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喚醒石鏡
第二天夜裡。
虎子並沒像往常一樣依偎在袁可言腳下,它也不在屋內,大概是跑院里捉老鼠去了。袁可言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她的意識在一片黑暗中醒來,她雙手前伸,四處亂走了一會兒,並沒有摸到冰涼的幻鏡。「王奇,王奇。」她叫喊道。
沒有任何的回應,只有無盡的黑暗在她眼前翻滾。說來也是奇怪,看起來她像是被這單一的黑色包裹在其中,但從她眼裡望出去,她卻似乎置身於層層湧起的黑色「雲霧」中,「雲霧」在她眼前不斷的翻滾,她觸碰不到這些「雲霧」,不管她往哪個方向走去,除了無邊無際翻騰著的黑浪,就是死寂。
袁可言見王奇確實沒有出現,她只得按照先前的約定開始念誦起入夢的口訣來:
魂為肝主肝為魂器一縷清魂潛入夢境
攜吾魂身遊行八極靈識不滅神魂澄明
杳杳冥冥洞玄知真出入隨心永不墮迷
同樣的,反覆念誦了大概有四五百遍,黑暗裡什麼都沒有發生,袁可言只得坐在地面上,休息了一會兒,又繼續念誦,可是念著念著她感覺意識逐漸模糊起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連續幾天夜裡都是這樣的情況,枯燥乏味的口訣配上黝深的黑暗,再加上沒有絲毫反應的幻鏡。袁可言感到十分的焦躁、難熬,她感覺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無底洞,不見天日,每天都在不斷的往下掉、往下掉,永無止境。
王奇這幾天清閑下來,他原本沒打算把這麼高深的術法傳授給袁可言,對於沒有丁點兒基礎的孩子來說,這實在太難太難了,如果她實在喚醒不了幻鏡,他還是準備教她一點別的,但是目前看來,此術法非常適合她,且滴血后幻鏡馬上就承認了她,他也想看看袁可言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這天夜裡,袁可言還是沒有喚醒幻鏡,她躺倒在地上,氣惱、疲憊、泄氣、無助,她越是想喚醒幻鏡,越是感到無能為力;她越是急迫,黑暗越是深沉。她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哭泣了起來,可是沒人理她,甚至連哭泣的回聲都沒有,黑暗是個怪獸吞噬了她。
袁可言在夢中哭泣著,夢外的她也在哭泣,深夜的哭聲極具穿透力,可是袁衛東並沒有聽到,因為被王奇屏蔽掉了,除了他,這卧室外沒誰能聽到。
袁可言哭累了,她睡在地上,她想著王奇說要靠悟性,但她想不明白什麼叫悟性,她都是按照王奇教她的去做的,為啥會沒有一點效果?她又想了想,王奇說要保持心無雜念,心無雜念就是心裡什麼都不想吧,可是她念誦口訣的時候是什麼都沒想,只是想著要喚醒幻鏡,難道連喚醒幻鏡這個想法也不能有嗎?
想到這裡,袁可言又重新振作起來,她坐起身來試著不起喚醒幻鏡的念頭念誦口訣,可是念來念去,她心裡那個念頭始終不能被抹平、掐滅,她感到十分的懊惱,要如何才能放下這個念頭呢?百千萬次的重複念誦使她感到特別疲勞,她才振作起來的精神又萎靡下去。
她又從坐姿變成了睡姿,嘴裡還在不停念誦,這念誦幾乎變成了下意識的行為,念著念著袁可言好像又要睡著了,就在這似睡將睡之間,她忘了那個念頭,因為嘴上並沒有停頓,突然靈光乍現,黑暗中有光亮了起來,光線射進她的眼裡,她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幻鏡已被喚醒,黑幕上黑色的鏡面里有一點微光亮起,袁可言高興極了,正當她以為已喚醒幻鏡時,鏡子的微光又熄滅了,她趕緊用手去摸幻鏡,然而摸到的是空空如也。
袁可言大聲喊著:「王奇,王奇,你快來看呀,我喚醒幻鏡了,王~奇~」她的呼喚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在她呼喚之際,她心裡忽然有了某種靈感,她聯想到點油燈或是蠟燭,如果燈芯太短,是如何也點不燃的,拔高燈芯才能照亮黑夜。
袁可言梳理了一下思維,那這麼說,幻鏡如同油燈或是蠟燭,口訣如同火柴,那最重要的燈芯就是人的念頭、想法了,雜亂的念頭和想法越多,燈芯越短。可是,要如何才能讓這些心裡不斷產生出的念頭和想法消失呢,袁可言又回想了一下剛才喚起幻鏡的情景,那時她口裡不停念著口訣,身體卻快要睡著了,恍恍惚惚的,然而幻鏡突然就被喚醒了,只是維持時間很短。在那恍惚的短暫時刻,她的念頭和想法消失了。
袁可言置身飄渺黑暗的夢中,她坐在地上,開始念誦口訣,她想嘗試把握住讓想法和念頭消失的那個片刻。
在幻鏡被喚醒的第一時間王奇就知道了,他也是驚異,暗道:本以為這小妮子多半是摸不到門邊兒了,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居然能喚醒幻鏡,雖然只得一瞬,仍可窺見其悟性奇高。不僅悟性高,神魂也十分強大,特別是在王奇未參與進來的時候,她能獨自在夢裡保持足夠和現實媲美的清醒神智,已是難能可貴,雖然在前面幾場夢境故事的講述中,她的神智被故事吸附過去,但畢竟她沒有一絲修為,僅憑一點天賦支撐,已是天縱奇才了。
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按說這小妮子的父親身上並沒多少靈氣,再普通不過,難道說是這小妮子的母親靈性超凡,不然如何能有小妮子這般的悟性?不過我還是暫不露面,先觀察一下再作理會。
懼怕黑暗也是人的一種本能,可袁可言待在黝黑的環境里鎮定自若,不知是她太專註於喚醒幻鏡還是她太信任王奇。她果然還是太累了,念了許久的口訣,準備要捕捉恍惚狀態,卻還是失敗了,她很快便陷入了沉睡,這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一夜復一夜,要麼勤奮誦念,要麼沉沉睡去。連續七夜,袁可言沒有再喚醒幻鏡,恍惚的把握是如此之難,她的神思疲憊已極。她停止了念誦,也許她並沒有王奇想的那麼與眾不同,她也不再執念想要喚醒幻鏡,她坐在那裡,耷拉著頭,緊閉雙眼,心力因疲倦而無所挂念、依附,恰恰就是此時,什麼想法、什麼念頭全都煙消雲散,淡淡的金光自黑暗中一點點湧出,一團團,漸漸連成線,那是袁可言泛著淡金色輪廓的身影自幻鏡里顯現。
袁可言似乎睡著了,沒有察覺到幻鏡已真正被喚醒。她只是感覺眼前彷彿有微弱的光明照進來。
第一時間,王奇已矗立幻鏡旁,他將少年模樣變換為英俊成年形象。他身材頎長,雙手抱胸,目光還是迥迥如星,弧形嘴角揚起一絲溫暖的微笑。只不過他的形象隱陷於黑暗中,除了身上散發的金芒,其餘皆看不真切。
「袁可言。」他嘴唇未動,聲音已傳入袁可言心中。「袁可言。」
「誰?」袁可言心裡問道,這聲音和少年時的王奇不同。
「是我。」
「你是誰?」袁可言又問。
「你說我是誰,你是睡著了嗎?」王奇笑道。
「王奇?為啥你的聲音變了?」袁可言漸漸清醒,她感覺這聲音挺熟悉,低沉磁性,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這原本就是我的聲音呀!」王奇說。
「唉呀,我想起來了,在你學會說話的時候就是這個聲音。」袁可言想到之前『小白』開口說話時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