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責任和擔當
冬春時節過去,艾米凸起的腹部開始現形,雖然沒有孩子爸爸的消息可她還是決定生下他。一次就有,這也是她和孩子的緣分。
為此,廠裡頭的辦公室閑言碎語開始多了起來,譏諷、嘲笑、謾罵,成人的世界一點也不友好和善良。
步入夏季,雨天變多了。下班前的一陣暴雨讓廠門口積滿水,這一片是新開發區,幾年了,水利設施仍不夠完善。
「要不回去加班兩小時,待水退了我再送你回去。」積水太深,那邊的低洼處路況會更糟,宋子儀的小車壓過去說不定會拋錨。
「我媽上星期從老家過來了,就為了照顧我,家裡還有個上高中的弟弟,做這樣的事敗光他們的顏面,家裡鬧得雞飛狗跳的,恨不得拿刀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掏出來。」
「想開些,你的心情會影響到腹內的胎兒,這世上,女人本來就比男人活得辛苦。」
「常務…現在有消息嗎?」
宋子儀想了想搖頭,「沒有。」事實上,周文瑾已經去南京任教。他不想回來,宋子儀也就不說,這樣的事強迫怎麼能行。
夏季新品發布會後,顧嚴就尋思著請假的事,婚嫁明文規定的只有三天,可他卻要請假兩個月,陳浩瑄不同意他又覺得陳浩瑄是捨不得尹秋艷下嫁給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時間。
手下人才不濟令陳浩瑄有些心煩,又不能揠苗助長,只能先拖延著給出聲明五天是上限。
「你又要結婚了?」從泳池上來的少婦裹上下人給的浴巾躺在軟榻上,說出的話里儘是諷刺的意味。
當時能套到稚嫩的陳浩瑄,尹秋艷的表姐王艷也是出了不少力。
「是。」尹秋艷糯糯的回答,走到這一步她也是沒辦法。
「嗨,這兒子怎麼比老子還狠心?我不過是生了個閨女就把這老東西高興的……」說到這兒美艷少婦從下人手裡接過飲料喝下兩口,「怎麼,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非得嫁給…顧嚴那貨?」
「陳浩瑄現在找到了知心愛人,顧嚴又等了我好幾年,這也不算是最壞的結果了。」
「要不要姐幫你找人把她做了?」
「不要。」才聽這話尹秋艷就慌了神,她在表姐眼裡也就這點出息了。「失去她,他一定會肝腸寸斷,鬱鬱而終。」她對他,他對她,不都一樣嗎?「我這次來沒有別的意思,雖然是二婚,但怎麼也要請你過一次門,畢竟我們姐妹相扶相持多年。」
「那女的我見過,還不如你好看呢。拿捏不住這小子真是白瞎了你這張好臉。你也是,喜歡陳浩瑄又為什麼嫁給這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們,他給你的錢難道不夠花?陳浩瑄我了解,人品端正又很有能力,你就是給他做情人做妾那也比顧嚴之輩好太多。」王艷是見過世面的,她所接觸過的男人比她穿過的衣服都多,所以在大體格局上她一向拿捏得當。
「他不要我,一輩子那麼長我怎麼過下去?不是所有女人都能跟你一樣。」
「愛情是毒藥,老娘已經死過一回了。別愁眉苦臉了,日子會好起來的。」有些話是說了中聽罷,難為宋子儀那不是開罪陳浩瑄嗎?她才不會這麼傻呢。
陳浩瑄是陳氏的中堅力量,未來【久山學社】的存亡興衰全在他的一念之間。雖然上位與否都是他個人意願,可學社不能落入外氏之手,如果他不做那隻能是陳志傑了。
一個周五的晚上,陳浩瑄去了山東,為了省時他徵用了陳建中的直升機。去的途中陳浩瑄一直試想見面的場景,這麼突然的去見他,他一定會很奇怪。遠遠的看一下就好,陳浩瑄就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進入仲夏,來海邊度假人很多,海景是這裡的自然色,常年吸引了大批遊客。
陳浩瑄在一家小賣部門前駐腳,陳志傑現在就在這裡工作,人已經來了他還猶豫,就這麼進去是不是不合時宜?
這時,商品店裡走出來一個扎著馬尾辮女孩,她身著休閑裝活力四射,渾身上下透著質樸的青春氣息。
她從他身邊走過略掃一眼,此人初見給人的感覺很是與眾不同,倆字:貴氣。
「喂,先生……」她走過去了又倒回來,陳浩瑄疑惑的看著這位女生不知何意。「你是來找人的嗎?」
「是。」陳浩瑄驚詫這麼小的女生怎麼知道他的來意的?「我們店裡有個人,他……他腦子有點問題,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什麼?」陳浩瑄惶恐的大步衝進店內,幾十平方的小店裡,陳浩瑄幾下就找到了那個熟識的身影,『是他,沒錯。』陳浩瑄正要張嘴喊出他的名字,那個女生就刁鑽的走過去攔住了他幹活的手,「大叔,有人來認領你了,快轉過去讓人家看看你這張臉。」
陳志傑轉身,在見到陳浩瑄的那一刻他的神情出奇的平靜。「我不認識這個人。」他鬍子拉碴,眼神渙散,除了皮相他儼然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句話輪不到你說,先生,你認不認識他?」
陳浩瑄失望的搖頭,「不認識……」曾經的滬城四少斷翅后竟然淪為一介凡人,愛情讓他感到幸福,失去后卻痛苦萬分。
憑空對視的幾秒好似一眼萬年,記憶在大腦深處湧現。
「真不認識?」女生年紀輕輕還很單純。
陳志傑抽回目光繼續整理貨架。他不想被人接回去,他情願過小老百姓的生活也不願面對強勢的母親和毫無感情的妻子。
「你這裡是旅社對吧?」
「是啊!」
「天快黑了,我要住宿。」
「好,我去給你收拾一間。」空置的屋子有幾間,可這位客人一塵不染的肯定很講究,所以她要重新鋪床。
女生被支開后他們兄弟走出室外說話,陳浩瑄是第一個找到他的,那麼大老遠的找來置之不理可不好。
從店裡出來后,陳志傑靠著鐵欄杆點燃一支煙,煙很便宜,所以他沒遞給陳浩瑄。
「哥,你過得不好。」這話叫人聽了扎心。
「沒有什麼好不好的,她的離開帶走了我的整個世界。」長發從額頭垂下遮住他一隻眼,花格子短袖襯衫和油膩的皮膚令他形象全無,他就是要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猥瑣、邋遢的大叔。「你找我有事嗎?」
「我要結婚了。」陳浩瑄先說喜事。這話題足以讓人振奮。
「是你喜歡的?」
「是。」
「有沒有強迫?」照以往他對陳浩瑄的理解,只要他看上的瓜,就是不甜他也會強扭下來。
「在你看來,我是土匪嗎?」
志傑笑了,手抖掉了一截煙灰。他很久沒笑了,笑時臉部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回去吧!幾年了,你已經很對得起她。」
「家裡發生什麼事了?」
「爸說讓我接手他的事業。」陳浩瑄還是想把責任推給陳志傑,可他不能強加,只能引渡。做了社長,哪還能跟宋子儀逍遙快活。
「二叔再做十年是不成問題的,你還年輕,學社裡的門道太多,過早接觸對你的身心都是非常不利的。」
「難得哥還為我考慮。回去幫我……要不然,我幫哥也可以。」與兄弟並肩,安全感劇增,陳浩瑄根本不在乎一把手的位置。
「這裡離她的墓地近,我想她時就可以去看看。我知道你想跟我分攤,可名利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也保重,以後不要再來,他們會發現你的行蹤。」
「是因為這個女生嗎?」陳浩瑄調侃,幾年不見,他還是這風格。
「沒這個可能,她還未滿十八歲,是個輟學的中學生。」
「真是這樣?她來了她來了……她來索你了……」陳浩瑄下意識的轉身看西邊的晚霞。
「你們在聊天嗎?不是說不認識嗎?我一定要說服我爸把你趕走……」
「我進去做事。」
「幹嘛?為什麼要裝模作樣?你有手有腳的在哪裡找不到工作?為什麼要死賴在我家?為了救活你我們家差點破產,你還好意思這樣……」言辭犀利,莽莽撞撞,不懂分寸,這個年紀的小女生就是這樣子。
「沒有駕駛證就開車出門,撞到人了還不想承擔責任,事過之後你應該心想著:當時的油門為什麼不多踩一點那樣就可以撞死我。」曾經的陳志傑也是風度翩翩,可陳浩瑄在這兒,他之所以懟回去也是要面子。
「不是這樣,他們說話太大聲,吵吵鬧鬧的我沒看到你。」
「行了,我回去做事了。別再趕我走,要不然我會起訴叫你爸多賠點錢給我,懂了沒有小朋友?」
「喂…先生,你不可以這樣子。」明明討厭的要死卻還在身後吵嚷著跟進去。
很多時候,愛情已經發生了,而你卻還不知道呢。
陳浩瑄看著志傑的背影,他知道他不會跟他回去,他正在用一種不太好的可他喜歡的方式活著,沒人操縱很是自我。
他希望他回去,他也可以耍一些小手段,可這個人是他哥呀!
「先生,這是房門鑰匙。」
陳浩瑄從女孩手裡接過鑰匙就要上樓卻被叫住,「再等等……」她還有話要說。「他叫什麼名字?」女孩的直覺,他們一定很熟。
「……」陳浩瑄含笑不語,女生太天真了,小辣椒款式可不是志傑喜歡的。
「告訴我吧!」
「你不是想讓他走么?」
「鬧著玩的。」
「陳…志…傑…」
多好聽的名字呀!半年了,她才知道。
陳志傑起得早,他想帶陳浩瑄去看海。天氣好,這裡的景象是海天一色。他們年齡相差四歲,以前他常帶著陳浩瑄混跡各個名場面,好多事,還是他教的。
當他上樓打開那扇房門屋裡竟是空蕩蕩的,陳浩瑄昨晚就走了,桌上有他留下的一封信。
「哥,很高興見到你,這幾年你一直杳無音訊,大家都很擔心你,你不跟我回去我也比較失望,可這是你的選擇,你我從小受人供奉衣食無缺卻也厭倦。目前,你是自由的,而我不得不獨自背負和面對這份重擔,家族的榮辱興衰成了我的責任,你想做個隱士我也就不暴露你的行蹤了,所以見面倉促分別更是倉促。我的愛人叫宋子儀,我們就快結婚了,你要好好活著,開心一些,下次再見我希望我們都很好。——陳浩瑄留書」
陳志傑消失了幾年,他那位名義上的妻子還是不願從他家裡搬出去,只要她向法院提起訴訟,這種情況法院會自動判離,可她心不死依舊等他。
他真是因為一個女人而離開的嗎?享受了陳家所給的金錢名譽物質條件多年,到頭來卻一直逃避不願付諸實際行動去維護家族聲望和名譽,相比之下,陳浩瑄更有責任和擔當。
「這個周末不約,我來不了。」陳浩瑄很忙,可是給她打個電話很有必要。
「很多事要處理嗎?」
「對呀!」
「嗯,好。」宋子儀把洗好的菜放進冰箱,平時見面的日子這次卻沒時間,倆人的心裡都有些失落。
「老闆,少爺召集各部的人秘密開會。」陳建中的助手收到這一消息后立馬向陳建中彙報。
「是學社的首腦?」
「正是。」
「果不其然……是我的種。」陳建中什麼產業也沒分給陳浩瑄,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學社才是真正的大頭,現在插手局部再慢慢的延伸到內部,好歹這個過渡期間還有他這個爹撐著。
吃飯、開會、走訪……行程中陳浩瑄沒有絲毫懈怠,社團的幾個老大哥也不敢糊弄他這個接班人,結了婚他就要認認真真的搞起事業,甭管黑白,萬事以大局為重。
夜間,陳浩瑄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老闆……」門口駐守的兩個保鏢是陳浩瑄分派給宋子儀的,他們在這預示著宋子儀來了……就這一刻陳浩瑄突然覺得不那麼累了。
他拿鑰匙開門,可是門居然是反鎖的,既是這樣只能按門鈴,「哎呀!我的媳婦喲!」這防禦體系拉得不是一般高,除非她自願,否則很難近身。
開門后,宋子儀就雀躍的一把將陳浩瑄抱住,「親愛的,你才回來……」宋子儀嬌嗔,陳浩瑄不由得慾望高漲。
「你挺著急的……」陳浩瑄攔住她纖細的腰肢定睛一看立馬愣住,「哎喲!我的小乖乖,你怎麼穿這樣?」話還未說完呢他就立刻關門。
門外的保鏢只聞其聲卻也能想到屋內有何等春色,他們心癢難耐卻不敢明目張胆的看,那是老闆的女人,這種情況下紋絲不動是他們的職業操守。
「餓了沒有,我給你做夜宵了。」就他關門的這一會兒她已經奔向廚房。
「嗯,吃飽了再交作業,不是,吃飽了洗洗涮涮了再交作業。」有些字眼重複使用他太啰嗦了,看心愛的女人在廚房為自己弄吃的,這場景真是暖到心底了。
還有好多事沒告訴她,如果他說了她會不會害怕呢?未來雖風雨同路,可他卻不願她為此擔驚受怕或承擔任何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