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今年的選士
初陽將食盒放在桌上,打開,裡面亂七八糟,半條剩魚,幾片豆腐,胡亂混在一起,初陽苦笑:「還真是剩飯剩菜啊,剛剛這姑娘,是誰啊?」
阿飛吃了一口剩飯,他倒不嫌棄,邊嚼邊說:「她也是學員,名叫凌小殊,和我一起在食堂打工,別看她名字取得小鳥依人的,平時大大咧咧,邋裡邋遢的,什麼粗活重活都能幹,和男的沒兩樣,我們都叫她小叔公。」
「小叔公?好奇怪的稱呼。」初陽苦笑,搖了搖頭。
阿飛道:「你啊,以後別說些什麼吾啊吾的,奇奇怪怪的,免得惹人生疑,記住了?」
初陽嗯了一聲,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兩人折騰大半夜,剛剛小叔公又鬧這麼一出,大家早就筋疲力盡了,倒在床上,初陽沉沉睡去,阿飛則輾轉半天,怎麼都睡不著。
畢竟,躑躅館,要被勒令解散了啊!
想到躑躅館要解散的事,阿飛心中一片茫然。
這樣,自己是不是要回到鎮上,回到那個髒兮兮的小廚房,就在油淋淋的廚灶前和父親過一輩子?
阿飛心中鬱悶,翻滾身子,想起剛剛提到的戍之選士。
聽說,能通過戍之選士的人才,可以到戍堡效力,不僅可獲得相當可觀的酬勞,還受人尊敬,是出人頭地的路子。但,自己加入躑躅館以來,還從來沒見過有什麼人來館里選拔過,至於這到底是個怎樣的選拔,具體要如何才能通過,自己完全不清楚。畢竟,躑躅館已經連續幾年沒有過合格武者了吧。
武者啊,自己這個樣子,還算是一個武者嘛?
阿飛的願望,是成為一名堡主,手持利刃,守護一方。當然,阿飛也清楚,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所以,還有第二個願望。
阿飛坐起身來,拿起床頭一把小獵弓。
拉弓,搭箭,嗖的一聲,一根小箭沒入牆面紅心。
「啊……煩死啦,要不我還是做個獵人吧!」
畢竟,不是誰都可以成為堡主的,做一名獵人也不錯,好歹可以解決吃食問題。
當不成堡主,就當獵人。
十八歲的世界,就是這麼簡單。
阿飛往後一仰,敲了敲自己腦袋,不住呻吟:「啊——不許胡思亂想啦——明天還要早起呢!睡覺!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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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還沒亮,阿飛早早醒來,初陽還在睡覺,阿飛瞅了對方一眼,隨後輕輕推開門,到食堂,劈柴、燒水,準備早飯。
這是一天工作的開始,得先把這些事兒完成了,才能參加平時的修鍊。
基本準備妥當,阿飛看著窗外,空中傳來一陣鐘聲。
鐺——鐺——鐺——
三聲渾厚而低沉的古老鐘聲,穿透晨間的稀薄空氣,傳遍了整個躑躅館上下,這是晨起報時的梵鍾,新的一天開始了。
阿飛溜回房間,這邊初陽早上醒來見不著阿飛,心中正不安,看到阿飛回來,才放下心來,忍不住問道:「你去哪兒了,怎麼不見啦?」
阿飛苦苦一笑:「我有工作,現在你變成了我的樣子,難道讓你去干啊。」
「……」初陽笑容凝住,想起自己身體還在對方那兒呢,心情立馬變涼,不是滋味。
阿飛催促:「別磨蹭了,走吧。」
初陽愣道:「誒,去哪?」
阿飛皺眉:「別忘了你現在是我,這個時候我可是在食堂打工,還要參加修鍊呢,你不去,豈不是讓我挨罵?來來來,路上我教你等下怎麼說。」
「這……別急,別急啊……」
初陽臉色為難,心中覺得彷彿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只能跟著阿飛來到食堂,其餘的食堂打工者也一併來了,看到初陽已經燒好了一大鍋水,大家心中感激,一個胖乎乎的男孩看到阿飛,好奇道:「初陽,這是誰啊?」
初陽早有準備,流利說道:「這是吾結交的兄弟,白師範允許他在此入學。」
胖子狐疑道:「他也一起在食堂打工?」
「誒……是的。」
「胖子,你好,我叫阿飛,請多關照哦。」阿飛卻一臉笑容,從容的打招呼。
胖子一愣,對方怎麼知道自己外號,心中正疑惑,背後卻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嚷嚷聲。
「讓讓!讓讓!」凌小殊蓬頭垢面,肩上扛著一袋麵粉,大大咧咧地闖進來,這姑娘隨手將麵粉往地上一扔,動作嫻熟,一看就是老夥計了,小殊給了初陽一記白眼,朝阿飛嚷嚷道,「新來的,別愣在這兒,待會食堂要開飯了,既然是打工的,就快乾活吧!」
初陽覺得昨天過意不去,上前道:「小殊姑娘,昨晚,吾失禮了。」
「……」
一時間,空氣凝結。
大家都覺得初陽說話怪裡怪氣,愈發好奇昨晚又是怎麼失禮的。阿飛惡狠狠盯著初陽,也不知道這位兄弟哪根筋不對勁,明明知道自己處境,居然主動和凌小殊搭話,還沒頭沒腦說一些奇怪的話。
初陽也醒悟過來,想起之前的提醒,又補充道:「啊,謝謝你昨晚留的飯菜,我真的很感激你。」
「感激個頭!」旁邊阿飛差點脫口而出,當然,最後還是硬生生給咽了下去。
凌小殊斜著眼睛,盯著初陽良久,終於擺了擺手,一臉嫌棄:「噁心,什麼小殊姑娘,老娘身體里的大叔心,可不同意!別婆婆媽媽了,快乾活吧!」
小叔公,大家都這麼稱呼凌小殊。
這是一名看起來就不怎麼可愛的姑娘,頭髮從來不會仔仔細細紮好,身上邋裡邋遢,不知妝容為何物,內心更是有一顆明目張胆的大叔心,她在食堂幫襯,也是這裡的武者。
眾人忙裡忙外,卻一致發現今天新加入的學員,不太對勁。
平時看起來勤快的初陽,今天做起事來,笨手笨腳,而新來乍到的阿飛,干起活來,卻格外熟悉,甚至,幫初陽把活都幹了。
早上是很忙的,大傢伙也沒太多時間關心這些細節,到了就餐時間,稀稀疏疏的武者一個接一個湧進,這裡彷彿換了一番場景。
不同於傳說中的其他食堂,這裡沒有三五成群、智商堪憂的低級惡霸,專門在食堂以欺負各種新人為樂趣,還特意挑那種看起來弱不禁風實則暗藏絕技的人欺負,最後絕大多數人都自取其辱,還順理成章成為對方小弟。相反,在這裡,初陽因為與人和善、勤勞、廚藝好,反而贏得不少武者尊重。
這或許,也是這個世界獨特而不同的地方吧。
閑話不多說,早上的時間過得很快,無論是老師傅阿飛還是新入行的初陽,都基本無暇分神。等用餐結束,大家準備散去時,執教師範白無垢卻站在門口,尖著聲音,大聲嚷道:「各位學員,且慢,今日館主有事要宣布!」
凌小殊將一塊臟抹布搭在肩上,靠在一張桌上旁,喃喃道:「聽說,咱們館來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阿飛和初陽紛紛聳肩,表示完全不知情。
人群中,一名留著小鬍鬚,臉上看起來細皮嫩肉的中年男子走到中間,阿飛頓時肅然起敬,這名貌不驚人的男子,便是這座躑躅館的主人——不夜花!
旁邊站著一位臉色滄桑的中年男子,身材矮小,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衣服髒兮兮的,難以遮掩的落魄樣子,後面稀稀拉拉跟著白無垢等其他執教師範。
「哎呀,是他!」阿飛忽然想起,這不就是昨天問路的那位大叔嘛!
阿飛隱隱預感要有大事發生,昨晚在館主門外的話,不知為何,此時卻在腦海中回蕩起來,這位大叔,或許就是昨晚不夜館主口中的「古先生」。
啪啪兩聲脆響,館主不夜花拍拍手道:「諸位,諸位,借著今早良興,本館主將宣布一件事。」
不夜花頓了頓,一臉笑容可掬,介紹道:「這位古先生,以後將在躑躅館執教,正式成為我館的執教師範了,大家歡迎,鼓掌!」
館主帶頭鼓掌,大家自然紛紛叫好,躑躅館好久沒來新執教了,只是這古川,又矮又瘦,看起來一臉滄桑,不像身懷絕技的樣子。大家忍不住紛紛猜測其身份,幾名膽大的好事者在場下嚷嚷:「他是什麼來頭,憑什麼成為我們的執教師範啊?」
不夜花館主微微一笑:「這位古先生,來自國宗,是潛心宗的長老,憑他的身份,可有資格教你?」
「!」
「潛心宗!」
「長老!」
此言一出,全場炸開了鍋,就連旁邊幾名館中執教師範,也肅然起敬,悄悄打量起這位古先生來。
潛心宗,一個響徹神州的國宗。
自古以來,武者若要出人頭地,最快速的方法便是跟隨名師修行,而這些名師,又都星羅分佈在國宗、奇門、修鍊館這三者之中。
國宗,修鍊自成體系,歷史源遠流長,人才也最為鼎盛,其宗主皆是古往今來的大宗師,自古以來受諸侯王室供奉,甚至有一國之主親自上門,挑選良才為自己所用。能入國宗的弟子,俱是天賦異稟,根骨奇佳之輩,未來前程似錦,受人羨慕,自然不在話下,甚至將來,出將入相光宗耀祖也說不定。
奇門,則由名動天下的大豪傑創辦,雖然沒有諸侯供奉,但憑其聲望與實力,花錢入門學藝的弟子極多,大多無法進入國宗的弟子,都會退而求其次,進入奇門修鍊,待學藝有成后,大多也能有一番不錯作為。
修鍊館,相比之下,格局則差了不少,開創修鍊館的雖然也是一方豪傑,但所招收的弟子卻一言難盡,甚至都稱不上弟子,頂多算學員,其資質也是良莠不齊,難以言喻。
「國宗長老……」凌小殊注視著古川,臉上不動聲色,聲音卻微微有些顫動。
這位大叔,居然這麼了不起,阿飛心中卻難以明白,對方既然是潛心宗的長老,身份高貴,實力超群,那又為何來躑躅館執教呢?
「我叫古川,古法的古,山川的川。」
這位古先生打招呼的方式,簡潔有力,與他那副落魄的外表,有些不怎麼搭調。
館主不夜花喜笑顏開,點點頭道:「好啦,既然大家見過了古先生,那本館主就說說選士的事,古先生,是您來說還是我來說?」
不夜花對古川禮敬有加,後面白無垢等一干執教師範,面面相覷,臉色有些不自在。
古川道:「我來吧。」
這位古先生臉色沉穩,望著眾人,低沉道:「大家都知道,躑躅館,已經三年沒人通過選士了。話說,你們這群傢伙,心裡作何感想啊?」古川低著脖子,頭微微向前伸,面色不善,掃視眾人。
潛心宗的長老,開場便是挑釁。
此話一出,全場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心頭一沉,紛紛低下頭來,大家都默不作聲,喧鬧的食堂,安靜起來。
「呵……竟然沒有一個人反駁,不過,我可不會同情你們。」古川氣勢逼人,眼睛瞪著一群人,滄桑的雙眸緩緩睜開,露出微微光澤,阿飛驚訝的看著古川,感覺這位大叔與之前判若兩人。
場上越來越安靜,古川凝視眾人,聲音不大,一個字一個字傳到阿飛耳中,卻格外清晰。
「關於今年的選士,有沒有人敢和我一起……」
不夜花猛吸一口氣,和旁邊白無垢互望一眼,點了點頭,暗自讚歎:「高明!激將法!真不愧是潛心宗的長老啊!」想到這次若能有人順利通過戍之選士,不夜花內心更咽,躑躅館生死存亡,全寄希於古川一人身上。
古先生,拜託啦!
不夜花正要叫好,古川後面一句話,讓不夜花一口痰嗆在喉嚨里。
「有沒有人敢和我一起,去參加——天之選士!!」
古川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咳!咳!
不夜花鐵青,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和之前約定的,不一樣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