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跟著爹地來破案
縣衙內,一襲黑衣的劉威坐在長凳上。
他斜著身子,一隻腳踩在凳子的一邊,姿勢頗為豪橫。
四四方方的桌上,擺著兩起案件的卷宗,上面記載著來龍去脈。
劉威用粗糙的手指劃過紙頁,如劍冷厲般的眼神凝思,黧黑的臉上愁雲籠罩,不過更多時間是面無表情。他已然歲至中年,臉上皺紋不知不覺多了幾道,渾身上下都受到了歲月嚴重的侵蝕,舊日里的暗疾悄悄反攻。
翻卷宗之餘,他端起放在桌角的一個茶盞,按照一貫的動作想吹口氣來涼涼,卻發現茶水早已冰冷。
劉威嘆了口氣,沒啥進展。
上頭催的又急…真是讓人難辦。
這時,衙外腳步聲傳來,由遠到近。
是個年輕人,功力尚淺,不足為懼,劉威在心底暗下判斷。
當看清來人長相后,劉威的老臉都不用要了,是他的好大兒,居然沒聽出來,真是聾了耳朵。
不過想來,變化確實是有的。
劉平富擦去眉梢的汗珠,走的太急,渾身冒汗,匆匆走進來,左手拎著一隻飯盒,裡面裝著幾個他娘才蒸的大肉包子,還熱乎著呢;右手攥著的是一個錦緞的紅色錦囊,上面有股對劉威而言很熟悉的香味。
「爹,趕緊來吃包子吧,別涼了就不好吃。」
劉威點點頭,但是先接過錦囊,后又趕緊接過飯盒,一邊打開一大朵快頤地吃了起來。
劉威的臉上浮過一絲笑意。
嘖嘖,不愧是他劉威的娘子,話說的很有道理嘛。
劉平富好奇的看著劉威。
「爹?」
「食不言寢不語。」
劉威隨口堵住他好大兒的嘴,轉念一想,又在心底暗暗罵道,「老吳那幾個捕快都他娘的早就走了,這會說不定正抱著夫人滾被單呢,就留老子一個人在這裡,真是沒有義氣,平日里的花酒都喝到狗肚子里去了。」
劉平富突然想起他娘說,「富兒以前最喜歡看著爹辦案子的俊朗模樣,說是以後也要當個捕快呢。」
原來說這是為了讓他給他爹送飯做鋪墊。
父母秀恩愛一時爽,兒子腿跑斷永久傷。
劉威一會笑,一會惱。
劉平富看著他,沒有說話,只覺得有個烏鴉從他頭頂飛過,留下一個又一個黑點。
劉威看了一眼劉平富,繼續大口吃包子,臉不紅心不跳,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那幾個包子,擦擦嘴,把茶水一飲而盡,就要繼續翻看卷宗,反思一下自己還有什麼思路還沒有想到,畢竟人命關天。
眼睜睜看著他爹吃好了。
劉平富終於按耐不住了,發問道,
「爹,那個最近在城裡很火的食肉怪抓到了嗎?」
劉平富雖然在刑偵上是小白,但這並不影響他興趣四溢。
有個干捕快的爹,那肯定要過過癮。
劉威臉上閃過一絲慣有的警覺,不過很快壓下。
「平富啊,這個案件,可是難住爹了,不過也就毛毛雨。」他爹擺擺手,打個飽嗝,「這對爹來說,都不算什麼,以前有一天你娘來給我送飯,送的還是大包子,那味道現在也忘不了,只見那邊有個賊人過來了,我三招兩式就上演了一出你來溫包子擒賊人,你娘那是感動的一塌糊塗,當晚就說非爹不嫁。」
雖然沒喝酒,但劉威可能醉包子了。
時機已到。
「爹,我給你擦桌子。」
「爹,
我給你拿毛巾擦手。」
「爹,我給你倒水。」
劉平富不知想起什麼,殷勤的跑前跑后。
「有什麼事,說吧,你這孩子,還藏藏掖掖,不給爹擦桌子倒水,爹能咋了你,除了這看卷宗的…」
劉威話還沒說完,就被劉平富接下來的話給噎了回去。
「爹,給我看看卷宗唄。」
「你這孩子,看著幹嘛,還打算替爹破案啊?」
劉威表面嚴肅,內心樂開了花,多培養培養自己的好大兒,說不定子承父業,更上一層樓呢。
「爹,我就好奇,想看看。」
「先說好,富兒,只准看,不許亂動亂摸,而且千萬要保密啊。」
「好嘞,爹,你隨便給我講講唄。」
劉威看著外面暗淡的天光,淡淡說道,「五天前的夜晚,一位婦人死了,在城外的官道上,沒有人看見,到第二天,得到消息后我們才給她收了屍。」
「那死者模樣很是凄慘,頭顱離開身體,身上有撕咬的痕迹……血跡幾乎要流幹了,染紅了泥土……上面盯了不少蒼蠅。」
劉平富一邊聽著他老爹的講述,一遍輕輕拿起那張記錄案發現場的草紙。
畫的很逼真,下回不要畫了……劉平富壓下想要吐出來的心思,
仔細打量著紙張,屍體無序地擺放在官道上。
屍體周遭很是雜亂,有車轍的痕迹,也有馬蹄的印記,更多的是因為秋風蕭瑟所落下來的枯葉枯枝。
劉平富也開始慢慢陷入思考。
…
哐當一下子,父子二人被門外傳來的響聲打破思路。
又聽見一聲呼喊,
「老劉,發現屍體了,速來,就在城外孤廟東邊的山腳。」
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
劉威大口喝完劉平富給他倒的茶水,一下子猛地起身,收拾好桌子上的雜物,用臂膀夾著劉平富,飛步疾馳在街道上,一過家門而不入,囑咐了劉平富幾句,也同樣大踏步的離開了,背後捲起陣陣煙土。
一輪月亮已然升到半空。
……
話說那兇手真是大膽,在郭儒家外不遠處也敢擄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儒家符咒可不是能被輕視的小玩意。
那東西打到身上可是很疼的,疼的要人命,還有後遺症。
兇手攔路出手后得到了教訓,他用蠻力打退錢李二人,直指聒噪的孫龍陽下了死手。事後來看,那孫龍陽的肩膀都被硬物捅穿,黑手進,紅手出。在行兇過程中,兇手應該也考慮過就地解決「溫飽問題」,也不能放過那兩個細皮嫩肉的小傢伙,不過跳出來的四品高手郭柏屏給嚇了一跳,那傢伙還不傻,慌忙逃竄,不過實力也挺足,用截殺符也沒給攔了一下,不過兇手縱然靈活,還是沒有躲開的能力,硬生生地扛了一記,想必是打到了臂膀。
那趙儒何許人也?
曾是書院外院的一位普通長老,在弟子口中風評不錯。后不知因何事離開書院,輾轉騰挪,最終回到了安山城,算是半隱於此。
想必是受了先賢的影響,頗為慕羨高手所謂那「大隱隱於市」的風骨,也就照虎畫貓,模仿一二。
郭柏屏實力不錯,足足有四品之威,再加上符咒師這個鮮為人知的身份,更是炙手可熱。
急匆匆的劉威沒有失去理智,拐了一個彎,才趕到現場。
荒草叢中,在捕快隊伍日常配備的照明符提供的燈光下,劉威看到了橫放的屍體,在朦朧朧的月光下,血氣向上涌動,如同怨靈在申冤一般哭訴,只不過無聲凄涼。
這次的案發現場比上次更加「不堪入目」,已經達到了讓人噁心至死的水平。
毫無疑問,孫龍陽已經死的透透的。
他的頭可能被當成了尿壺,後來又不知道因為什麼,兇手爬到樹上,也要把頭給插在樹枝上,那張日常英俊非凡的笑臉倒著,咧成一個微笑模樣,月光下更為慘白滲人。
風動,樹枝也動,頭也動。
隨風飄蕩。
劉威和都長孫顯目光相碰又快速分離,各自的意思已明了七七八八。
反正肯定是挨罵的命。
除非快速破案,才能挽回一二,不過難上加難罷了。
一干捕快在草地和周邊林中找了半天,也沒啥收穫。
劉威比較幸運,在草根處發現了一撮毛髮,拿在掌中,仔細打量了一番。
咔的一聲,照明符文中的靈力用盡,亮光熄滅。
圍著的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心中慌亂不知不覺地在肆意滋生,忽聽得背後「啞——」的一聲大叫;他們都悚然的回過頭,只聽見那漆黑的鳥張開兩翅,一挫身,直向著遠處的天空,撲稜稜地飛去了。
本來都長孫顯是打算讓眾人先回城整頓一番,明天趁早再出來查案。
但劉威心裡痒痒,又不好當面說,只好使了個眼色,和都長單獨到那邊說話去了。
兩人在黑暗中再次對視一眼。
劉威露了個底,「我有從郭儒那裡要來的追影符,現在有物證,不用可惜,那撮毛髮,我想試試。」
「用吧,好給縣令和死人一個交代。」
「可惜符太少了,要是運氣不好,都是那……」劉威指指死人,「咳咳,那傢伙的吊毛或者無用的玩意,可就不好交代了,你我今夜全栽在這裡。」
「有幾張?」
「只手可數,兩張。」
「太少了,劉威,別怪我說話不好聽,平時里抽籤喝花酒給兄弟們擦屁股去付賬的都是你,運太背了,我不建議你來抽毛去試,風險太大。」都長孫顯笑笑,以大局為重,他像個持家的小娘子,頗為不舍,主要還是平日里這種符咒實在難得一見,「難得的符,可不能給白白地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