,總比曝屍荒野要好,我和你也不熟。」
說著將那女子的屍體丟進了坑中,而後又在周圍找到了另半截身軀,一併丟入了坑中,合掌為其蓋上泥土,重新覆上積雪。想了想,又取出一截斷木頭插在了上面。
而後,就拎著那嬰兒的脖頸轉身悠悠地離去了。
嬰兒似乎是有些不舒服,在睡夢中踢騰著,輕輕哼哼。老頭在他頭上一抹,他就消停了下來,宛如一具死屍般弔掛著,要是再吐個舌頭就更像了。
沒多久,嬰兒又悠悠轉醒過來,眼睛還沒睜開,卻已經開始哭叫起來。
老頭嫌他煩,對他叫道:「別吵!再吵把你丟這了。」
不知是不是威脅起作用了,懵懂的嬰兒竟真的不再哭鬧了,安安分分地被老頭子拎著。其實是老頭子的聲音夾雜著一些精神力,直接將聲音灌輸到了嬰兒腦海,讓他直接就理解了是什麼意思。
老頭子滿意的點點頭,將嬰兒提了起來,在他身體各處抓抓摸摸,就像摸瓜買菜一樣在他腦門上拍了拍,又靠到耳邊聽了聽。
也不知他在嬰兒的腦袋裡聽到了什麼,聽完他就失望地搖了搖頭。
可憐的小嬰兒不僅被當作玩具一般耍來耍去,耍完后還要被人嫌棄。
「先天不足,身體虧空,怕是無法養靈;精神也萎靡,與天地無感,沒什麼天賦。總體來說,就是一個廢物,不過當個端茶送水的小童子倒是還行。對了,給你取個名字吧。嗯...既然你是在雪中被找到,那就叫你雪包好了,好聽又好記。」
老頭子又對著嬰兒叫道:「記住你自己的名字,你就叫雪包吧。知道了嗎?雪包。」
雪包輕輕地點了下頭,顯然是認同了這個名字。
老頭子欣慰的笑了笑,拎著雪包繼續上路了。不過看他前進的方向,似乎並不是往仙隕之地外圍行去,而是往仙隕之地的核心行去。
走了許久之後,不知什麼時候雪已經停了,雪景戛然而止,眼前出現了一處小院落。
院落周圍半里地內片雪不存,反而是春機盎然,沒想到仙隕禁地的核心處竟是這樣的景緻。
院落不大,也就夠兩三人居住,雖然挺簡陋,倒還算乾淨。幾間住屋、一間雜物房、一間祠堂、一間灶房爾爾。也不知這荒無人煙的哪來的食材燒菜。
回到這裡后,院子里一片寂靜,並沒有人出來相迎,看樣子這老頭子一直一個人在這裡生活,怪不得這麼不檢點。
老頭子拎著雪包回來后,先去祠堂里燒了炷香。走進祠堂時一改之前輕浮的形象,轉眼變得莊重而肅穆,恭敬地行完禮后才帶著雪包出來。
「嗯,接下來該好好安排下你這個小傢伙了。真是麻煩,先把你洗乾淨再說吧。」
老頭子舀了一小桶水,直接將雪包丟了進去。刺骨的冰水凍得雪包又哇哇大叫了起來,不過其體表顯現出暗沉的光華在流轉,竟是沒被凍傷,只是被突然的寒冷刺激了下罷了。
很快雪包就在水中玩得不亦樂乎,本能地蜷起身子,想要回到當初還在娘親肚中的狀態。
「放開身心,自己搓洗身體。」
老頭子大吼一聲,雪包只好乖乖地照做,看其樣子,分明是特別委屈。
洗好后,老頭子拎起雪包甩了甩,將其身上的水珠甩干。
而後徑直來到了灶房,直接將雪包丟進了一口大鍋中。雪包顯得更加委屈了,好歹也先切個片唄。
老頭子熟練地加水、起火,灑進一些不知名的佐料,又陸續掏出一樣樣的配料丟入鍋中,都是整個直接丟入,也不先處理一下。
「元陽花、含星、硃砂石、燼紅草......」老頭子一樣樣地念叨著配料的名字,「你這小子先天不足,即便你娘親為你續命也只能多活五六年,還得老頭子我好好為你調養一番。嗯,天天這麼煮一回,活到十七八不成問題。」
說著又嗅了嗅氣味,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還挺香的,以後你可就成了一個行走的大補藥了,嘿嘿。話說若這樣一直煉下去,那煉出來的還是個人嗎?憑這些寶葯的份量,說他是靈藥成精也不為過了吧。」
雪包在沸騰的鍋中鬧騰著,他顯然有些不舒服。
開始時還感覺有些舒爽,那藥力絲絲縷縷的流進他的身體,滋補著他的身體。只覺得全身暖烘烘的,讓雪包舒服得直接睡了過去。
不過隨著藥力的不斷積累,雪包開始感覺到一些脹痛感,他哼哼著醒了過來,不安地發出呢喃。老頭子卻不為所動,依舊自顧自地加大火力煉化。
疼痛感持續升級,雪包已經受不了了,再也抑制不住地哇哇大哭起來,一雙淺淡的小眉毛狠狠地簇擁在了一起。
在其娘親調理下好不容易稍微好看了些的面龐又變得有些猙獰了起來,體表又開始流轉那股暗沉的光華。
老頭子被他吵得煩了,直接將鍋蓋給蓋上了,不再理會可憐的小雪包。
說也奇怪,那鍋蓋蓋上后,竟真的沒有再傳出半點聲息了。若不是同樣沒聽見水沸騰的聲響,還真要以為雪包已經被徹底煮熟了。
老頭子拍了拍衣袖,就真的不再管了,轉身坐到了身旁的小凳上,背倚靠著牆壁,在那閉目養神了。
時不時還閉著眼對著火炕揮一揮袖子,火勢一下又旺了幾分,顯得好不快哉。
而鍋中的雪包就不那麼快樂了,可憐的雪包竟疼得第一次睜開了雙眼。當他發現這個世界都是黑漆漆的渾濁一片,覺得還是閉上的好。
而其暗沉氣流光華越轉越快,卻也是沒什麼效果了。
就在雪包疼得死去活來,即將崩潰之時,他的胸口處漸漸散發出一絲冰涼的觸感。
那是他娘親臨死前給他的那枚玉石,原本玉石還呈現著一種陳舊感,如今在藥液的浸泡下漸漸發出微弱的光亮,整體似乎變得稍微有些圓潤與簇新。
冰涼的觸感漸漸傳遍全身,讓雪包感到分外舒暢。
他緩出一口氣,還帶著些許蹼掌的四肢又開始撲騰了起來,想要趁機逃出這個地獄。
不過雪包註定逃不出去的,他也就索性放棄了,氣悶地躺回了沸水中。不過還好,玉石散發的冰涼絲絲縷縷的擴散進雪包的身體中,緩和著灼燒般的疼痛,已經沒有那麼痛苦了。
雪包感覺這溫馨的體驗似曾相識,似乎曾有一個地方也是如此的讓人感到安心。
那種奇幻的感覺恍若夢境,雖然雪包應該還不知道夢境是什麼。只是覺得那時候特別讓人依賴、讓人心安,不過就像夢境一樣,很快就會醒來。
冥冥中還有一個溫暖的聲音在叫他,喊他「孩子」。讓他不願醒來。
那還有一張清澈而模糊的面龐,她眼角帶著淚,嘴角卻帶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