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搶救無效
結果事實證明,她和吳凱的擔憂並不多餘,凌晨三點多的時候,吳凱去查房,結果發現那個患者把氧氣管拔掉了。
「建議除顫。」重症監護室里的醫護正在全力搶救患者。
「給200焦耳。」
「200焦耳確認,請遠離病人。」
「可以放電。」
「放電完畢,200焦耳。」
十五分鐘后,醫生建議再次除顫。
「正在查看心率。」
「遠離病人。」
「能測到脈搏嗎?」醫生搖了搖頭,顯得有些無力。
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醫護們還是沒有放棄搶救。
在醫護人員的全力搶救下,患者最終還是離開了這個世界,那一刻,重症監護室里安靜極了。
吳凱看著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的患者,心裡彷彿堵上了一塊大石頭,壓得他喘不上氣來。
一個人要經歷怎樣的絕望,才能放棄生的希望?他沒有辦法體會,他只知道,那一定痛苦到了極點。
他突然很想抽根煙,但現在他還在值班,沒有辦法脫下這身防護服。
剛剛還嘈雜的搶救室已經恢復了安靜,大家各司其職,沒有人再討論這個已經離開的人。
在這裡,他們見過了最多的生離死別,那顆火熱的人,在病人離開的時候就變得冰涼,因為生死從來不是只有他們說了算。
第二天一上班,汪溪就聽到了這個消息,吳凱還沒有下班,他正等著汪溪來換班。
「吳大哥,怎麼會這樣?」汪溪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但沒有眼淚從她的眼睛里流下來。
「昨天晚上我查房的時候,特意去看了看他,他又一次拔了氧氣管,我想,他是真的不想活了。」吳凱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感情,麻木而冷靜。
事情已經發生,他不願意再過多糾結,畢竟這裡還有很多人需要他們救治。
「他為什麼要死呢?他的家人還在等著他回家呢。」汪溪問著吳凱,可她也知道,吳凱根本就給不了她什麼想要的答案。
人有決定自己生死的權利,如果生活的太痛苦,那麼死亡就是一種解脫。
死去的人沒有了牽絆,可活著的人卻要為此痛苦好久。
「如果可以忍受,他也一定不想死。」吳凱輕聲說道。
沒有人不想活著,除非活不下去了。
「可他離開了,他的家人連他的最後一面都見不著,他們該多難過。」汪溪更咽著,眼淚的眼眶裡打轉。
自從進了重症監護室,汪溪已經不知道自己哭過多少次。作為護士,她不能在人前哭,只能偷偷的哭。
她偷偷地哭和吳凱偷偷地抽煙一樣,都是發泄情緒的一種方式。
「他離開的時候一定也捨不得這個世界,捨不得他的家人。」吳凱勸慰道。
在汪溪的面前,他永遠是那個堅強的大哥,他好像從來就沒有過悲傷。
可人既然是人,就有喜怒哀樂,吳凱也一樣,不過他比較善於隱藏罷了。
「那他怎麼還這麼狠心,拔氧氣管呀,他就是不想活了。」汪溪不能理解,她真的不能理解。
「別想了,這些事是我們無法左右的。疫情越來越嚴重,我們沒有時間糾結這些事情,我們也決定不了生死。有時候生死靠醫生,有時候生死靠自己。」吳凱拍了拍汪溪的肩膀,沒再說話。
汪溪點了點頭,她知道,她又一次感情用事了。
「吳大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你回去休息吧。」汪溪對著吳凱說道。
雖然隔著護目鏡和防護服,但她依然看到了吳凱那雙發紅的眼,她知道吳凱已經很累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吳凱沒再說什麼,離開了病房。
他換好衣服,先去吃了點飯,然後回宿舍睡覺。
宿舍里只有他一個人,陸鳴淵已經去上班了。他便從抽屜里拿出一盒煙,從裡面抽出來一根,點上放在了嘴裡。
煙霧迷濛著他的雙眼,那塊壓著他的石頭還在胸口,沒有挪開的意思。
他盯著陸鳴淵的床鋪,想了一想,他好像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
當然,不只是陸鳴淵,還有趙成一和徐梓彬,這兩個去了方艙醫院的人,也沒了消息。
疫情的到來改變了他們的生活,讓原本忙碌的醫院變得更加忙碌,讓原本已經疲憊不堪的他再添負擔。
他想到汪溪和徐梓彬也已經好久沒見了,這場疫情也分開了這個國家千千萬萬的情侶和家人。
吳凱突然有些想家了,這是他很少有的感覺,他從很小就離開家上學,早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對家已經沒有了依賴。
可今天,就在凌晨的時候,一個病人親手拔掉了自己的氧氣管,他想到了病人的家屬,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的親人已經離開了。
他抽著煙,開始害怕自己被感染,如果哪天自己也住進了重症監護室,同事們會不會也這麼冷靜?
汪溪一定會哭的,他知道,還有他的家人也會哭。
他想了一下,他已經有半年的時間沒有回家了,醫院裡很忙,他本來想著過年休假回家,可沒想到,趕上了疫情,他回家的計劃被打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吳凱吐出一個煙圈,看著眼圈在空氣中不斷消失,他突然想到了生命的易逝。
人永遠都想知道未來發生什麼,可人永遠也無法預測未來,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
他不希望自己被感染上,這一刻,恐懼竟然那麼清晰,來的那麼徹底,讓他感覺通體冰涼。
活著!一定要努力活著!
也正是這些經歷和思考讓他明白,自己有多麼的愛自己的家人,多麼想要和他們在一起。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和家人在一起美好的事情了,吳凱將手中的煙滅掉。
他告訴自己,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團聚,也為了病人和家人的團聚,他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