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女生文學)
一直在書房附近徘徊的白爺。眼見得亦笙跌跌撞撞地奔了出來。冷眼看著。卻並不理會。只是快步向紀桓的書房走去。
書房內的景象卻叫他大吃一驚。紀桓整個人蜷縮在地毯上。連坐起身來都不能夠。他一手死命捂著自己的頭。一手伸向西服口袋掏出一個小瓷瓶。然而他的手那樣抖。費了半天勁兒也沒法把瓶蓋打開。
他面色蒼白。額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往下滑。有些滑進了他眼裡。火辣辣的疼。他咬緊牙關。。
最初的驚亂過後。白爺很快便鎮靜了下來。他知道他疼。更知道這種疼法是可以讓很多人哭爺爺告奶奶恨不能立刻去死的。可是這些人裡面卻絕不會包括紀桓。
白爺冷冷看著費力開著藥瓶的他。就為了不讓那女子知道。這種錐骨的疼痛。他竟然都可以強忍著一聲不吭。甚至連打不開藥瓶。他也不肯喚人來幫他。他明明知道。他與她見面。自己是無論如何放心不下會守在一旁的。可是他把聲音全咽下去。只是為了。不讓她知道。
心內怒火中燒。。反手帶上門。落了鎖。慢騰騰的走過去。他既然自己都不在意了。他又何須理會他。況且此刻葯就在身邊。這一時半刻的疼痛不會要了他的命。只會讓他好好記牢。
於是走到他身旁不遠處席地坐下。冷眼看著他終於顫抖著打開了藥瓶。黑色的藥丸撒落滿地。他掙扎著拾起一粒放進嘴裡。虛脫一般躺在地上。良久。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
「那些信都是你寫的。」又過了很久。紀桓開口問道。他的聲音很平靜。他甚至沒有睜開眼睛。。不需要得到回答。他便已經知道了答案。
白爺也並不打算否認。盛亦笙手上的每一封信。從最開始在法國的那封留書起。到最後一封。都出自於他的手。她所寄來的每一封信。也從未到過紀桓面前。
紀桓以手撐地想要站起來。卻還是感到一陣乏力。他也不想再勉強自己。背靠著書桌坐在地上。看白爺冷冷的抬手比劃。。
「你的字是我自小教出來的。我要模仿那不過是輕而易舉。」
只是。女生文學第一時間更新模仿得了的是字跡。模仿不了的卻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默契和親昵。那一封留書。他思前想後揣摩紀桓的語氣。絞盡腦汁改了又改。卻還是讓她敏感的察覺到了不對勁。所幸。他在一旁迅速掩飾了過去。而她也並未深想。
然而這樣的冒險卻還是不敢再有。她一封又一封的長信寄來。他知道若是不回信。她定然會覺得奇怪。定然就無法穩住她繼續留在法國。就像是當初。若沒有偽造的那一封留書。他相信她是絕對會立刻追回上海來的。女生文學
他猜不出若是紀桓。會以怎樣的語氣與她通信。又不敢拿她的信去動搖紀桓的心志。所以只好找一些情情愛愛的詩句。附上禮物一道寄去。這樣她便只會以為紀桓是因為忙抽不出時間來寫長信。卻並不是忽視她。
然而。究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並沒有想到。一直做得天衣無縫的事情。怎麼還是讓她在紀桓就要娶盛亦箏的前夕。在這個節骨眼上趕了回來。
「我知道她必然會給我寫信。女生文學我也從來沒問你要過。我以為你不過是把它燒了。倒沒想到你連話都不願意說。竟還肯下筆去給她寫回信。」紀桓嘲諷地笑了一笑。「不過這樣也好。也好。」
「要成大事。必要時就不能拘小節。我教過你很多次了。」白爺的手頓頓了。又再狀似不經意的比劃道。。「就如同我教導過你。要想成事。首要一條就是必須心穩。然而你卻實在是讓我失望。因為盛亦笙。你竟然情緒起伏到觸犯了頭痛。。還有你打壓梁家那件事。我一開始怎麼也想不明白。后來查清楚了。果然還是因為盛亦笙。你竟然就因為她被人打了一個耳光。就這樣意氣用事。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紀桓沒有說話。淡淡斂下眼光。唇邊勾著一抹自嘲的笑。心底卻是極度自厭。
是的。他見不得她受一絲一毫的傷。也容不得旁人欺負錯待她半分。可是今天。傷她那麼重的人。卻偏偏是他自己。
他想起了她掉落的那些眼淚。。而他只能怔怔看著。擋不住。抹不去。勸不得。無能為力。
頭疼如同催命符。一道又一道的襲來。所以他選擇了這樣最快速又極端的方式逼她死心。如何不知道。這樣一來。他與她之間。便再無可能。
可是他卻不能不這樣做。她在他面前。眼淚掉得這樣急。她這樣逼他。
他將她摟在懷裡。身體卻再也支撐不住重重的倒下。卻仍拼盡了力氣。在倒地的時候護住她的頭頸。然後微側身子用手肘承擔住自己的重量。不讓她傷到。女生文學
他顫抖著伸手去解她大衣的扣子。她哭著問他。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平生第一次打了他。
他眼睜睜看著她的身影消失。他死死地咬緊了自己的牙關。
既然給不起她將來。那他至少可以許她死心。自此從新開始。自此重新。愛人與被愛。
白爺見他長久無聲。和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重又抬手比劃。。
「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女生文學既然都沒有辦法守著她了。那麼欺負她的人就絕不能放過。是不是。。這件事情我由著你。是因為它礙不著什麼。而它既然已經過去了。我也就不再追究了。」
紀桓仍舊不做聲。而白爺突然肅正了神色。。
「但是你給我記住。這是最後一次了。盛亦笙之於你的影響。已經太過了。再這樣下去。你知道我是絕不會放任的。」
紀桓眉目一冷。瞬間抬眸逼視他。「不要動她。」
他身上瞬間逼來的森冷寒意讓白爺微一驚怵。隨即回過神來。冷冷笑著抬手比劃。。「她的平安與否由你決定。並不是我。你我都清楚。任何對你有阻礙的人和事。下場都只有一個。所以你應該清楚自己該怎麼做。」
紀桓慢慢斂回自己的情緒。語氣淡漠。「你用不著激我。我會娶盛亦箏。這件事情不會改變。」
「我知道你會。我也願意相信你的聰明。即便不為你自己。為了盛亦笙。」白爺笑了笑。復又抬手比劃。。「然而你也知道。我擔心的不止是你。還有她。她都能從法國追回來了。我不確定她還會做出什麼事來。也不確定這些事情是不是還會繼續影響你的心志。」
紀桓自嘲的笑了笑。眉目蒼涼。「你放心。她什麼也不會做。」
白爺想起了方才女孩子哭著奔出房門的樣子。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她死心了。」
紀桓站了起身。「即便現在沒有。也快了。」
白爺跟著站起了身。上前幾步攔住他。。「這樣很好。但你必須把握好尺度。不能把你們的關係搞得太僵。她畢竟是盛家的人。如果因愛生恨……」
「恨。她是不會恨我的。」紀桓笑了起來。那笑意無盡涼薄。「我根本就不值得。」
白爺盯了他半晌。有些遲疑地比劃著問道。。「你不想知道那些信里的內容。她寫的。還有那些回信。」
紀桓卻並不去看他。漠然地拉開了書房的門。「事到如今。知不知道還有什麼分別嗎。」
他走出了書房。下樓。聽見雨聲。從天井望上去。天空低暗如墨。
不知道此刻外間的行人。有沒有帶傘。又是不是有避雨的地方。
他靜靜站了片刻。便轉身走開了。
感覺到臉上有一點涼。於是隨手一抹。也就什麼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