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山修士
王奇這幾天沒有施法,一是他想給袁可言一個緩衝的機會,不必用緊密的夢讓她太過脫離現實,畢竟現實的生活才是修行的最佳土壤;二是他感應到山林間有一些修真人士的氣息,修真人也可能感應到了他;三是他用神識掃描了附近方圓幾十里的禽獸蹤跡,暫未發現有什麼異獸,大抵只是一些豹蟒狐熊、鹿麂獐狍、梟鷂隼鷹、猴豕兔鼠、鯽鯉龜鱉類。袁可言在睡夢中當然是夢不到小白的,也沒夢到王奇,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開始她在教室上課還會走神,連續一段時間沒夢到反而習慣了,也沒有時刻去念想夢境。
虎子呢,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肚子圓滾滾,越長越肥,像個皮球似的,當她的枕頭都綽綽有餘,虎子食量較大,感覺快要養活不了它了。袁可言只得等趕場的日子買點小魚乾,或從賣魚那裡討要點別人不要的閑雜貓魚,才能勉強湊夠虎子的口糧,實際上根本不夠虎子吃的,它是自會去樹林里捕食的,就算啥也不吃,當然也根本不會餓死,關於這點,袁可言肯定是不知道的。
改革春風吹過神州大地,這不,村裡召集村民在古井壩召開大會,村長,村支書向大家宣傳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政策,凡是村上戶口都有資格承包附近的山林和可耕種田地,耕種所得收益按比例上繳集體后剩餘的可自由支配。袁衛東一門心思只想回城,所以並沒有參與到承包責任制中。
一輪圓月何皎潔。當袁可言再次進入夢境,境中的漫長寒冬已漸行漸遠,春天的腳步近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眼帘。
「小白。」
袁可言高興的叫道。
小白已長成了大白,和它母親那樣的巨獸相比,它的體型顯然還差一些,但它眉目間流露出的狠戾與母虎是一脈相承,不殺戳則無法生存下去,不狠戾則對不起額頭上的王字,森林之子的王霸之氣在它體內流竄,小白仰天長嘯一聲,渾身散發出一股陰煞之氣,讓人不寒而慄,如墮冰窟。它抖了抖賽雪的皮毛,看了一眼泛著碧波的潭水,頭也不回的邁出離去的腳步,走向更加廣袤的自由天地。
這一日,小白登上一處山崖,它站在崖頂,眺望遠方,只見青山連綿不絕,遠山如黛,頭頂白雲緩緩漂過,陽光在群山間來回移動,美輪美奐。
轉下山峰,行不多時,便遠遠瞧見林中隱約排列幾間茅屋,緩步行近,但見門扉洞開,藤蔓為籬,茅瓦泥牆紅梅吐艷,竹牖蒼苔海棠爭春,檐掛干柿三兩串,牆倚新柴十來捆。
院內石几的小爐上坐著一罐茶湯,陶盤內龍眼幾粒,石几旁竹椅上躺卧一白髭老翁,順耳白髮,兩鬢各有一綹金髮,藍臉厚唇,目如點漆,葛衣草履,正自閉目養神。
小白出生后一直逡巡在崇山峻岭之間,它遇見過森林裡各種各樣的生物,從腳下的螻蟻到艷麗的鳥雀,從深潭的游魚到猙獰的走獸,唯獨這身帶煙火氣的『人』是它第一次見到,它只是嗅出這『人』沒什麼「味道」,所有禽獸之屬生來皆自帶一股氣息,小白並未聞出此『人』身上有與其他禽獸相似的味道,反而它從這老翁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藥草味,且長相奇怪,不像它見過的任何一種飛禽走獸。好奇心促使它向那老翁走去。
竹椅上的老翁似乎睡著了,絲毫未察覺有什麼危險的靠近。小白已然近在咫尺,那老者並未睜眼,只是開口講了三個字:「你來啦。」這三個字以正常語速說出,聽在袁可言的耳里並沒有什麼奇異之處。
然而聽在小白的耳里卻是字字千鈞,字字入心,因為它聽懂了。第一個你字砸中了小白的身,第二個來字砸中了小白的心,第三個啦字砸中小白的魂魄,這令它遭受到了無與倫比的震撼,只見它虎軀一震,眼神變得獃滯,僵直在地,已不能動彈。那老翁睜開眼來,先盛了一杯茶湯,將盤內幾粒龍眼剝來吃下,再啜飲完茶水才站起身來。
袁可言用疑問的眼神望向王奇,她不明白小白這是怎麼了,王奇示意她繼續看下去。
小白確是被施了定身咒。老者起身後又舀一杯茶湯,茶湯滾燙,熱氣裊裊,老者以劍指蘸茶湯點於小白額上,解了它的定身咒。小白對發生在它身上的狀況感到迷茫,它實在不明白剛才是怎麼一回事,一陣惱怒襲上心頭,小白正想撲上去攻擊這老翁,卻發覺渾身發軟,不自主的匍匐在地。
它哪受過這等恥辱,雖然以前年紀小為了活命躲避巨熊和銀狼,那為的是生存,為的是有一天強大起來可以給母親報仇。哪成想才遇見這個稀奇古怪的東西就受了這等恥辱,這簡直讓它憤怒的無法自持,憤怒透過它的身體以陰煞之氣散發出來。
這老翁忽地呵呵一笑,道:「原來如此。」他用手撓了撓腮,又道:「我今日早些時候料想會有拜訪者來到,本以為是哪座仙山洞府的道友,沒想到居然是你這個樣兒的大白貓。」
老翁的話一字不落的聽進小白耳朵里,聽到大白貓三個字,真真氣的它直翻白眼,想它也是這山林間的王者,擁有睥睨眾禽獸的霸氣,哪個動物遇著它不是嚇的肝膽欲裂?若不是它現在力氣全無,它定要撲上去將這老妖怪撕個稀巴爛,啖其肉嚼其骨,以解它內心的憤恨。只是小白似乎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重要的事就是它自己似乎沒意識到它為何能聽懂這『人』說的話?
老翁似乎知道小白在想些什麼,他坐下來新盛一杯茶湯,輕呷一口,說道:「你這白貓雖然年幼,脾氣倒是不小,平日里所見不過些許小禽小獸,仗著自己有些小聰明,還想吃了我老朽?」
「我見你根骨難得,又不知從哪裡吞了顆靈珠,你自己洗鍊不了,老朽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小白貓,你之前從未見過『人』吧,我算是你第一個見到的『人』了。人身血肉與禽獸無有二別,只是形象稍有差異,且人生而即具靈智,以後你還會見到更多的人,這些我會慢慢告知與你。」
小白聽他講的莫名其妙,它身上的力量在逐漸恢復,它決定不聽那老妖怪的聲音,只等體力一恢復就吃了他。於是它暗中蓄力,體力逐漸恢復了七八成,只見它後腿使勁一蹬,夾雜著一聲虎嘯向那老翁撲去。
老翁面色如常,只聽他呵斥了一聲:「孽障!」同時衣袖一揮,小白頓時被一股無形之力掃中,連老翁身還沒挨著就被這力道拂開,它倒地一滾又站起來,繼續沖向老翁,如此反覆十數次之多。
小白執著的想要咬死這老翁,奈何撲了幾十次,沒一次能沾到老翁的身,連衣角都沒鉤到一塊,力氣又用盡了,它倒在地上,精疲力竭,內心似有所領悟。
袁可言看了半天小白的反應,轉頭盯著王奇道:「那個老大爺是不是神仙呀?小白都挨不到他的身呢。」
王奇微笑,並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