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情理之中
聽過張欦姐妹的話后，蕭芊悅總算是知道為什麼那天她覺得不對勁了，張歡和張欣容貌再相像，終究是兩個人。
「母妃，要不要把這事告訴父王？」張歆問道。
蕭芊悅沉吟片刻，道：「我會想辦法暗示你父王的，讓他自己去查出真相。」
張欦和張歆對此沒有意見，她們來告訴蕭芊悅這事，也是想讓蕭芊悅拿主意」「。
「王妃，該用晚飯了，傳不傳？」紫紜見蕭芊悅歪在榻上閉目養神，自從兩位姑娘離開后，她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也不知道兩位姑娘跟主子說了什麼，怎麼又情緒低落了？
「傳吧。」蕭芊悅睜開眼睛，看著屋頂，輕聲嘆了口氣，不知道怎麼跟張曜說，暗示暗示，怎麼可暗示法呀？
「王爺回來了，奴婢給王爺請安！」屋子外邊的小丫頭一邊給張曜打帘子，一邊躬身請安。
張曜大踏步進了屋門，見蕭芊悅懶懶的歪在那裡，夕陽的光暈從窗欞里透過來，映在她的身上，白皙嫩滑的皮膚有種tèbié的柔和感覺，唇角彎起愉悅的弧度，「悅兒，我回來了。」
蕭芊悅歪在榻上沒動，淡淡笑道：「王爺回來了，王爺辛苦了。」
「我在外邊跑了一天，快累死了。」張曜走到榻邊坐下，伸手去摸蕭芊悅的肚子，「兒子今天乖不乖？」
蕭芊悅皺著鼻子，嫌棄地道：「你一身臭味，快去換衣服洗臉。」
張曜聞了聞衣袖，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起身將外衣脫掉。紅絹已經端了水來，伺候著他洗臉凈手。
這時晚膳也傳來了，夫妻倆對坐用膳。蕭芊悅吃飯時有些心不在焉，銀箸沒夾菜就往嘴裡送。
「悅兒，你怎麼了？」張曜看不下去了，就這麼個吃法，吃到明早，這菜都沒動。
蕭芊悅回過神來，掩飾地道：「我沒怎麼，我在吃菜。」說著又把空銀箸放進嘴裡。
「悅兒，是不是店鋪的事？」家裡剛整治過，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惹事生非，張曜就以為是店鋪里的事沒解決。
「店鋪的事已經有眉目了，很快就可以開店了。」上午，蕭芊悅才在會芳樓見過蕭社他們，有盧氏兄弟幫忙，事情進行的很順利。
張曜沉吟片刻，試探地問道：「悅兒，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的？」
「你怎麼知道我有話……」蕭芊悅後知後覺的用手掩著嘴，可是話已經說出口，不能收回。
「悅兒，你我是夫妻，有話直說，不會這般為難。」張曜放下碗箸，溫柔地笑著，凝視著面前的人兒，「悅兒，你想跟我說什麼？」
蕭芊悅看著他，猶豫不決，她要怎麼告訴他，他的大女兒毒死了他的二女兒，頂替著二女兒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
「悅兒，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措詞，有什麼就說什麼。」張曜正顏地道。
蕭芊悅閉上眼睛，良久，深吸了口氣，睜開眼，眸底一片平靜，道：「現在的二姑娘不是二姑娘，是大姑娘，死去的才是真正的二姑娘。」
張曜臉色微變，「悅兒，你，你怎麼會知道？」
「你，你早就知道？」蕭芊悅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張曜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不拆穿她？」
「悅兒，我已經失去一個女兒。」張曜眼中染上悲傷的神色，「我不想再失去另一個女兒，歡兒願意以欣兒的身份重新來過，我就給她這個機會，讓她代替欣兒活在這個世上。」
張曜這麼處置對死去的張欣很不公平，可是，他這麼做也在情理之中。蕭芊悅眸光微黯，輕嘆一氣，道：「王爺，吃飯吧！」
「悅兒，你放心，等過幾天，她體內的餘毒清了，我會把她送到城外的清庵去。」為了讓蕭芊悅安心養胎，張曜早就決定了張歡的去處。
蕭芊悅淡淡一笑，夾了些菜放在他碗里，語氣平靜地道：「王爺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妾身沒有意見。」
「悅兒。」張曜目光探究地看著她，「你生氣了？」
蕭芊悅輕輕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悅兒，你不怪我？」張曜問的小心翼翼。
怪嗎？
蕭芊悅也不知道她究竟怪不怪，畢竟張歡做了那麼多壞事，現在居然頂著張欣的名字繼續逍遙的活著，沒有一點想法，不可能，只是，她沒有怪張曜的立場，他是父親，張歡是女兒，父親維護女兒很應該，輕輕搖了搖頭，「王爺，我不怪你，吃飯吧！」
「好，吃飯。」張曜低頭吃飯，低垂的眼中有一絲擔憂。
過了兩天，張欣體內的餘毒清除，張曜也說服太妃，把張欣送去了離城三十裡外的清庵，讓她在那裡修身養性，同去的還有太妃身邊的文嬤嬤和兩個婢女。
目送遠去的馬車，蕭芊悅神色平靜。張欦和張歆鬆了口氣，總算能安靜的過日子了。
轉眼到了五月十九日，這一天是太后五十歲壽辰，原來就樹木蒼翠，花草繁盛的御花園，為了慶賀太后的壽辰，又專門做了修整布置，處處結了五彩絲綢，擺滿了各色鮮花。所見之處皆是繁花似錦，奼紫嫣紅。
清早起來，輕柔的東風帶來清新涼爽的天氣，懷孕后，蕭芊悅就很怕熱，本來還擔心穿朝服會熱，這樣的天氣就不怕了。
「這下好了，我就不用擔心悅兒會中暑了。」張曜笑，「不過悅兒，你坐一會就回來，今天是正日子，御花園雖大，可人多，那些胭脂香粉混著汗臭味，很難聞，會把你熏壞的。」
「知道了，我又不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你就放心去忙你的吧！」蕭芊悅站在腳踏上，伸手給張曜整了整衣襟，又幫他把束髮的玉冠扶正。
「反正你要多加小心，我處理完政事，就去御花園找你，你別到處亂走。」張曜不放心，繼續囑咐她。
「好，我在御花園等你。」蕭芊悅點頭，目送張曜離開，才轉回梳妝台前坐下。
夏季朝服裡外三層，穿起來著實麻煩，好在都是輕柔布料，大紅縷金牡丹鳳凰刺繡褂子，淺粉披帛，金黃兩色流蘇垂絛宮裙，頭戴鳳冠，雍容華貴，儀態萬方。
梳洗完畢，蕭芊悅去瑞寧院給太妃請早安，陪著太妃用了早點，婆媳兩個一起上了太妃的馬車出府進宮。
今年太后的壽宴跟往年不同，壽誕賀禮擺滿了文德宮的東西偏殿，珍寶玉器應有盡有。太妃和蕭芊悅送的是青玉填金花卉紋屏風，屏風共五扇，每扇均以紅木雕番蓮紋為邊飾，青玉板為扇心，正反兩面雕著御題詩及花卉十種，分別為梅、蘭、竹、菊，一花一詩，圖案精美，雕琢細膩。
這屏風雖好，在眾多壽禮中並不出眾。可是太后看了，卻是愛不釋手，因為那屏風上雕的詩都是先帝所寫，那首竹詩更是為她所寫。
「謝謝皇妹！謝謝皇妹」太后微紅了眼眶。
「皇嫂喜歡就好。」太妃笑道。
「喜歡，喜歡。」太后聲音都有些哽咽，先帝對她的寵愛，是她一生的回憶。
巳時過後，太后已經接見完了朝廷命婦，讓眾命去御花園坐坐，等午時皇上祭天回來之後就開宴。眾人謝恩畢，各自同著各自相熟的人結伴而行。
蕭芊悅攙扶著太妃，慢慢地跟在太後身後向御花園走去。午時皇上帶著王公大臣們祭天歸來，到御花園給太后請安。蕭芊悅看到了站在皇上身後的張曜，抿唇淺笑。
等皇上坐下，太後手一抬，宣布宴席開始，眾人按照品級入座。
蕭芊悅坐了一會，真如張曜所言，被那些味道給熏得頭暈，借故起身走開，沿著游廊慢慢的尋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欣賞御花園內的景色。
「主子，王爺過來了。」站在蕭芊悅身後的芙蓉笑道。
蕭芊悅抬眸看去，張曜大步朝這邊走來，等他走近，笑道：「今天是太后的壽宴，王爺不是應該和皇上一起，陪大臣們飲酒，怎麼到這裡來了？」
「那些事無聊的很，我才不願和他們飲酒，我更願意陪著我的悅兒在這裡聽風賞花。」張曜在蕭芊悅身邊坐下。
「這不大好吧？」蕭芊悅心裡歡喜，嘴上偏要說相反的話。
「有什麼不好的，這些日子我天天忙政事，都沒時間陪你，今天太后壽辰，本該讓我好好休息，可是偏又設宴慶祝，要我說，應該趁著太后壽辰，給每位臣工放三天假，讓我們回家陪陪娘子，和家人團聚一下才對。」張曜伸手抱住蕭芊悅，低頭咬著她的耳朵道。
「王爺快放手，這是什麼地方？被人瞧見了，又要說妾身輕狂。」雖然芙蓉已經知趣的躲開了，可蕭芊悅還是羞紅了臉，這人愈發的放lang形骸了。
「我們是夫妻，親密些也是應該的，看誰敢嚼舌根子？」張曜不放手，蠻橫地道。
「你在胡說什麼呀，這裡是御花園，不可胡鬧，快鬆手。」蕭芊悅肚子漸大，身子沒那麼靈活，轉不過來，只能喊他鬆手，「快鬆手啊！」
「悅兒，別動，讓我抱會。」張曜手一動，把蕭芊悅抱在懷裡，讓她坐在他的腿上，把臉埋在她的肩頭，疲憊地閉上眼睛，為對付寧王張開的網，如今要收網了，網不能收得太快，怕寧王反噬，又不能收得太慢，怕寧王逃走，這其中的拿捏，實在是很累人。
「會有人看到的。」蕭芊悅急道。
沒聽到張曜的回話的聲音，蕭芊悅動了動肩膀，發現他已經靠著她睡著了，輕嘆一聲，這幾天，他總忙到二更才回，果然累壞了。不忍把他叫醒，蕭芊悅就任他靠在肩膀上，摟著她的腰，小憩片刻。
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劉德妃從游廊的另一頭走了過來，遠遠的看著張曜抱著蕭芊悅坐在游廊下，一動不動，好象睡著了，而蕭芊悅則靜靜地看著園中的花草樹木，眼中閃過一抹妒色，「王爺，王妃好親熱呀！」
劉德妃突兀的聲音讓蕭芊悅驀然驚醒，輕輕推了推張曜，「王爺，醒醒。」
張曜從夢中醒來，睜開腥松的雙眼，順著蕭芊悅的目光看去，見德妃領著數十名宮女站在不遠處，眸中閃過一抹寒光，慢慢放開抱著蕭芊悅的雙手，扶著她站起來，微微欠了欠身子，「小王見過德妃娘娘。」
「臣婦見過德妃娘娘。」蕭芊悅屈膝行禮。
德妃向前走了兩步，抬了抬手，道：「王爺王妃不必多禮。」
「王妃，我們出來很久了，該回去了。」張曜牽起蕭芊悅的手，轉身就走。
「王爺請留步，本宮有些事要向王爺請教。」德妃喊道。
「小王才疏學淺，擔不起德妃娘娘的請教。」張曜頭也不回的拉著蕭芊悅走了。
「該死的張曜。」德妃氣得咬牙切齒，「不識抬舉的東西。」
「我早就說過張曜是死腦筋，娘娘是打動不了他的。」從宮女後面走出一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寧王世子俞寅。
德妃冷哼一聲。
「娘娘，有寧王府在，娘娘一定能如願以償，又何必一定要拉攏張曜？」俞寅笑道。
德妃雖然身處深宮，對朝堂的事也略之一二，斜了一眼俞寅，道：「本宮只是不想出任何差錯。」
「嘿嘿，娘娘，不要把別人都當成傻子。這宮裡不止你一個人有皇子。」說罷俞寅揚長而去。
德妃臉色變了又變，轉身離去。
離開德妃很遠了，蕭芊悅才問張曜：「你就不想知道她跟你說什麼事嗎？」
「悅兒有興趣知道？」張曜挑眉反問道。
「不。」蕭芊悅蹙眉，「那些爭權奪利的事，我不想聽。」
「我也不想聽。」張曜苦笑，他不是一個野心的人，要不是皇上死拖更拽，要不是太妃非要他出人頭地，他寧願當個農夫，陪著蕭芊悅採菊東籬。
蕭芊悅偏頭看了張曜一眼，微微笑道：「王爺，等你有空，帶妾身去別院住幾日，可好？」
張曜低頭看著蕭芊悅清亮的雙眸，揚唇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