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關於張老道
「嘿,我還真以為你張天師附身呢,你這裝模作樣的剛才還朝我吐口水,你現在問我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惠仙啊惠仙,你什麼都好,就是從你爸張老道手上學的這一套唬人的把戲不好。我是多懷念我們當年剛剛認識的那一段時光啊,那時候的你單純,可愛,瞧一眼就讓我心醉。如今,我們這日子過得如此不堪,我是有罪的。這些年你嫁到我家,吃夠了苦。真的是難為你了。我都好多年沒有聽到你叫我根哥了,今天再叫我一聲根哥怎麼樣?」老夏看著張惠仙,有些語無倫次。
「都老夫老妻了,今天這是哪門子血沖腦門了。從昨晚到今早,我就覺得你變了個人似的。你這是鬧哪出?準備和我唱哪齣戲。難道是真的妖孽上身了。」張惠仙說著說著就想到了父親張老道。張老道羽化多年,但是給附近村子一帶流下不少傳說。
張老道在六歲那年,有一僧一道專門從五台山下來,到張老道家傳授秘法。並賜予萬法歸宗等修鍊書籍。張老道天生聰慧,用那道士的話說,張老道前輩子就是一個得道高人,由於中間犯過錯誤,又輪迴人世間苦修。今聞得他已在世間長大,特意送修鍊的書籍過來。張老道在高人指點下,修習很快,符咒,經文,法器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可一一上手。後來他便替人驅邪做法,並以此為生。成家立業,誕生下張惠仙以後,他本想把自己所學一一傳授給張惠仙。可張惠仙天資並不高,怎麼學都只能學一點皮毛。
張老道羽化后,書籍留給了張惠仙,張惠仙平日里會看,但很多字都不識得。以致於每次有人請她去做法事,她總是刻意推託。有幾次去了也就糊裡糊塗的敷衍了事,不過張惠仙幫人做法事很少收錢。這個可能和自己學藝不精有關吧,畢竟學藝不精收人的錢會內心有愧吧。倒是張惠仙會經常拿老夏開涮,時不時在老夏身上做做實驗。
關於張老道在附近村上流傳的最真實的一個傳說,那就是村上有一個人借了張老道的萬法歸宗,然後偷偷修習其中的一個符咒,引來惡鬼。起初來的是一個,後來是成群結隊的來到他家圍著他。那一次張老道出手擺平,並且呵斥了這個偷學符咒的人。打那以後,張老道盛名在外。還有一次就是張老道羽化的時候,張老道羽化前三天已經辟穀兩月有餘,突然有一天得知自己即將羽化升天,他就叫來夏根和張惠仙。告知自己即將離開人世。當時大家都半信半疑,張老道知道他們不信,便顯現自己肩膀上的四盞燈。他說,我這一生孽障太重,前世所犯,今世來消。如今前世未消,今世又犯,真是罪孽重重。張老道死的時候肩膀上的四盞明燈漸漸熄滅。張惠仙深信不疑,自己的父親已經得道。但是夏根不太相信,他認為這是一般的戲法,岳父張老道就是不吃不喝練什麼辟穀餓死的。但是他肩膀上的四盞燈老夏迄今疑不可解。不過從個人的信仰來說,老夏是不相信神道的,他只信眼前看到的事實。
「別亂說,我這個人是不會有妖孽來上身的,要上身也是你來上。你爸當年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受的苦也是夠多了。當年這就叫迷信,擱在早年,你要是和你爸那樣,早就拉到戲台上去帶高帽受人民的審判了。哎,算了,經常和你說這些,對你來說早就油鹽不進了。」老夏嘆著氣,看看眼前這個跟了自己十幾年的女人,搖搖頭笑道。
「起床吧,我不和你磨嘴皮子了。粥都要涼了。」張惠仙白了一眼老夏,下樓去了。等老夏下樓的時候,張惠仙已經和兩個兒子開始吃了。以往吃飯,大家都是一起動筷子,而今天因為老夏的遲起,讓一家人原本的習慣有了小小的改變。
雨後的清晨,陽光照灑大地。青山,綠葉,藍天,白雲,清風,還有草叢之間夾雜的露水,以及被昨日挫傷的梅家村那些梅樹。一切都像往日般安寧。儘管莊稼地里和梅林里有些面目全非,可此時沒有人發現,哀傷也就無從說起。梅林地里,密密麻麻的青梅,安靜地躺在地上。有的砸破了腦袋,迸出了果醬。有的裂開口子,碎裂處已經變成咖啡色。有的半個鑽進了泥里,也有的安然無恙靜靜地在草上,看起來精氣還算飽滿。至於梅樹上,原本鬱鬱蔥蔥的梅葉如今稀稀落落,看起來也無精打采。那幾截被風折斷的梅樹,裸露著白色兼帶著紅色的傷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再過一回,估計折斷的枝條的葉子就會無精打采蔫的捲縮起來。天空的變臉有時候比三歲的孩子要快,可他的變臉卻讓梅家村承受著突如其來的痛,這對有些家庭來說會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畢竟梅林地里的梅子才是他們的主要經濟收入之一。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那就是梅家村的村民們有可能對老天不太尊敬,老天是故意懲罰他們的,特別是像老夏這種經常褻瀆天上神明的。當然在梅家村褻瀆天上神明的肯定不止老夏一個。
陽光是五彩斑斕的,水渠邊上那棵野楊梅還堅強地矗立著,儘管它矗立的角度有了一些傾斜但並不阻礙它日後繼續生長。機耕路上深深淺淺的小水坑裡,有一些俏皮的小蟲在裡面玩耍,路上有一些紅色蚯蚓拉長了它纖細的身段,其實它們在昨晚的暴風驟雨中羽化了。昨夜水渠里的水好像退去不少,那原本長的茂密精神抖擻的馬草此刻平躺在兩邊,並且都是一致向前的方向。原本水渠里可以清澈見底看到水底魚和泥鰍,現在還未達到之前的清澈度,也許再過一兩天就可以恢復。
梅家村,這個僻靜的小村子里開始漸漸地冒出了縷縷炊煙。從遠處看,這個村子依舊安然如昨,根本看不出昨日下午被暴風雨肆虐的痕迹,但遲早會被發現。村口誰家的狗早就在原本被雨水沖平的路面畫上一排排腳印。貓頭鷹在凌晨的時候只笑了一聲,就再沒有笑過,可能它回窩誰睡覺去了。倒是梅樹枝上有幾隻小鳥在嘰嘰喳喳,它們一回跳到這棵樹,一回又飛到另外一棵樹。有的鳥會去啄一下地上的青梅,但啄上一兩口就起身飛回樹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