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酉時聚首

春上枝頭，點點紅意，花團散綴，山巒秀顏，狀如綉布；

江水東去，湯湯碧波，輕舟激蕩，天地朗映，貌似玉帶；

山谷寂然，鑿鑿已靜，兵侵巋然，磐石之固，宛若石城——

高山之巔，雪融入溪，水隨江去，時同水去，望香谷在季節的悄然更迭中，晝夜勞作中，已然安靜，各安其窟，各司其職，外觀其為村寨，詳窺堪為守城；所有人晝為農人、商人、縴夫、勞工等，夜裡操練陣法、演習兵法、研探軍情等；白葭也在碼頭和望香谷，來回穿梭，並在谷前高台之下、山道旁興建的一排鋪面，做起布匹生意，掩其身份；一切都在悄然有序進行——王凌也在盤算著日子，半月之約即將到來，便來到布莊，尋找白葭欲詢其詳情，扮作夥計的義士，上前施禮而道：谷主，貨船即到，白葭姑娘，前去碼頭——王凌還禮而出，站於高台圍欄邊，眺望著遠處的碼頭，人頭攢動，船桅影影綽綽，官道上似乎有隊兵馬，亦隱約而來——王凌心想：離家多日，也去碼頭，見見表哥，順帶探聽探聽，灃水信息——便也走下高台，沿著谷前道路，向碼頭走去。

船頭之上，小敘片刻，方才得知——灃水暫安，雖有異徒，均被肖四遊說，而歸其麾下，送至劉項行伍；沿江而來，各地縣署，各地駐軍，自顧不暇，上不敢違令，死守城池，下無法安民，義軍如春筍而起，層出不窮，后無援軍，強拉饑民而上，自是兩敗俱傷——兩人唏噓不已，王凌看著江水拍打著青石，推搡著縴夫，也覺重重地砸在胸口，一股血腥味，隨著口腔噴涌而出，紅色液體散進江水，顏色瞬間融盡，毫無痕迹；張吉表哥見狀，忙上前扶住，差人喚來白葭；白葭匆匆而來，眼見王凌，絲縷血漬，尚掛長髯，捻起袖腳，熱淚汪汪地，替其擦拭而去；王凌慚愧而笑，但見船頭無人，隨即攥住白葭雙手，攬腰而望，長吁而笑道：葭妹，無礙——無妨——聚首事宜，是否妥當？白葭略顯羞赧，閃躲著眼神，低頭說道：凌哥——已然妥當，就在今日，今日酉時——王凌聞聽，鬆開白葭，欣然且激動而道：今日——酉時——白葭點頭確認，繼而說道：得令之後，委託表哥，趁船載物，襄地酒食，聚首之用——王凌聽罷，頻頻點頭，扶髯而望，滿是欣喜，說道：葭妹，用心良苦——酒食可解——思鄉之情，亦可——壯其雄心——白葭亦欣喜而望，愧言而道：知我者，凌哥——王凌望著貌似平靜的江水，夾在山峽中，奔涌而去，說道：葭妹，故人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方才聞聽，表哥所言，武關之外，已有義軍，虎視眈眈，欲取關隘——時不我待，先生所言，為者常成，行者常至——重行——重行——白葭欣然點頭，長吁而嘆，淚眼閃爍而道：凌哥靜待，酉時聚首，合計五人，諸事皆已——安排妥當，靜等殘玉——複合——複合之時，亦是將軍，策馬而起，揮戈建功——之日！白葭說著，不由得聲音更咽，轉頭倚欄，抹著眼角；王凌見狀，再次將白葭攬入懷中——耳旁的江水，更加猛烈地擊打著岸邊的青石，縴夫的號子聲響徹山谷——

春陽從層巒里迷失，氣喘吁吁地攀在谷頂，緩緩而卧——望香谷外壁的洞口，令旗在霞光里猛烈揮舞——王凌於碼頭定睛細看，繼而對白葭急急而道：葭妹，洞口發令，谷有異動，先行而歸——白葭也抬眼望去，東側山壁上唯一的洞口上，令旗依然揮動，便見碼頭上、縴夫里有人，急急而行，沿著山道向望香谷奔去——白葭見狀，牽過棕馬，韁繩塞於王凌之手；王凌不敢怠慢，跨上馬，說道：白葭姑娘，先行解困，以防聚首，受其影響——未等言盡，人馬已如離弦，衝上山道，直衝望香谷——

待接近山谷，王凌放緩步伐，隨即朝身後，得令而歸的義士們，示意緩行；再去觀眺，谷前山道，已是甲胄在身的雍軍，兵卒間隔而站，舉戈向前，仰望高台，欄杆旁亦是兵卒，高舉長戈，儼然擺出一副決鬥姿勢——王凌徐行，正對谷口，見兩旁是縣役裝扮的兵卒，站立兩旁，從谷口大門綿延至谷前山道，與雍軍兵士形成合圍——再去觀望，只見一人被捆縛，跪於地上，農人裝束，近旁亦有一人，躺於地上；身後山門緊閉——正在觀眺，便見農人身旁走來兩人，一人朝服在身，疑為縣令，哈腰緊跟，一人盔甲棲身，疑似將領，其手握佩劍，向農人言語幾句，其正使勁搖頭，但見寒光一閃，農人便前傾於地——

王凌見狀，示意身後義士，停駐勿動，自己跳下馬來，向谷口衝去，嘴裡不停喊道：將軍——將軍——劍下留人——劍下留人——話音剛落，山道上四名守兵，紛紛向前，挺起長戈，直抵王凌胸前；王凌故作求饒姿態，合掌揮動朝著高台，喊道：將軍——將軍——我是谷主——我是谷主——隨即聞聽喊道：帶其上來——帶其上來——

守兵得令，讓開台階，王凌在前，兩兵在後，長戈直抵後背，拾級而上，行至山門前，用餘光左右掃視，足足百餘雍兵，縣役與守軍混合而成，合圍高台之上；遠近共有三位農人裝扮的義士，倒在血泊中——王凌強忍著怒火，行至雍軍將領、縣令跟前，扶手施禮，諂笑而道：將軍——縣令——我是谷主，所為何事，惹怒二位——將領端詳王凌片刻，徐徐問道：何許人也，擇居此處，敢為谷主，何人准許？身旁縣令附和而道：將軍統領，萬人之師，不曾——妄自尊大！將軍隨即揮手止語，淺笑而道：縣令，過獎——豈敢——王凌聞聽，忙曲意逢迎，諂媚之態盡顯，扶手施禮而道：將軍——縣令——下人妄稱，不敢迎合，賤民原本——襄地行商，暴民舉事，殺我雍人，擾我雍商，無奈還鄉，落居於此，未報縣署，還望責罪！將領聞聽，怒言而道：此言為虛，得報——爾等在此，夜練陣法，似有軍兵；方才之眾，頗有微詞，殺而警他——頭門可開，即為谷主，打開山門，吾等細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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