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父子兩難見
一路上,阿飛和初陽說起自己的身世,自己有個父親,在山外風神鎮做吃食生意謀生,自己從小在旁幫襯,做得多了,學了些許廚房手藝,能替他人打下手,也能自己做幾道好菜,虧得這番經歷,才讓自己有機會到躑躅館打工修鍊。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像這樣的苦孩子,就在躑躅館也有不少,這也算是一種無奈吧。
初陽問道:「那你為什麼要離開父親,到躑躅館來呢?」
阿飛苦笑:「貧苦家庭,經營些小生意為生,能有什麼出息?阿爸想我出人頭地,要我修鍊好本事,替家裡爭光。」
「爭光?」初陽有些疑惑。
阿飛點了點頭,道:「我們家世代平民,幾輩子下來,就希望有人可以有朝一日成為貴族。」
初陽想了想,道:「貴族?就是一藩之主吧?」
「一藩之主?」阿飛雙眼瞪得像個銅鈴,連連擺手,「開玩笑,怎麼可能?別說藩主,就算堡主……不,世家!就算能成為世家中一名侍從,那也是咱們家幾輩子修來的福報了。」
初陽聽完,若有所思,阿飛一臉笑嘻嘻地問道:「你呢,你有什麼理想?」
「我?」初陽琢磨一陣,努力想著,忽然臉上綻放笑容,獃獃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記不得以前的事了,曾經有什麼理想,我是想不起來了啦,現在我所想的,就是像個普通人一樣,輕輕鬆鬆生活下去。」
阿飛歪頭歪腦,有些不明白,只好尷尬一笑:「真好啊,你的理想,好容易實現呢。」
初陽露出開懷的笑容,兩個年輕人,一邊走,一邊津津有味地胡亂聊著。初陽失憶,沒太多東西可說,大部分時間,都是阿飛在說些以前的事兒。阿飛說自己的童年,說躑躅館學藝的趣事,說阿爸做麵條的手藝,說自己溫柔可愛的妹妹……初陽聽得非常認真,很多細節都會感興趣詢問,有人對自己的話題感興趣,阿飛越發說得起勁。一路上,兩人倍感投機,大有相逢恨晚之感,不知不覺間,終於到了風神鎮上。
一到街上,感覺靜悄悄的,少有行人來往,街道兩旁各家商戶也沒什麼生意,平時吆喝的小店老闆,也都懶洋洋坐在店內,懶得張羅。
今天不是集市開放的日子,人少些倒也正常,只是也太冷靜了一點,阿飛微微感覺氣氛有些不同,疑道:「怪了,今天鎮上怎麼回事?」
阿飛心中生疑,加快腳步,先回去找自己父親。
轉過幾處拐角,遠遠看到弄堂里自己家的小麵館,狹小的門外立著一塊「初九麵館」小招牌,父親正在一張油膩膩的桌前,與幾人攀談著什麼。
看到父親身影,阿飛鬆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串錢幣,交給初陽,交待道:「等下你走在前面,過去把這些錢給我阿爸,其餘的我來說就好。」
交代完畢,阿飛正要過去,初陽發現不對,一把拉住阿飛,低聲道:「等等。」
「嗯?」阿飛不明所以。
初陽目光炯炯,盯著那邊,警惕道:「月影紋,他們從王下之地來的。」
「月影紋?」阿飛一臉疑惑,不太明白。
初陽皺眉道:「你看他們這五人,上衣領口,都有一個半遮半掩的月亮,這是七國諸侯中喜王的的家紋,他們怎麼會找你父親?」
阿飛也不甚明白,細一看去,發現父親好像正與對方爭執,阿飛怕父親吃虧,想跑過去幫忙,被初陽拉住,低聲道:「你別著急,先等等,他們不會亂來的。」
遠遠看看,父親回到屋內,取出一袋錢幣,氣沖沖交到對方手中,那五人接過錢財,笑嘻嘻寒暄幾句,終於離去,父親見對方走遠,開始罵罵咧咧。
還好,沒有起衝突,阿飛連忙督促初陽過去,自己緊緊跟在身後,初陽走在前面,看到眼前正在擦拭桌椅的結實大漢,大漢感覺背後有人過來,也不回頭,隨口招呼:「要什麼面趕緊說,今兒生意不好,等下就收攤了。」
初陽微微有些尷尬,硬著頭皮,開口道:「阿爸。」
對方背脊一聳,轉身看到自己兒子回來,立馬轉哀為喜,笑逐顏開:「臭小子,你捨得回來啦?」
大漢一把抱住初陽,差點捂得初陽喘不過氣來,父親臉上滿是欣喜,和剛剛的狀態判若兩人。
阿飛忍不住問道:「剛剛這些人是誰啊?」
父親一愣,狐疑打量這個年輕人,初陽趕緊解釋道:「哦,這是我躑躅館的朋友,正好路過這邊,就和他一起過來了。」
父親忽然道:「你小子騙我。」
阿飛和初陽,心中一驚:「難不他已經知道自己身份的事了?」
父親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兒子:「你小子,定是又和別人誇口,說自家的面好吃,這會帶著朋友來家裡吃白食啦,對啵?」
「啊?」初陽張大嘴巴,不知所措,偷偷看了阿飛一眼。
阿飛滿臉通紅,大為窘迫,自己確實有過幾次這種丟人經歷,這會被忽然提起,只能傻乎乎笑著。忽然,一隻強有力的手臂,拍在自己肩上,父親笑呵呵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難得來咱們家,今兒就讓你嘗嘗九叔的手藝。」
父親的聲音依舊糙得很,但阿飛聽在心裡,卻倍感激動,眼眶裡的淚水在微微打轉,忍不住要表明自己身份:「我,我是……」
初陽眼前情況不對,拍了拍阿飛肩膀,趕緊說道:「他叫阿飛,飛天遁地的飛,對吧,阿飛。」
阿飛被拍醒,明白這會表明身份無疑是添亂,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初九大大咧咧,哈哈說道:「我是初陽的老子,我叫初九,你叫我九叔就好。」
自己的父親要喊九叔,阿飛心中總覺得不是滋味,看到對方有些拘束,初九哈哈笑道:「小夥子,別愁眉苦臉的,我猜啊,你心裡一定奇怪,我為什麼叫初九,其實很簡單,因為我出生的時候,正好黃曆上的日子是初九,同樣,我兒子出生的時候,正好天邊冒出一輪太陽,所以這小子就叫初陽,哈哈,臭小子,有意思吧。」最後一句話是對初陽說的。
初陽勉強笑了笑,看著旁邊的阿飛,不覺心中一酸,尋思道:最難受的人,估計是阿飛了吧,明明是自己父親,卻不能相認,還要喊他九叔,這種心情,估計旁人是難以體會的。想到這,初陽心中越發難受,覺得自己對不住阿飛。
阿飛心中關心剛剛發生的事,詢問道:「剛剛那些人,是做什麼的啊?」
初九臉色一變,怒氣沖沖:「他們啊,是王下之地的人,來收賑災款的。」
阿飛道:「賑災款?」
初九點了點頭:「前陣子南方熱土火山大災,境內十二座火山稀里嘩啦噴出,據說受災嚴重,被火山噴到的村子,一片凄慘,他們過來,讓這裡每家每戶繳賑災款。」
旁邊初陽聞言,一拍桌子,怒道:「胡說八道,熱土大災,王下之地什麼時候出過一分錢,一份力了,這喜王,八成是趁著賑災的名義,來邊境斂財。」
「對對對,兒子,你果然像你老子,有見識,我當時心中就奇怪來著,熱土大災,咱們風神鎮,憑什麼要給賑災款給王下之地了,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只是耐不住對方人多勢眾,不敢得罪罷了。」初九越說越氣,顯然有些不甘心。
阿飛問道:「咦,你怎麼知道這些?」
初陽乾笑一聲,嘻嘻道:「之前聽白先生說的,那天他正在說熱土大災的事情,我在旁邊,就胡亂聽了幾句。」
「這樣啊……」阿飛倒不記得白先生說過這些,躑躅館因為是培養人才的修鍊館,不歸屬於諸侯,也不用繳納錢財稅費,其核心重點都在培養人才,為各國諸侯輸送人才,平時也難以涉及到繳稅給誰的問題。
阿飛心中仍有些許不甘,抱怨道:「要是剛剛不給錢就好了。」
初九苦笑一聲,滿臉無奈:「臭小子,說得容易,哪有這麼輕鬆,咱們這風神鎮,地處王下之地和熱土中間,這王下之地來找咱要錢,熱土自顧不暇,也沒人搭理咱們,若硬是不交,豈能有好果子吃。」
風神鎮地處偏遠,屬於兩大諸侯國交界處,是管轄的真空地帶,兩邊都不討好,兩頭都惹不起,平時繳納錢財,兩邊都會齊齊出現,鎮上民眾往往要繳納雙份,苦不堪言。出了事情,兩邊都齊刷刷不見人影,無人管束,如消失了一般,所以這些年來,鎮上居民越來越少,稍有能耐的,都搬出去了,初九一來沒有門路,二來也不放心自己兒子,就一直留在了鎮上。
初陽拿出一串零錢,交到初九手裡,初九不滿道:「你這幹什麼?」
旁邊阿飛幫忙解釋:「這是你兒子初陽打工賺的錢,他用不完,就存著帶回來啦。」
初九聽完,一把推開,一臉拒絕:「老子還要兒子給錢?這還像話?」
其實,初九心中知道,兒子打工所得甚少,在躑躅館過得也頗為艱苦,這點錢財攢得不易,硬是把錢塞回了初陽口袋裡,然後興緻匆匆,來灶台前燒水,切蔥,拍了拍手道:「咱們爺倆,不提錢的事了,你們倆小子有福了,看我煮碗好面讓你們嘗嘗,包準你們今天不想回去。」
正說話間,一名中年男子坐到桌前,沉聲喚道:「老闆,一碗面。」
初九一抬頭,看到有客,自己正和兒子聊得開心,哪個食客這個時候上門,正準備敷衍幾句,卻見旁邊初陽和阿飛,一臉驚訝,雙雙站起,齊聲道:「古先生?」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躑躅館的奇怪執教,古川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