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最好吃的面
回到憩所,兩人輕吐一口氣。
這間不大的房間,便是初陽的學員憩所,躑躅館人少房多,有許多空置的單間,這恐怕是躑躅館學員能享受到的最大好處了。
關上房門,初陽終於嘆了口氣:「好累哦。」
「你還說,你口袋裡有兩枚月曜幣,怎麼不早告訴我,快說,你身上還有什麼好東西?」阿飛一邊說,一邊翻自己身上,可惜里裡外外,空空如也,身上也實在翻不出什麼寶物,僅僅從腰間摸出了一個皺巴巴的破香囊。
這香囊,外觀看起來倒也頗為華麗,只是被水泡過後皺皺巴巴,頗為難看,放到鼻子前,依舊留存一股淡淡的清幽,但卻不像什麼值錢的東西。
「這香囊……」初陽伸手,想拿回香囊。
阿飛驚喜道:「很值錢嗎?」
「不,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你拿著吧。」初陽擺了擺手,把香囊讓給阿飛,隨即道,「沒了,賑災的時候,吾身上的事物,全拿出來了,這兩枚月曜幣,也不知道是誰放到口袋裡的。」
阿飛將香囊隨手塞到腰間,疑惑道:「賑災?」
「呃……吾的意思是,自己掉入河裡,發生災難后,東西都不見了……嗯,你明白吾的意思嗎?」
「不太明白。」
兩人一陣沉默,初陽尋思阿飛為什麼不吱聲,悄悄看去,發現阿飛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辛苦了一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也難怪累了,初陽打了個哈欠,也伏在桌上,慢慢睡了過去。
===
「火山噴發啦——熱土大災——熱土大災——境內十二座火山噴薄而出,災者不計其數、不計其數吶——」
睜開雙眼,只見眼前一片火海,熱氣騰騰中,男女老幼,哭天喊地,宛如煉獄,慘不忍睹。
「王啊!救救我等!救救我等啊!」
眼前視線被蒸蒸熱氣遮蔽,逐漸模糊,蒸發。
忽然腰間一沉,整個身體墜入熱氣騰騰的蒸籠,腳下旋即變成火海魔窟……
===
「啊——不要——!」
一聲大叫,初陽驚醒,全身大汗淋漓,胸口高低起伏,喘息不止,剛換過的貼身衣物又濕噠噠的,被汗水給浸濕。
忽然一隻怪手,咚咚敲在自己腦袋上,阿飛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輕聲提醒道:「這麼晚了,你鬼喊鬼叫什麼,會吵到隔壁的。」
初陽平復了一下情緒,只見阿飛溫言問道:「做惡夢了?」
初陽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道:「夢見自己掉河裡了。」
「喏。」
阿飛忽然將一碗面推到桌前,初陽還不明所以,卻見阿飛慢條斯理道:「這是我今天出門前悄悄兒準備的,銀絲挂面。今天是我生日,買不起古玩寄名,靈符寶貝這些,就備了這碗挂面,本來準備晚上回來煮著吃的,自己過生兒的,可我身子骨在你那兒杵著,便宜你了,一人吃一碗吧。」
看著桌上這碗清亮鮮香的挂面,面上盛滿肉臊、香菇、豆乾,蒸蒸熱氣飄滿小小房間,感覺暖暖的,初陽鼻子一酸,雙眼逐漸模糊,忍不住道:「今天,也是我誕辰。」
阿飛奇道:「你也今天生日?」
初陽點了點頭:「今天,十八歲誕辰。」
阿飛滿臉欣喜,從凳子上立起來,興奮道:「真的假的?我也是十八歲,咱倆同年同月同日生?」
初陽點了點頭,一字一句道:「同年,同月,同日生。」
阿飛笑道:「看來這碗面分給你吃,不冤。」
初陽也笑了:「不冤。」
初陽將面拌料,只吃了一口便大呼過癮,連湯帶面吃得乾乾淨淨,感覺酣暢淋漓,心中燃起一陣莫名感動。自己遠在他鄉,遭遇這麼奇怪的變故,卻在這裡,吃了這麼一碗滋潤心靈的銀絲挂面。
「啊——這是吾吃過最好吃的銀絲挂面。」初陽將湯底喝光,忍不住讚歎。
阿飛滿臉得意,一邊收拾,一邊道:「那是當然,我家可是做吃食的,下次給你做更好吃的。」
一陣稀里嘩啦過後,兩碗面瞬間被吃得精光光,阿飛在館中食堂打工,這碗筷自然是食堂帶過來的,不過阿飛做事麻利,當即悄悄將其洗乾淨送還過去。
這一來一回,整理妥當,正要回房睡覺,途經館主房外,裡面燈光依舊亮著,阿飛從旁經過,卻聽見裡面傳來說話聲。
「古先生,此事千真萬確。」
阿飛一愣,是館主的聲音。
偷聽別人說話,最是要不得,阿飛不敢逗留,正準備離開,忽然一聲嘆息,卻讓阿飛心中一緊。
「哎……躑躅館,因負債太甚,或要閉館啦。」
阿飛途經館主房外,陡然聽到躑躅館要閉館的話語,腳下凝住,呆在原地一動不動,心頭好似被猛地潑了一盆涼水,屏住呼吸,靜靜聽裡面對話。
「古先生,在下也不瞞您,說來這個慚愧,躑躅館已經連續三年,不曾為各國諸侯,提供過一個甄選武者了。哎,慚愧,慚愧啊!」阿飛側耳傾聽,從聲音辨別,正是館主不夜花無疑,但另外一人,卻不知道是何人。
「哦,躑躅館的困境,我也頗有耳聞,卻不知竟已到這般田地吶!沒有甄選武者,不僅得不到各國王室的錢財供奉,就連來館報名者,也是越來越少。」這人聲音有些低沉,應該是名中年男子,阿飛乍一聽來,感覺不像館中某位執教師範,卻不知是什麼人,竟然三更半夜還在館主房間里密談。
不夜館主輕嘆一聲:「唉,正是如此啊!我那師兄,臨終前,也留了些薄產。可這些年來,花費也甚為巨大,加之不夜自己,也……也手腳大方慣了……哎,這些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如今,躑躅館日漸衰微,七國王室早已將我躑躅館掃至門腳,任誰都難瞧上一眼,經營糟糕之極,今年若還得不到改善,等到債主上門,勒令閉館,這……古先生,您可有什麼辦法可想哇?」不夜館主唉聲求助這位古先生。
卻聞這位古先生嗯了一聲,好似頗為淡定:「辦法嘛,也不是沒有,聽你之前信函中所言,在你館中,還是有不少資質高明的學員,只是還未開竅,此話不假吧。」
「當然,不假……唔……」不夜館主聲音滯澀,好似吞了一口唾沫。
「古某便是為此而來,既然諸國王室不來躑躅館尋訪人才,那我們就推薦幾名學員,主動參加官方選士,堂堂正正,一擊即中,只要被選上,屆時,躑躅館自然會被另眼相待。」
不夜館主拍手叫好,贊道:「妙矣!只要今年選士,我館主動出擊,一旦有幾位武者拔得頭籌,順利通過戍之選士,就沒有理由勒令閉館了。」
房間內聽到倒酒的聲音,不夜館主語氣誠懇:「古先生,請務必幫忙。」
杯盞輕觸,這位古先生輕輕嗯了一聲,當作答應。
「甚好!」不夜館主語氣一變,似乎又添了幾分信心,說話也頗有底氣,「只要由古先生您親自執教,本館主相信,當不是難事,只是時間緊迫,只余小半年時間,可得計劃周全才是。」
後面的談話內容,阿飛沒心思再聽,躡手躡腳悄悄回房,初陽正望著牆角發獃,看到阿飛回來后,臉色不對勁,問道:「出什麼事兒了嘛?」
阿飛搖了搖頭,只道:「沒事,咱們早點休息吧,希望明天起來,咱倆又能變回自己的樣子。」
初陽正欲開口,忽然外面砰砰兩聲,有人在屋外敲門。
阿飛一個機靈,與初陽互望一眼,兩人都心中一驚,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來敲門?
阿飛忖道:莫不是剛剛偷聽,被館主發現啦?
阿飛躲在門后,示意初陽去開門,初陽忐忑拉開房門,門口站著一名邋遢少年,少年頂著個丸子頭,卻少扎了一束,亂糟糟的,看起來像一束甜菜矗在頭上。
對方劈頭蓋面,開口便道:「你奶奶的,這麼晚才回,你可知道,老娘今天可忙活一天了!」
這人說話粗聲粗氣,卻明顯不是男子的聲音,初陽細一看去,對方分明是一位姑娘,只不過頭髮胡亂紮起,臉上也未塗什麼妝容,加之對方骨架甚大,頗有虎背之姿,乍一看去,還以為是一名漢子。
對方不耐煩道:「呆著幹嘛,你傻啊!」說罷,便大大咧咧,準備進屋。
初陽連忙張手擋住,慌張道:「不要進來!」
對方眉頭一皺,不悅道:「怎麼?」
初陽悄悄瞟了門后的阿飛一眼,阿飛死命搖頭,初陽臉上冒汗,又不知道如何化解,只好硬著頭皮,拒絕道:「這麼晚了,孤單寡女,吾不能讓你進來,姑娘,請回吧。」
「姑娘?」對方瞪大眼睛,彷彿看到什麼吃驚的事,眉頭緊鎖,泛出怒氣,卻忍著不便發作,只道,「什麼吾啊吾的,說話奇奇怪怪,瘋到這麼晚回,準備了點剩飯剩菜給你,要不要?」
初陽猶豫。
「到底要不要,啊?」看初陽不回答,這姑娘白了一眼,將食盒按在初陽手上,轉身便走。
「誒——」目送這位怪姑娘離開,初陽關上門,輕噓的一口氣。
做別人,真辛苦啊。
只是,這位怪姑娘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