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霧

「嗚嗚嗚……」

隨著一聲汽笛聲響起，一大團白色的霧氣從蒸汽火車車頭的蒸汽管內噴出。

穿過瀰漫的霧氣，一列蒸汽火車緩緩駛入了奇美拉城的車站。

「小辛，黛芙妮姐姐，快下來！我們到啦！」

火車剛剛停穩，茶色短髮的女孩就拎著自己的行李箱，從火車車門放下的台階上第一個跳下月台，接著朝著車廂內的夥伴們招手。

「索菲雅，你別亂跑呀……」

車廂里，那位與女孩長相相仿，茶色頭髮的年輕人，頗為不放心地在她後面喊道。

「艾倫少爺，或許你不用太擔心，索菲亞小姐只是比較活潑，這一路上不也都還順利嘛。」

年輕人身後，穿著一件騎士半身鎧的男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別過緊張。

「可是……好吧，諾亞爾侍衛長，我們接下來去先去安頓住處？」

「陪同伯爵大人來提豐的時候，我記得在奇美拉城港口附近，有幾間不錯的旅館，待會兒我們可以先去那看看……明天再去訂去特洛伊城的船票……」

伯爵的侍衛長與艾倫的談話，去讓一旁的紫眸少年對接下來的旅途充滿了期待。

兩天前，辛與夥伴們告別了如同大姐姐般的女傭兵隊長艾琳娜，還有那群自己剛認識不久，卻非常熱情的火蜥蜴小隊的隊員們。

聽艾琳娜說，他們是急著趕去南邊的弗朗迪斯王國，去幫一位叫做艾維斯的劍術大師治療傷病。

劍術大師，少年倒是曾經見過一位，就是那位在夢境遊戲中見過的哈迪斯先生。

哈迪斯先生的建議，辛也是努力遵循著，一有機會他就會試著練習控制自己的能力。

不過離開摩恩歐斯后，在那座名為涅墨亞的城市登上了這列會一路上發出怪響的蒸汽火車，少年就再難找到獨處的空隙來練習了。

不過，對於辛來說，第一次乘坐這種採用蒸汽動力的交通工具也是一種有趣的體驗。

而且，當他望著沿著鐵軌兩旁不斷倒退的風景，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森林，草原，河流，在自己的腦海中都有著零碎記憶片段。

就好像很多年前，自己曾經穿過那一片片茂盛的森林，水草豐盈的草原，趟過一條條溪流和小河。

難道自己真的曾經在此生活過？或是旅行途徑此地？

只是那些記憶混亂，找不著頭緒，讓少年感覺像是籠罩在一層濃濃的迷霧之中，無法窺視到真實的方向。

其實這種熟悉感，從摩恩歐斯開始，就在辛的腦海里若隱若現。

記得在涅墨亞城市中心廣場，諾亞爾侍衛長作為嚮導，給索菲雅幾人介紹一座從第三紀初期就保留至今的青銅雄獅雕像。

少年當時就有一種十分強烈的感覺，在自己的記憶深處，殘留有這座雕像的記憶片段。

他能夠清晰地記得在那座雕像上，雄獅那不怒自威的神態，散開的鬃毛，咧著的尖牙，伸出的利爪。

只是記憶中的雕像，光潔如新，好似不曾經歷歲月的侵蝕，不像如今那座銹跡斑駁。

紫眸少年感到深深地困惑，究竟自己在很多年前來到過這個城市，見過這座雕像？還是在另外一個地方，見到了另一座雕像呢？

「小辛！小……辛……！」

女孩的呼喊，打斷了少年的沉思。

在月台上，索菲雅與黛芙妮已經站在下面等著了，辛應了一聲，跟著艾倫、諾亞爾侍衛長，還有那幾位隨行的護衛，一同走下車廂。

「小辛！哼，你剛才都不理我……你怎麼一路上老是走神呀？」

女孩拉了拉小夥伴的手，晃了晃，玩笑式地問道。

「我……我只是覺得路上的風景，有些熟悉……我似乎在哪見過……」

對於女孩的質問，紫眸少年眼神若隱若現，看起來有些不安，他的嘴唇微微翹起，掙扎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解釋，可還沒說幾句，臉頰上就好像塗抹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見到辛的反應，索菲雅抿住嘴，微微笑了笑，然後湊到少年的耳邊，低聲耳語道，

「哦哦，看來普羅米修斯先生說的沒錯，這趟旅行對你尋找失去的記憶肯定有幫助的……

「嗯，我的提議不錯吧……哼，你開始還扭扭捏捏的呢……」

隨著女孩的聲音，溫潤的氣流輕柔地吹拂在少年的耳畔，那玩笑地輕聲細語，不知怎的，如同一陣清風一般，讓少年因困惑而略微煩躁的心情，漸漸趨於平靜。

在摩恩歐斯時，少年也想過是否獨自上路，尋找遺失的記憶，可卻也是毫無頭緒，甚至接下來前行的目標都沒無法確定。

要不是索菲雅的邀約，一同前往這片據說有數百座島嶼的國度，自己可能現在還困在那座沙漠綠洲城市裡不知該去往何方。

不過的確如女孩說的那樣，既然已經在這裡開始想起一些零碎的記憶，只要繼續旅行下去，就一定可以找尋到更多的線索。

想到自己的願望不再那麼渺茫，辛望著身旁的夥伴們，心情一下子放鬆起來，他嘴角向上翹了翹，沖著女孩點點頭。

此時，已經走下月台的諾亞爾侍衛長，正捧著一張有些破舊的地圖，在上面似乎尋找著什麼地址。

「諾亞爾侍衛長！別看你那張老掉牙的地圖啦！快來看看這張吧，我新買的哦！」

女孩得意地揮了手中的這幅地圖，這是她剛從月台上一個小孩手中，花了一枚面值為1里特的硬幣購買的。

這樣的提豐貨幣，在涅墨亞城裡，索菲雅就催著艾倫幫自己和黛芙妮換了不少，有紙鈔也有一些小面額的硬幣。

提豐貨幣的幣值與瑞恩貨幣的兌換比例為，一比一點五，這樣一枚硬幣大約就相當於一個半銅涅依。

「索菲雅小姐，老也有老的好處呀……」

侍衛長嘴裡雖然這樣說著，可他的行動卻出賣了內心的想法，他笑呵呵地接過女孩手中的地圖，準備開始查找自己曾經住過的旅館，卻被這張新地圖上的一些線條吸引了。

「咦，這綠色的虛線是……新開通的線路嗎？」

「讓我看看，諾亞爾侍衛長，這寫著：公共有軌蒸汽車一號線……嗯，這是什麼呀？」

女孩湊上前，在地圖的圖例上看到一行文字。

「大概是提豐新的交通工具吧，不過這個一號線倒是正好要去我們港口區。」

伯爵的侍衛長也不了解這種新奇的交通工具，不過看得出來，他旁邊的索菲雅小姐早就已經躍躍欲試了，於是他便順勢提了一句。

「哇，太好啦，艾倫哥哥，我們就坐這個過去吧。」

索菲雅指著地圖上的一號線，眨了眨那雙可愛的眼睛，又扮出一副讓人難以拒絕的表情。

「嗯，那好吧，先過去問問，需要怎樣搭乘。」

艾倫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拿自己這個妹妹，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片刻后，諾亞爾侍衛長拿著幾張小紙片回來了，他抓了抓頭髮，努力回憶著剛剛購買車票時，對方說的話，

「嗯，聽說是新大陸貿易聯合公司……應該是這個名字，新研發的一種交通工具，有點類似與小型的蒸汽火車……聽說，幾大教會都有投資……哦，聽說戴萊維家族也有投資……上個月剛開通，從火車站到港口區……每半個小時一班……」

聽著侍衛長的介紹，辛下意識抬頭看了眼火車站旁，一座鐘樓上的巨大錶盤。

此時，時針快要指到十的位置，分針則壓著十一，正往最上方的十二方向移動。

「下一班馬上就快到了，黛芙妮姐姐，我們快過去吧。

「說起來……嘿嘿，這也算是戴萊維家族的產業，就讓我先陪黛芙妮姐姐，去檢驗一下你未婚夫投資的成果吧……哈哈哈……你別弄哦……」

藍色長發的少女被索菲雅打趣地滿臉通紅，眼角的淚痣都變得格外明顯。

兩人追趕著，鬧成一團，不一會兒就跑到火車站外面的站台了。

紫眸少年跟在艾倫和諾亞爾侍衛長的身後，一邊好奇地四處打量，一邊朝著索菲雅姐妹的方向走去。

剛走到站台旁邊，一股白色的蒸汽如同霧氣般，從一輛帶著兩節車廂的蒸汽機車車頭兩旁噴射出來。

霎時間，微熱的水汽籠罩住了辛的周圍，等他再次看清楚眼前的交通工具，茶色頭髮的女孩已經在車廂里向他招手了。

這輛蒸汽機車看起來就像是微縮版的蒸汽火車，只是火車內那對坐的桌椅，被改成了兩條靠窗的長椅。

大約是為了方便搭載更多的客人吧。

少年在心裡默默地猜測。

跟在同伴們的後面，辛也登上了這輛外形抓人眼球的蒸汽機車。

「小辛快過來坐！」

索菲雅挽著黛芙妮的胳膊，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又朝自己的哥哥吐了吐舌頭。

對於自己妹妹的區別對待，艾倫只能搖了搖頭，便靠著車廂中的扶手，去找剛剛付了車票的侍衛長商討今晚住宿的事情了。

「嗚……」的一聲汽笛響起，蒸汽機車開始在地面的鐵軌上移動起來。

白色的蒸汽不斷地從車頭兩側的排氣管內噴出，如同一團霧氣，順著車窗瀰漫到車廂里。

辛原本還想看著沿途城市內的風景，卻也只好作罷。

他安靜地坐在女孩身旁，享受著這神秘而新奇的氛圍。

大約行進了一刻鐘，蒸汽機車在一號線的終點，奇美拉城港口區的站台處停了下來。

一股清新的海風吹過，讓瀰漫在少年周圍的霧氣四處散開，清澈的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鹽味。

辛睜大那雙淡紫色的眼眸，在他的眼前是一大片開闊的藍色水域，由淺及深，由近及遠，一面面揚起的白帆，正搖曳這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幾隻白色的海鳥，喧囂著爭搶一隻剛捕獲的小魚，從少年的頭頂飛過。

「哇哦！」

拉著辛跳下蒸汽機車的女孩，還未來得及發表對眼前景色進行一番讚歎。

一團詭異的霧氣，從車站附近一座古怪的建築內散發出來。

這時，少年的耳畔傳來了，一陣猶如邪惡獻祭儀式的禱文。

「破碎的內臟，凝固的鮮血，纏繞的觸手，無神的眼珠，扭曲的植物，乾癟的肢體，殘缺的大腦，猩紅的果實。

「在紅與白的對立中翻滾，在黃與褐的交融中沉寂。

「為我掃清這片迷霧，讓我得以窺見真實！」（注1）

注1：改編自某呼高贊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