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面試

八月底考科目三，宋子儀還沒準備好，可教車師傅已經給她報考，這樣一來不去也得去了。

吃過晚飯，宋子儀騎著自行車去鎮上逛了一通，這是貫穿了她十幾年人生的地方，自從上了大學便很少來了。

回來經過巷子口，宋子儀看到陳世鈞的車就停在那邊陰暗處。他們又回來了？不過細看…車上好像有人，偏偏車燈又沒開，難道……「好你個小偷……」宋子儀把自行車停靠在牆邊。她武斷的要去看個究竟。

貼近玻璃車窗，宋子儀總算看清，陳世鈞和美奈兩人居然在車裡……這簡直就是現實版的教科書啊！宋子儀並沒有即刻迴避，這時候陳世鈞一個不經意的抬頭，他一下瞄到正在窗外偷看的宋子儀，只是對視一秒她便閉上眼轉身跑開了，因為宋子儀突然出現，陳世鈞也變得心不在焉。

「世鈞，你怎麼了？」美奈只覺得陳世鈞的神情有些異樣。

「沒怎麼。」陳世鈞含糊其辭，他的心思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

「世鈞……」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宋子儀一連串的不知道說了多少個『非禮勿視』。「怎麼辦！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哎呀！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宋子儀不斷的搖頭，好似這樣便能拋開雜念。「不要想了……」她大吼一聲，鎮定思緒后才敢進家門。

「爸爸。」此時宋爸正在打理他的盆景，沒留意到宋子儀這一副囧樣。

「明天要考科三？」

「是啊，所以我吃過飯特地去外面放鬆心情。」

「有把握考過嗎？」

「說實話——沒有，不過我會儘力。爸爸，我洗澡休息了明天要起來好早。」

「好啊，你去吧！」

背過身，宋子儀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宋爸好精明的，差點露餡。

洗澡后宋子儀在床上翻來覆去，閉上眼，她強制性的入睡，可那一幕總是不斷浮現。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就要十一點了。

「怎麼才能平心靜氣呢？我不要受此困擾。」宋子儀起身走到陽台，她俯身看著那朵初開的綠菊。「你為什麼要闖進我的世界呢？這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宋子儀用手扶著陽台護欄，眼神空洞的望著天空和遠方。

陳世鈞就站在那裡，他靠著馬路邊的牆上，輕佻的點燃一支煙，陽台上的宋子儀屋裡的燈光穿透她的小身板，風吹過，她的睡裙隨意飄拂著美麗又輕盈，她融入他的眼睛，這一刻心裡的情愫在瘋狂滋長。

看了遠方，看了天空，當她看到馬路那邊的陳世鈞，她的眼神便定格在那裡。眼神交匯之際，她才發覺他早已看到她了。陳世鈞抽著煙，咧嘴壞笑。宋子儀冷不丁的抱住胸口，「流氓……」她進屋關上門，又把卧室的窗帘拉嚴實，關上燈閉眼強迫自己睡著。陳世鈞見她房間已熄燈，於是抽完這支煙就回到了美奈屋裡。

他實在是一個膽大妄為肆無忌憚的惡徒，也就是這個惡徒竟攪得她一晚無法入睡。

「子儀，起床了，你不是要考科目三嗎？」本來鬧鐘是六點半的，可是鬧了一會兒被她關了，這一下就睡到了七點，宋爸只好去叫醒她。

「我馬上起床，爸爸。」她起床隨便找一套衣服穿上。「該死的陳世鈞。」以後一定要對他敬而遠之。

當她趕到路考現場，路考已經開始了。

「你怎麼才來？還好沒到你。不過也快了。」

「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

「宋子儀……」她才來喇叭里就傳喚初她的名字。

「快去，快去，到你了。」

路考一個車上四個學員，那三個都過了，就宋子儀掛了，看來寒假必須要拿到駕照，大四下半學期要做好畢設更要找個好公司實習，她不想打亂原本的計劃。藝術設計系的同學少，實習的事學校會不會另作安排呢？

「考過了沒有？」回到家宋爸便問。

「沒有。是不是很失望？」

「寒假再考。」

「大四了，還有一年就大學畢業。」想到畢業季宋子儀有些惆悵，為什麼這個決定要令她考慮這麼久？

「復旦那麼多專業，你怎麼非要選這個偏科。要是選其它專業，工作也會好找一些。」

「喜歡所以要投入。爸爸，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又當爹又當媽的。等我工作了我一定好好的孝敬你。」

「孝敬就算了，爸爸就希望你能夠有一份輕鬆又穩定的好工作，然後找個好夫婿，好夫婿最重要了，你可要把眼睛擦亮些。」

「知道了，爸爸。」繼閔煜之後她從未看上過別人，也許這就是她的命，隨著時間的延申，那道口子只會越來越深。

「收拾東西吧！不要到了學校又有東西忘了拿。」

「不是還有兩天嗎？」

「去收拾東西，你東西多。」

「好吧！」

這個暑假是最後一個長假，她也即將走出學校成為一個社會人。

閔煜考進了斯坦福，他選擇去國外繼續深造。他一直很忙，這幾年她都不曾見他，儘管如此他們的感情不變，只是感覺淡了……

到了學校，宋子儀跟毛曉筠碰面。

「怎麼樣？你拿到駕照沒有？」

「科三掛了。你拿到駕照了？」

「拿到了。」

「看來這方面你比我在行。現在大四了，要找個單位實習，你有目標了嗎？」

「沒有，像我們這種偏門只怕是比較難找工作了。我媽打電話跟我說她會託人在重慶幫我打聽有沒有心理諮詢所之類的工作。唉！當初學這個只為了好玩，好了，現在玩完了。」毛曉筠又開始悔不當初的自嘲。

「那不一定，法律，醫學都需要你這種專業的人。」

「也只能邊走邊瞧啰！你們藝術設計的涉及範圍廣，雖然不是主流，但絕對比我好。」

大學前兩年醉生夢死隨便瀟洒，到了最後一年想到即將面對的種種任憑誰都有些頭大。

到了大四課程驟減，宋子儀這幾個月來睡眠質量嚴重變差，每到半夜兩三點總會醒來，甚至夜復一夜的做夢，好的不好的亂七八糟的，搞不懂這到底是個什麼節奏，就連白天在素描的時候也會出神。

想到即將告別校園生活，心裡便開始不安定了，社會這個大染缸你是害怕跳進去嗎？

冷天了，又該添置衣物。毛曉筠約宋子儀去南京路步行街逛逛。反正都是閑來無事，宋子儀索性就跟她一起去。

「今天怎麼來南京路？」這地方相當繁華，不過她們這是第一次來。

「大學畢業我可能會回到重慶，大學四年連這地方都沒玩過那不是很可惜嗎？你是上海人，想什麼時候來就是動一下念頭便可以來了。」

「回去幹嘛？別想著回去了，只有這裡才有你想要找的滿意工作，考上復旦是多麼不易的事，你想就這樣回歸故土嗎？」

「是啊，不進則退。想當年在高中我也是個人物，可到了這裡，我倒成了凡夫俗子一個。我曾在校友論壇上看過一個學長的自述，他說進入職場就像是奧特曼打怪獸，層層遞進，一不小心就會被打回原形。」

「好了，不說了，出來玩可是放鬆心情的。老聽你講這些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風好大，早知道就圍上圍巾了。」為了美感，毛曉筠總是穿的很單薄。

「走，去商場裡面。」

她們直入商場大廳，最顯眼處的玻璃櫥窗里有一件白色皮草特別漂亮。惹得宋子情不自禁的上前觀望。

「喂，這個好貴的。」

「有多貴？」

「就這件衣服可能是一個普通大學生四年的學費加生活費。」

「有那麼誇張？」宋子儀不信。

「我們去二樓或者裡面看看吧。」毛曉筠拉宋子儀離開這裡。

「哎呀！我們就進去看一會，看一會就好。」宋子儀的好奇心讓她此刻有些任性。

「子儀，子儀……」毛曉筠跟在後面根本叫不住她。

宋子儀隻身走進一家名為【v—shion創意】的品牌店，雖然她的身份與這家店裡的內設格格不入，可作為一個女生這便是一種追逐和夢。

「這裡面賣的都是奢侈品，我說你進去幹嘛？」毛曉筠硬著頭皮，她不想店裡幾個美女姐姐聞到她們的窮酸味。

「歡迎光臨v—shion，請問有什麼需要為您服務的。」無論宋子儀今日的穿著打扮如何，她們的服務態度還是絕對一流。

這幾位美貌的小姐姐可都是銷售精英，她們只需一眼便能洞察進店的客人是有錢沒錢，或者現處於社會中哪個階層。站在她們面前，宋子儀有些自形殘穢。她粗略的打量一下此店的內設，女人們想要的衣服、鞋子、包包，配飾在這裡樣樣盡有，簡直是殿堂級的女人館。

「我現在只是個學生，進來只是想看看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沒關係的，前幾年我們也是學生來著。」都是同一階層的人，這幾個小姐姐並沒有為此而小瞧她們。

「你們是哪所學校？」

「復旦大學的。」

「哦～其實這裡只是我們公司的門店，我們還有兩家門店在人民廣場和陸家嘴。」

「那總部呢？」宋子儀追問。

「靜安區卓悅廣場附近，我們也就是入職的時候去過一次。如果你們是找工作，最好去總部諮詢。」

「謝謝。」這裡面的東西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好貴，要買這種高檔貨只怕是種奢望。

「子儀，你莫非是想去v—shion裡面上班？」出了店門毛曉筠便忍不住問她。

「嗯，我有時間就去網站上查一下，或者去v—shion總部了解一下。這門店裡的陳列和商品都非常不錯，如果不出意外，這應該是個好去處。」

「也是。子儀，你要是工作了我怎麼辦啊？我能去哪呢？」

「我先去探情況，如果可以你也加入。」

「子儀，你實在是太好了。」毛曉筠無比感動，她衝上來就要給宋子儀一記熊抱，這是公眾場合，所以宋子儀避開了。

「不過我過了今天可能好幾個月都沒有閑暇時間了，想想我們這些小溪流里的小魚小蝦們終於要奔入社會的洪流，我的內心既激動澎湃，又有些忐忑不安，前方的路肯定會有很多的是非曲直，無論是一路荊棘還是順風順水面對自己的選擇我都要無懼無畏。曉筠，任何一個人的存在都有他的價值和意義，這些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我們用正直的眼光去看待世間的利益，那樣我們的良心就永遠不會偏頗。」

「你這些精闢的語句用到畢業論文里應該不錯。」

「畢業論文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畢設啊！」別說嘔心瀝血，那就是心頭血所鑄。

「到時候我出錢看有沒有人幫我接了。」

「這辦法不錯。」宋子儀心裡竊喜，這事不找她就蠻好了，宋子儀自己都有些犯愁呢。可是她絕不會像毛曉筠這樣，到了畢業季做不出一份畢設，那大學幾年不是白讀了嗎？

十二月一日，她第一次站在卓悅廣場的腳下，v—shion創意公司的總部便在這棟高樓里。幾百米高的高樓峗峨聳立，讓人忍不住心生敬畏。這家創意公司究竟如何，待會就知道了。

「徐先生，我是宋子儀，前幾天在你們應聘網站上投過求職簡歷。」

「你現在過來了？」

「對，我今天過來面試，現在在樓下。」

「你現在還沒有一卡通，門口有保安，你找他登記一下，他刷卡讓你進來。進來后乘坐電梯到23樓，有個單獨房間是新人的面試處，你在那裡面等我們面試部的人來面試。」

「好。」

這裡的電梯很快，可能現在不是使用高峰期的原因。到了23樓電梯門打開，進口處那裡便是公司前台。

「請問小姐，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我來面試的。」

「那你有聯繫人事部的徐先生嗎？」

「有。」

「那麻煩您現在做一下來訪登記。」

「好。」看來這裡面的規章制度還是蠻嚴謹的，宋子儀要處處小心才行。

「面試處在右拐角最裡面。」

服務前台的右邊，宋子儀往裡走，這邊都是大大小小的會議室，沒什麼人氣。最裡邊的就是新人面試處了，新人學習室就在面試處旁邊。今天來此面試的有十幾個人，看他們的模樣都比宋子儀年長。她隨便找個位置坐下，還沒開始面試，她也沒把握，所以心裡自是慌得一逼。

「姑娘還是個學生吧？」坐在旁邊的一個男子問宋子儀，他面相較寬，大約三十來歲。

「我大四。」

「哪所大學？」

「復旦。」

「那姑娘今天定會面試上了。」

「不知道呢。」對於今天的面試宋子儀並沒有勝券在握。

「這裡面雖然一直招人，但要求挺高的。」

「哦，是這樣啊。」宋子儀不喜歡跟人隨意搭訕所以就隨便敷衍幾句。

也就九點一刻鐘的時候，面試部的來人了，一男二女，他們英姿颯爽底氣十足。

「朱玖旭先生是哪位？」

「是我。」這位就是跟宋子儀打招呼的大哥。他走到面試的位置坐下。

「朱玖旭先生是吧？您之前已經來我們公司面試過幾次，都沒有被錄用，我們公司的審核是這樣的，如果您第一次來面試沒有通過以後就不要再來了，因為來多少次都是這個結果。我們公司招人並不會根據您對我們公司的喜好和熱情來招錄，我們要的是可以為我們公司帶來可觀利益的能人異士。所以，不好意思，您還是去別家公司看看吧。」他的語氣和語句有說不出的幹練。宋子儀心裡越發沒底了。

在她前面面試的十多個人，大部分都被刷下來了，沒被刷下來的幾個人也要回去等通知。

如果不被錄用宋子儀一定會不甘心。

「宋子儀。」叫她的正是那個牙尖嘴利的男人。

「在。」宋子儀坐他對面。她手握一團很緊張。

「你是復旦大學的學生目前還沒有畢業……」他低頭審核宋子儀的個人簡歷。

「對。」宋子儀控制不住的緊張。

「你是自己找來的還是我們公司的員工介紹？」

「自己找來的。前段時間在南京路逛街，也就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被玻璃櫥窗里模特兒身上所穿的皮草深深吸引了去，雖然買不起但它卻成了我心中的嚮往。這件皮草奢華大氣，簡約而不簡單，我嚮往它並不是想要擁有它，而是我嚮往自己在未來的哪天也可以成為一個高端的設計師，在國內的設計領域能有屬於自己的一番成就。」

「我仔細看了你的簡歷，復旦藝術設計專業的，復旦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學，可是並不提倡藝術設計這一塊，你既然選擇了這個專業，想來你是個目的規劃很強的人。但是你要清楚的是，你現在還未畢業，所以就算面試上那也是個實習生，我們公司只能給你一個實習崗位。」

「我明白。」做大事要能屈能伸，這是大公司，只要忍得一時在這裡站住腳，以後施展的機會也是大把。

「無論這個實習崗位是做什麼的你只能接受，等你畢業才能成為正式工，而且通過考試才能去你想要去的部門。」

「好。」只要能夠留用無論什麼要求宋子儀都會接受，初入社會的她哪有底氣開口談條件……

「那你回去等通知。」

「好的。」宋子儀沒想到面試竟如此簡單，可是會不會通過又是另外一回事呢？想來學歷就是一塊敲門磚，如果她不是出自名校可能面試的機會都沒有。

直至2013年的元旦，距面試已經整整一個月，那家創意公司還是沒能給她答覆。「肯定是沒戲了吧！」想到這兒宋子儀心裡難免失落。

1月12日下午，快遞打來電話，說是有她的一個包裹。宋子儀從來不上淘寶網買東西，這也不知是誰買了給她寄過來的。她拿了包裹到寢室拆開來看，有一個耳罩，一個帽子，一雙手套，還有一條圍巾。這四樣東西不是高檔貨，質量一般般吧。到底是誰呢？宋子儀第一個懷疑的是宋爸，可宋爸上午給她打過電話了，壓根沒提到這事啊！宋爸說要宋子儀請假回去吃飯慶生，可因v—shion的工作沒著落宋子儀也就不想回去了。難道她也要跟毛曉筠那樣畢業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