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馬匹與蠶絲布
十天前,青城酒吧,富商馬威與酒保的一段談話:
「呦~!馬老闆!最近在哪兒發財啊?!」
「馬匹和蠶絲布,天目森林以北的雪格馬賣到天目森林以南的青城能有三倍利潤,青城特產蠶絲布在北方能賣出五倍利潤。」
「可商隊穿過森林可是很危險的,據說有雪狼。」
「唉~!(嫌棄語氣),富貴險中求,這你都不知道!」
時間回到此刻,馬威獨自一人走在森林裡走著,
他衣衫襤褸,接近一半的皮膚裸露在極度寒冷的空氣中。
腹部有不知名生物的抓痕。伴隨腳步,傳來的陣陣疼痛時刻影響著他的動作。
前幾天,他在睡夢裡受了道傷,疼痛讓他好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動彈。
因為沒有足夠的繃帶,血一直往外滲。好在昨天傷口終於結疤了,可以緩慢行走了。
月光透過緩慢移動的黑雲時隱時現,樹木失去白天的翠綠,彷彿是地面伸向天空的漆黑巨手。
忽然,馬威面前不遠處,隱隱約約出現一道人影,他大喜過望,急忙快速奔跑過去。
他有傷,又餓又累,再走下去是會送命的。如果能遇到人,對方願意幫助他離開這裡,該是多麼幸運。哪怕對方索要十萬枚金幣,他也會毫不猶豫去做。
但看清那人影時,大喜瞬間變成無盡恐懼。
人影是一具被長劍刺穿了肩膀釘在樹上的屍體。
腐爛的氣味,濕滑的觸感,肉眼可見的白骨,刺激著他的胃裡的草根不斷上涌。
噩夢裡都未曾出現過的場景,在現實中衝擊著他的眼球。不間斷得感受著毛骨悚然的滋味。
馬威連忙後退幾步卻被樹根絆倒在地,摔進了草叢。
他是睜著眼,但眼前卻一片漆黑。視野被灌木遮擋了視線,和完全閉上雙眼沒什麼區別。
害怕極了,連忙站起靠著大樹猛烈呼吸。腹部的傷口不合時宜的破開。劇烈的情緒波動下,他沒有感到疼,直到右手下意識摸向腹部感到濕潤的時候,才意識到不妙。
趕緊繼續扯破衣服重新包紮起來,包紮得很粗糙,血很快又滲了出來,看來又動不了了,至少得原地等一天,結疤以後再走。
嗚!!!!
忽然,狼的聲音響起。
有十幾年經商經驗的馬威,自以為見慣大場面,不會產生情緒上的波動,但接連不斷的恐懼讓他早早忘掉了這個想法,恐懼隨著狼嚎出現到達了頂峰。
除了恐懼,馬威對狼還有著極端的憤恨。
畢竟,他的商隊迷路后,便是被這群可惡的雪狼盯上,逐個擊破,三十多人全死了。
假如重新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會聽酒保的勸告,不走這條路,即使有著暴利。
不對!
或許正是因為天目森林有危險,才有那接近三倍暴利。
而他還傻傻地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看到了別人察覺不到的商機!
「我真傻...像我這樣的人就應該死掉才好...害死那麼多夥計...我應該下地獄...」馬威垂頭喪氣,等待著噩夢的降臨,他已經不打算反抗了。
嗚!!!
最開始是一雙,隨著頭狼的吼叫,綠油油的眼睛便越來越多,一雙接一雙的出現在十幾米遠處那道山坡上,它們似乎並不著急衝上來,反而是欣賞獵物似的看著他。
生的意志這一刻,又一次刺激了馬威的心,他拚命朝著沒有狼群的方向逃跑。
不料剛跑了兩步又絆倒在地,他的頭也不走運的摔在了石頭上。腹部傷口徹底崩開,血液迅速染紅了附近的草。
此時馬威腦袋裡全是關於下一秒狼群衝上來撕咬自己的畫面。
但幻想沒有成為現實。
奇迹發生了!
他恍惚間聽到,狼的慘叫,以及刀鋒刺破骨肉的噗呲聲,以及兩個人自若討論。
「大哥,你真的看見這個地方有倖存者嗎?」
「當然!你不相信我跟蹤技術?」
「可我們好像快迷路了,再追過去,回不了寨子可怎麼辦吶?」
「喊一聲吧!如果沒有回應,就默認那批商隊的人全死了,我們就回去。」
「好,...喂!有人嗎?!!!有人需要幫助嗎?馬氏商團的!還有活人嗎?!聽見的喘口氣!!」
「救命!!!」
馬威喊完以後,他離開暈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喊出來沒有。
但再次醒來的時候,陽光刺進雙眼,他發現自己不能動彈,也渴得厲害,渾身上下都綁了繃帶,被固定在簡單製作的擔架上。
大概,他當時不僅僅是在心裡喊出來了。
兩位古銅色皮膚,穿著動物皮毛簡單做製成的服飾,裸露著比大腿還粗的手臂,身材魁梧的蠻族刀客,一左一右映入眼帘。
左邊那個手上拿著不知道什麼動物的烤熟大腿吃著,右邊那個拿著幾張樹葉墊起來細緻擦拭著長刀,雙眼不離開刀身,彷彿在和刀談戀愛。
兩人綁在腰上的大量狼皮,和掛在脖子上的兩圈狼牙,這些戰利品,彷彿訴說著他們的昨天幹了什麼?
那是一場人類對雪狼群的兇殘屠殺。
聽見有人回應后,兩兄弟中的大哥開心得忘乎所以一直砍到狼群潰散才開始救人。
對此兩兄弟中的弟弟頗為無奈,打到狼群潰散啊大哥!正常人不都是看見狼群就跑的嗎?到你這兒怎麼就直接幹上去把狼群打殘了?
而且這根本就是沒必要且浪費時間的舉動,完全可以直接找到發出鬼叫的人,扛起來,快速離開。狼群是不可能攔得住他們的。
可這傢伙居然上頭了...
連帶著他也上頭了...
唉,昨天頭狼被大哥搶先殺了,真不爽...
弟弟戰鬥之後喜歡擦拭武器,哥哥戰鬥之後喜歡吃東西補充體力,這算是他們的習慣。
馬威此時淚水忽然滴落。他活下來了,真的活下來了。
他是躺在簡易製作的擔架上的,淚水流向太陽穴,掉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接連不斷,過了許久也沒停的趨勢。
不怪他如此激動,畢竟他剛剛經歷過生死。蠻族兄弟也是靜靜注視,男人哭吧不是罪,情緒釋放出來就好了,不需要多餘的安慰。
哭了一陣緩過來后,馬威忽然意識到眼前的兩人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想說聲感謝,並說些把自己的財產作為報答之類的話,但嘴裡乾澀無比,喉嚨火熱發痛,說不出話,只能發出些咿咿呀呀的聲音。
『我這是怎麼了?』馬威心裡想非常困惑。
視野左邊那個吃肉的猛男憨笑一聲,
「你喊破了嗓子,說真的,當時我還以為你會獅吼功,聲音那麼大,那麼響亮,果然這就是人類求生的意志嗎?」
哈?原來我的求生意志這麼強烈嗎?貌似也說得過去,無論是誰,絕望之中,忽然知道還有一絲希望,必然會全力以赴去抓住機會,喊破喉嚨也不奇怪。就算變成啞巴他也認了。
視野右邊那個相對來說斯文些的猛男無語反駁,說,
「明明是敷了卡塔族特質的草藥才導致說不出話的好不好。」
翻了個白眼,隨後稍稍歉意地看向馬威,馬威也意識到被騙了,不過他並不在意。
「你需要休息,喝口水,睡吧,餓的話,等你再次醒來再說。」
聽著弟弟溫柔的話,馬威被灌了一大口水隨後安心睡著了。
馬威睡著后,弟弟忽然指著遠處的一顆形狀怪異的岩石頗為嚴肅地對哥哥說。
「我們迷路了,那顆石子一個上午我見了三次。」
「嗯」哥哥沉重地點點頭,隨後笑著說,「我們哥倆餓了能捕捉猛獸,渴了能吃果子喝雨水,總能活下去,哪怕帶著個累贅。」
弟弟也是點點頭,兩兄弟本性善良,從沒有過放棄馬威的想法。
兩兄弟的手握在一起,嘴角同時上揚,彼此都對對方充滿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