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張天師附體

生活在遭遇不順的時候往往會讓人心煩，它可以讓你原本平靜的內心頓然起伏，讓你對原本麻木的生活失衡。在困難跟前，往往有時候它會一個接著一個到來。人們常說運氣差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那時候你除了尋找反省自己的理由，大部分會認為老天對你不公。當你接連遭受打擊的時候，活下去的意念會漸漸地從掙扎到順從，甚至出現輕生的念頭。

老夏躺在還有餘溫的被窩裡，雙眼睜著像黑夜裡的貓頭鷹一樣，他一聲不吭，像是連呼吸都暫時停頓。他思索著，今晚和夏大之間發生的事情。他後悔從他那借錢，他想著該怎麼樣才可以快速把借來的錢還掉。他擔心明天一早起來，夏大是否會在全村人面前，談論今晚的事情，從此以後讓村裡人笑話自己。這些問題亂麻一樣困擾著老夏。妻子摸黑從外面鑽進被窩，她抱著老夏，緊緊地依偎在他的懷裡。張惠仙沒有問老夏今晚借錢的經過，對於她來說，能解決掉眼前的事情就好了，至於了解事情的經過，只要老夏不說，自己不會刻意提起，因為這似乎無關重要。

夜漸漸地寧靜下來，雨已經停了，瓦縫裡滴落的水緩慢了它垂落的腳步。梅家村整個村子像是進入死寂一般。誰都不知道迎接他們明天的會是什麼樣的日子。暴風驟雨已經把他們的梅林摧殘的橫屍遍野，就連雄雞販畈的稻田也完全遭殃，秧苗橫卧在渾濁的水面，像死屍一般。

早晨，黎明悄悄到來，這個昨日被狂風暴雨肆虐過的村子如今像在沉睡中的老人漸漸蘇醒。太陽像羞澀的姑娘一樣，漸漸地從山巒中半遮半掩緩緩而出。它的光芒穿透瓦縫照射在老夏的卧房。妻子張惠仙已經起床開始操持，淘米，燒水，做早飯。自從她嫁到老夏家裡，這些活她總是日復一日，從無更改。在以前，她還得服侍公婆，後來公婆走了，但她的活卻沒有少去。有時候她心情不好，也會嘮叨，說道自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沒有一天有過空閑。

張惠仙做好早飯就開始耐心的等著老夏起床，至於兩個兒子，他們一般都和自己同時起床，這樣的習慣儼然已經成了默契的規律。相反，老夏今天沒有早起你，擱在以前他和張惠仙也是同時起床的。張惠仙心疼這個男人，不忍心去叫他。她看著從鍋蓋里竄出來的熱氣，裊裊地飄散，漸漸地消失，粥的香味漸漸變濃。屋外有鳥嘰嘰喳喳的叫著，自家的幾隻雞一早就咯咯咯地覓食，村裡頭那幾隻狗吠叫幾聲，一時間攪動了整個村子的寧靜。此時清新許是描寫這個村子比較合適的詞語，因為昨夜雨水的洗滌，整個村子里都瀰漫著從山林里飄出來的清新口氣。

張惠仙見老夏一直未起，她終於等不住了，儘管她還是不太想去打攪他。可鍋里的粥再燒下去就不好吃，如果悶著不動，粥也會失去原有的米香味。張惠仙悄悄上樓，來到床前，只見老夏睡的還跟頭豬一樣，鼻腔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臉上還有未抹去的淚痕。顯然，老夏昨晚並未好好睡去，不知道他想事情想了多久，才能讓他睡的這般死寂。

「老夏，你醒醒，該起床了。太陽都照進來了。兩個孩子都在等著你下去吃飯呢。懶豬，睡的這般沉，嘿趕緊起床。」張惠仙說著用手伸進被窩，在老夏的大腿上捏了一把。

「哇。仙，你幹嘛啊，痛不痛，手還這麼冰涼。你這是要謀害親夫，好你個張惠仙，難怪村裡那個老光棍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天下最毒婦人心。」老夏用手捂著被張惠仙捏過的大腿，身體蜷縮，用哀求的目光看著張惠仙，張惠仙見狀，哈哈大笑。此刻再見這麼夫妻就像是一對老頑童一般，少去了原有的矜持。

「你趕緊起床吧，老夫老妻了，還這麼貧嘴。粥馬上就涼了，你不餓倆孩子肚子要餓的。他們都在等著你呢。」張惠仙故作生氣，把臉綳得緊緊的。

「曉得嘞。仙，我這就起床。哎喲，你看剛剛被你揪的，這麼一大塊烏青了。你這個女人啊，下手真狠。」老夏羅里吧嗦的說了一大堆話，終於開始穿衣服起床了。張惠仙發覺此刻的老夏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他很少和自己開這樣的玩笑，要是以前捏他一把，他的眼神里總是充滿愛意，或者摟著自己，給自己一個親吻。如今儼然就像一個頑皮的孩子。

「夏根哥，感覺一夜之間，你變成大男孩啦。以前你可不這麼跟我開玩笑的，昨晚回來也沒和我說些什麼？難道是有什麼事情讓你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還是你昨晚夢裡遇到神仙了。」

「是的，昨晚夢裡遇到了你的祖師爺，張天師是也。他告訴我要改變一下自己，別讓自己活得太消沉了。再這麼消沉下去，我就越發顯老了。」

「哦，原來是這樣的，難怪了。誒，你昨晚能借到錢，也是天師保佑。要不然你才沒有這麼順利呢。這還得是我平時對天上神仙恭恭敬敬，所以你以後也不能褻瀆他們了，你要是褻瀆天地鬼神，你一定會遇到它們的譴責發難，到時候你的日子就真的不好過了，並且還禍連家人。」張惠仙一本正經地說道。

一提到昨晚借錢的事情，老夏就打了個冷戰，他渾身不自在，原本俏皮的眼睛里瞬間變冷，他緊緊地咬住牙齒，磨出了咯咯的聲音，他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冷峻。老夏不屑地冷笑一下，不再言語。

張惠仙看到老夏突然轉變的神情，感到有些詫異，她認為自己剛才可能說錯話了。是的，這個不懂事的女人，胡言亂語，一不小心就戳中了老夏心口的痛處。這個痛處是他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但是張惠仙並不理解，她想用自己的語言和他再開開玩笑來著。她裝作鬼神附體一樣，突然嘴巴張開，呈o型，先是四肢發抖，然後口吐白沫，再又是手舞足蹈，轉了好幾個圈。她嘴裡念念有詞的哼著。

「我乃張天師也，今藉由你夫人張惠仙之身，跟你小子訓話。你小子，經常褻瀆神明，指天罵地，昨晚我施法讓你借到錢，是憐憫你夫人張惠仙。你小子，不曉得感恩。一回你好好和你夫人絮叨絮叨，不然天降大禍於你。今受我神水一口，祛你身上惡氣，讓你以後改改身上邪氣。」張惠仙轉過身，偷笑了一下。眯著眼，轉過頭來，朝著老夏臉上，吐了一口口水。

「惠仙，你這是幹嘛，神經病啊。裝神弄鬼的，別嚇我好不好。真是捉摸不透你這個女人，你這個道士家的女人，哎。」老夏擦去臉上張惠仙吐的口水，有些生氣，他自顧自的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被子。搖了搖張惠仙：「你這是有毛病，發羊癲瘋的毛病，想嚇唬我呢。」張惠仙抖動一下身體，清醒過來，她看看老夏，一臉懵懂的樣子，問老夏剛才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