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歸元洞
老翁見小白無力再撲騰,反而哈哈笑起來,「你這孽障,太過執著,這下腿軟了吧?」
他收斂起笑容說:「我問你,你之前是否曾吞食過一顆靈珠?一顆這般大的白色圓珠。」老翁以手比劃著。見小白毫無反應,又繼續道:「你若聽懂我問你的話,回答是,你就點頭,不是,就搖頭。」
正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小白此刻與砧板上的肉一般,對於什麼是『人』,它仍然毫無概念,眼前這『人』所說的話更是懵懵懂懂,但又無可奈何,只得掙扎著抬起頭來點了一點。
「好。其實老朽早已看出你初具靈智,雖說這靈珠起了很大作用,但也源於你先天根骨俱佳。這世間禽獸稍有靈性者,大抵如狐蟒之輩,憑其自身的領悟,皆自然習得一類吐納之術,每於月圓之夜向月而拜,汲取天地山川間的靈氣,時日一久,便於體內凝結出一粒粟米大小的珠子,此珠以血肉為寄,以天地靈氣為養,而如狐蟒之輩,日日腥膻血食,所結之靈珠氣丸皆屬陰質。想你這小白貓日夜潛行林草中,這些拜月之事未曾少見,想是那時不知什麼緣故得了便宜,吞了這靈珠。依老朽之見,這靈珠竟也是只大貓所煉,是也不是?」小白眼瞼略微一垂,點了點頭。
「老朽常年居於這深山老林,不知年月,別的沒見過,這大貓嘛倒是見的不少,凡普通大貓毛色黃而間雜皂色紋理,若知之修鍊的大貓,歷一甲子體內可結得一粒粟米珠,若機運極好者,五百年可得你所吞之珠丸大小,且其毛色全化雪白。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便是吞噬其它山精野怪、飛禽走獸、水族類所結珠丸,最快也要三二百年可成這般大小。」那老翁直立身子撫掌道:「你這小白貓佔盡天時地利,機緣恁般佳,恰又年歲小,如同一條白帛,可堪教化,雖我老朽子孫眾多,有你這等機遇者,無你這等根骨;有你這等根骨者,又無你這等機遇,總沒有個可意的,儘是頑劣之輩,可嘆。可嘆。」
老翁說著說著轉又高興起來,哈哈大笑。小白卻成了個丈二金剛。
袁可言看了這許久,也替小白高興,對王奇說:「這個老大爺是不是要收小白做徒弟呀?」
王奇搖了搖頭道:「還沒。」
袁可言一臉天真的問:「為啥子呀?他不是一直說小白的根骨好嘛,我還以為要收小白當徒弟呢。」
王奇說:「欲速則不達,急功近利是大忌。修行更是如此,一步一個腳印來的,想要一步登天的基本不是墮入魔修就是身死道消。」
「哦。」
老翁將爐上茶湯罐一股腦取下,置於小白面前,道:「喝了它,喝了就能恢復你五成體力,但你休想再打吃掉我老朽的主意,行嗎?」
小白想了想,點了點頭,伸出藍舌頭努力去舔茶湯,味道苦極了,它差點吐出來,但還是強忍住了,只是打了幾個噴嚏,喝完不多的茶湯。它漸覺身上有暖意湧起,果然恢復了五成的體力。
老翁見小白坐起身來,說道:「你可知我這茶湯是採的靈藥煉製,功效自是與別不同。好了,我問你,你可知你為何能聽懂人言?」
小白心想應該是這人反覆說的靈珠的原因吧。它搖了搖頭。
老翁道:「靈珠為你所食,你因不知修鍊,無法完全為已所用,所以此珠效力減半,其中五分,能開你靈智,讓你聽懂人言,能煉化你一身皮毛骨血,讓你皮毛化白,骨堅肉緊。這另外五分,你不能煉化的效力則化為陰煞戾氣附著你五臟六腑,這和你本身自帶的陰煞氣質不同,其極是狠戾兇猛,因你不懂煉化之道,此氣透過你的血肉不斷散去,同時也消耗你的血肉,不能延壽,反而促命。
如今之計,老朽約略識得一些靈草仙藥,及於修鍊也略有所得,可幫你洗鍊此陰煞之氣,可傳授你一點粗淺修行之法,你可還願意?」
小白聽完老翁言語,心裡咯噔一下,它還不想早早死去,有心結未了。是以它重重點了幾下頭。
老翁隨即領著小白出後院,來到一處山洞,洞門上方刻著三個古篆字,有青苔藤蔓附著石壁上,依稀可辨三字應為「歸元洞」。山洞採光良好,原來山洞右側另有一個洞門,洞門開闊,外為絕壁,幾根藤條垂掛於洞口,洞內石桌、石凳、石床一應俱全,洞壁內石牆上鑿有許多方形凹槽,有的凹槽內放置著竹簡,有的則放置著絹帛,有的裡面放著羊皮,有的放著龜甲、骨片。在這些所有凹槽的最頂端只有一個凹槽,裡面放置著紫竹冊。
老翁對小白道:「此洞為老朽經年修鍊之處,我今將你安置在此,你於每日午時到我院內,我自有湯藥與你飲用。若你腹飢,可自行外出捕食,但不可出方圓八千丈外。」又指著洞內凹槽說:「此洞龕內之物,皆為修行秘笈,若他日你能看懂之時,則可隨意修習。」小白坐在地上點了點頭。
夜色朦朧,小白肚內打鼓,它花九牛二虎之力捕得一頭野豬並填飽肚皮之後,聽見遠處林間有一些喧鬧之聲,它未做理會,還是原路返回歸元洞好好睡了一覺。
第二日午時。小白如約來到老翁院內。沒見著老翁人影,院內地上卻坐著一群猴子,這十幾隻猴子毛色不一,有淡金色、金色、金黃色、金紅色、金褐色、金藍色等等,毛色雖各有異,但頭頸部盡皆火紅色,面孔卻全是藍臉厚唇,黑圓眼珠,齊刷刷看向小白。
小白遊走森林,見過的猴子也不少,像這樣子的猴子還是第一次見著,以前見的多為獼猴,尖嘴猴腮,膽小吵鬧,這些猴子看起來顯得憨厚老實,安靜又鎮定。金毛猴子們見小白自後院步入,顯得神色自若,未曾驚懼,只是拿滴溜溜黢黑的眼珠看著它。
在這群猴子里有隻特別扎眼的猴子,它長得猴模人樣,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一板一眼,雖和其它猴子一般是藍臉厚唇,一身皮毛卻也是雪白的。這讓小白想起昨日老翁所言,莫非這老猴子也是吃了顆靈珠變化了外貌?老白猴見小白走來,向它招了招手,開口斷斷續續說道:「來。師祖。讓。喝葯。」
小白走到石桌旁空地坐下,這白猴把桌上盛葯的大陶盤放到地上,指了指湯藥,又指了指小白。小白想起昨天那茶湯的滋味,一股酸水從胃裡翻湧而上,「呃!」它打了個嗝,盯著湯藥發愣,心想:這老白猴居然會說人話。又想起那老翁模樣,同樣的藍臉厚唇,莫不是成了仙的猴子?那它為何要冒充人呢?這老白猴也是吃了靈珠嗎?我以後是不是也能開口說話?小白愣神胡思亂想,腦子一片混亂。
老白猴見小白沒有要喝湯藥的意思,又記得師祖的叮囑,等的頗不耐煩。它彎著膝蓋走上前去,用手使勁揪住虎耳說:「喝。葯。」小白吃痛,嗷叫一聲,內心怒氣被激惹起來,它憤怒的用虎掌向老猴頭上拍去,若是拍碎天靈蓋,這老猴子怕不是要命喪當場。
小白算盤打的挺好,到時再咬死它幾隻金毛猴,反正那老仙猴也不在家,我就此脫離此處,哪怕活不了幾天也比天天困在這裡受窩囊閑氣好過。
袁可言倒看不出小白有這許多心理活動,她見小白想要拍死老白猴,還想上前阻止它,差點忘了她只是夢境中的一個看客。她倒是看的是津津有味的,要不是王奇在她身邊時不時的提醒下她,她能連自己在哪兒都忘了。原本她靈台清明,知夢是夢,現在她是心隨夢轉,幾乎不知身在何處了。
老白猴修鍊時間也不短,虎掌是重重拍下去了,可卻拍了個空。老白猴早閃到一邊兒去了,猴子本來就靈巧敏捷,更別說是已經修行過不知多少年,都能開口說人話的猴子了。小白一擊不中,突然轉移目標,攻擊起坐在院里的其他猴子,想來這些皆是靈猴,從小白來到院中,它們那一雙雙黑不溜秋的眼睛一直在關注它的一舉一動,自然它又撲了空。金毛猴子們四散開來,越過籬牆,往茅屋周圍樹林攀援而去,小白怒目圓睜,向老白猴咆哮著,老白猴鎮定自若,嘴裡反覆念叨著那幾個字:「來。師祖。讓。喝葯。」
小白尾巴一甩,聳身向老白猴猛撲過去,老白猴依然輕鬆閃過小白的攻擊,就見院內兩團白影你追我趕,騰挪跳躍,虎嘯聲夾雜著「來。師祖。讓。喝葯。」這幾句猴言回蕩在群山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