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交手
月維將身子轉向棋聖老人的正方，拱手行了一禮。「棋聖大師，並不是我。」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凌雲把他拉到近前。
「是他，我的哥哥，聽說了您在西市的驚人戰績，深受感染，想過來和您學學。」
老人扶了扶臉上白色的鬍鬚，打量了幾眼凌雲。身前的少年臉色蒼白，手腳無力，渙散的眼睛里時不時露出一絲希望的神情。身體雖然活在世上，但體內的靈魂不知已然飄落到何方，他眉頭緊鎖。
「哦？學學？學什麼?不會也是和這小子一樣，想學學我靈魂運用的秘訣吧？」他放眼又掃了掃對面還坐著的石烈，和不遠處一個站立的六七歲的孩子，冷冷說道。
「大師的本事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學會的，不過我哥哥以前可是出雲城第一天才，雖然現在看上去有點頹廢，但他的領悟力或許會讓大師大吃一驚的。」
老人撇了撇嘴，明顯一臉的不相信。「老夫這裡下棋歡迎，要是打一些什麼別的心思恐怕就要讓你們失望了。」
「這是自然，我們就是來和大師切磋棋藝的，哥哥你過來吧」他拉住凌雲的衣服走到了棋盤桌前，卻看到那黑衣少年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不由很是不快。
她伸出手拍了拍還坐在椅子上的石烈「喂喂，趕緊起開了。」
石烈坐在那裡卻還是紋絲未動，反而開口說道「凌月維，這有你什麼事啊？上一把不過是本少爺大意了，並不是我的真實水平，大師你必須要和我再下一盤。」
「呦，小石頭現在說話怎麼這麼沒大沒小的？都告訴你多少次了，見面要講究長幼禮儀，什麼凌月維，要叫凌姐姐。」
「哼！也就比我大了兩個月罷了，裝什麼大尾巴狼啊？凌阿姨，凌奶奶。」石烈直接回復道。
「幾個月不見，沒長什麼本事，膽子倒是大了不少啊。」凌月維似乎一臉詫異的說道。
石烈好像想起了什麼，倒吸了一口氣，居然沒有再回話。
「石烈速速離開，再在這裡撒潑耍諢以後就不要再來」老人淡淡說道。
聽到老人發話，石烈一臉的不情願，不過還是很快把屁股抽離了椅子，邁步走到了那七歲孩子面前。嘴裡還在嘀咕著「有什麼了不起的，讓你哥哥來肯定比我更差勁。」
旁邊的孩子拉了拉他的手，「哥哥，已經很了不起了，明天我們再來努力吧。」
石烈回頭看了看孩子回了個「嗯。」他並沒有就此離開，就站在棋盤旁，準備看看凌雲接下來的發揮。
凌雲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坐在了老人的對面，這三年絕望的日子一幕幕浮上了腦海。無力，絕望，厭惡。一樁樁一件件的往事湧入他的心頭。他要改變，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而眼前的棋局可能就是他開啟前方大門的第一把鑰匙。渙散的眼神在這一刻終是聚焦，全身的不甘漸漸匯聚成一股力量。在那一瞬之間，他好似回到三年前，那個縱橫蒼龍的凌雲。
老人心中輕輕驚訝，少年渾濁的靈魂好似有了一點希望的種子，他收起了他那本是無比輕視的心態，慢慢在棋盤上走出了他的第一顆棋子。
大飛掛角！他的第一顆棋子落在了角落和邊上的星位中間。大飛是棋子運行之間，一種固定聯絡形狀。大飛掛角則是指黑棋星位和白子之間形成了大飛的形狀。在星位直接大飛的走法並不常見，不過讓子棋的招法本就不能和普通對弈相比。凌雲定了定心神，在白棋星位掛角的另一邊也採取了大飛的防守姿態。
第二手，碰！剛剛決定防守的凌雲就遭遇了老人猛烈的騷擾，不過老人並沒有直接攻入子力眾多的大飛角，而是碰上了大飛另一邊中間的星位下面。所用的招法正是聲東擊西的星棋招法。
星棋傳至今日，最基本的棋理就是不要孤軍碰上別人的棋子，僅僅第二手棋老人就下出了一步他無法理解的招法。凌雲仗著自己子力優勢，扳住白子的頭和白棋戰鬥到了一起。
一步，兩步...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最初乾淨的棋盤上已經落下了五十餘顆棋子。白棋在棋盤上的各處隨意落下棋子，看似顆顆棋子皆在孤軍奮戰，但仔細看去卻發現，眾多白子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產生了某種奇妙的聯繫。本是弱小的棋子像是一顆顆星火，看似微弱，但若防衛不當，頃刻之間就能點燃整片草原。而最初在棋盤上防守的大飛角正在經受著白棋的猛烈進攻，此角若是失守，讓子的優勢就要喪失大半了。不止於此，整個棋盤上四、五塊棋子交錯縱橫在一起。若只是專註於防守大飛角，別的棋子也會遭受到白棋的猛烈進攻。無論損失那一塊，黑棋遭受的損失都是難以估量的。棋局剛到中盤，凌雲就已陷入了危局。
凌雲不同於慕容星雲，雖然在星棋上頗有天賦，但並未痴迷於棋道，這些年來雖也對弈過一些棋局，但他的重心主要還是放在修鍊靈力和劍法之上。近三年來更是萬念俱灰，並未和任何一位高手對弈過。他的棋力遠在慕容星雲之下，如今堅持到五十步棋，已然快到他的極限。
不過他還沒有輸，只要最後的戰鬥還未曾結束，他就沒有輸！他來到這裡不是來練習棋藝的，而是來贏的！
世上從來沒有，無論緣由的幫助和善意。你想要得到什麼東西，就要證明給別人看，你有獲得他的能力和力量。一個失敗的弱者，什麼都無法得到。他想要獲得老人的認可，就要在棋盤上證明給他看，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最初凌雲的策略是穩固防守，用讓九子的天然優勢穩固的拿下白棋。不過直到對弈至此，他早已發現自己是大錯特錯了。老人的棋藝詭異而靈動。若是穩固防守，不過是被人佔盡便宜，步步蠶食。相信之前的對弈者有不少也是敗在了老人的步步蠶食之下。如今的形式已然不容得他繼續防守，他必須衝破老人的進攻，甚至殺掉關鍵的白子才能拯救危局。
但說起來容易，老人之所以有讓九子的氣魄，他的計算能力一定是遠超他人，若是攻擊失敗面臨的就是全盤的崩潰。像石烈一樣被全盤屠殺也並非不可能發生的事。
凌雲的精神力量在這一刻提高到了極致，他在腦海中不停計算著幾塊棋子對殺接下來的變化。幾塊棋的對殺異常複雜，能下棋的選擇也是異常多變，而無論走到何處，你都必須承擔這手棋的成敗和代價。他把手深深抓入黑棋棋盒卻遲遲沒有落子。
一步、兩步...十步他將一種走法的變化推算在了十步之後，微微搖頭。不行，是一條死路。他轉過頭開始計算另一種走法的後續變化。一刻，兩刻，推演的計算力已經遠遠超過了他本身的能力。但他拒絕停下，依舊在腦海中不斷的思考著算路。痛！腦海中劇痛陣陣襲來，像是中了焚魂的劇毒，巨大的思考量抽幹了他腦海中所有的精神，劇痛的感覺一刻也不曾停下。第七種走法！不行，還是不夠嗎？腦海中的劇痛催動著他要昏厥過去，不過就在此刻一縷淡淡的冰藍光芒籠罩在了他的識海之上，如同溫涼的甘露，一絲一縷的減輕著他腦海中的痛苦。
「咦？」那冰藍的光芒出現在凌雲的識海深處，一般人看向凌雲並不會有任何不同。卻不能瞞過坐在他對面對弈的老人，這冰寒的光芒帶著一種層次很高的力量，雖然已經微弱到了極致，卻從未消散過，它在最關鍵的時刻默默滋養著凌雲的精神和靈魂。
「這股力量...真是難忘啊」老人在內心中默默念著，好像回憶起了一些難忘的往事。那年老卻依舊有神的眼睛上漸漸浮上了一層水光，不過就在一瞬之間就已消失不見。
第八種！不行....
第九種！還是不行...
第十種！終於...在向後推演了二十步的計算下，被猛烈進攻的大飛角終是安然無恙，甚至大飛角之上的一塊白棋也將無處可逃。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他將棋子落到了他花盡心血計算而出的地方。
靠斷！凌雲將棋子靠斷了白棋的封鎖，並且威脅著棋盤上，兩塊重要而又薄弱的白棋。這樣積極的下法在這盤棋局中還是第一次出現。
老人不由微微點頭，『確實是不錯的下法，從殺棋的角度來看確實只此一招，不過若是僅僅被這一招所擊敗，我又怎配得上棋聖的名稱，小公子，接下來你可要當心了。』老人在心中默默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