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勝負

這靠斷的下法異常的激烈，就算是老人竟也沒有第一時間落子。他慢慢品了口杯中的茶水，腦海中也在慢慢思考，不過比起凌雲，自然看上去輕鬆愜意了許多。並沒有過去多長時間，老人就已經再度落子了。

擋！面對靠斷的招法，這手棋也基本是只此一招的走法，若是讓靠斷的棋子再輕鬆連接，就算是再強的星棋高手怕是也無法接受。

斷！...最初的幾手棋老人的招法完全在凌雲的意料之內，凌雲根據之前的算路步步應住。兩人下棋的速度也突然加快起來，每走一步棋凌雲的自信就提升了一分，好像老人的棋路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可怕。

不過這預想的走法並沒有維持多久，第五步棋，老人就再度變招。

撲！一種送死的走法，除非能夠通過撲來吃掉對方的棋子，否則一般的星棋棋手絕不會選擇這種白送給別人棋子的走法。凌雲雖然疑惑，卻也沒有選擇的空間，他果斷的提掉了送進黑棋口中的白棋，靜待著白棋下一步的攻勢。

老人對著黑棋，在一通巧妙的滾打包收后，將靠左邊一些黑棋打成了一團愚形（難看的形狀），之後則跳到了黑棋的出口處，把這塊愚形的黑棋徹底封住了出路。

被封住的黑棋本該異常危險，不過在黑棋的旁邊，那塊大飛角之上的白棋明顯情況更差，四顆白棋孤零零的貼在大飛角的上方，下邊左邊上邊已經完全被黑棋封鎖。只有右邊一條曲折的羊腸小道留給白棋逃之夭夭。而現在輪到黑棋，凌雲只有封鎖住四顆白棋的最後一條出路，黑棋和白棋形成了一場對殺。但就算是稍微學過一些規則的孩童都能看出，這場對殺的結果顯然是凌雲勝出。不過此刻凌雲的臉上卻升不起一絲高興的神情。

凌雲的預想圖中，黑棋本該從右邊的羊腸小道逃出自己的棋子，可真正對弈起來，老人卻捨棄自己四顆棋子於不顧，反而封鎖了左邊的黑棋。雖然殺掉了白棋，但大體的局勢卻沒有多少改善，他緊皺眉頭，終是看出了老人的意圖。

棄子！就算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看清了千般算路。但大局層面的碾壓，還是讓凌雲在這盤對弈中舉步維艱。

他是能守住大飛角，也能將上方的白棋一舉絞殺，但那又能怎樣呢？棋盤的左邊被白棋徹底封鎖，而靠左邊的另一塊黑棋已在這邊的棄子下，無聲的陣亡了。而右方，在黑棋封鎖白棋四子的時候，還遭到了白棋不停的騷擾。

凌雲決定在此處和老人一決勝負的時候，老人卻靈動的逃開了他的攻勢。本是用盡全身力氣的拳頭，如今卻是砸在了一團棉花上面，沒能掀起一絲波瀾。

也不是沒有收穫，至少比起一味的防守，黑棋的局勢已然好了太多。局勢被推延到了更漫長的後期，棋局可以往後推，但我的身體還能承受住嗎？若不是昨日在凌悠悠處的恢復訓練，如今的自己怕是已然昏倒在了棋盤之上。

還不是放棄的時候，無論怎樣的局勢都不是自己放棄的理由。凌雲將精神再度提起，強行壓住那大腦深處深深的疲憊。

棋局還在繼續，戰鬥也未曾中止，思考也從未停止。

一步，兩步...讓子的優勢在老人的手中一步步縮小，但凌雲用精確的算路，不斷阻礙著老人縮小劣勢的速度。一百五十手...兩百手...局勢已然十分接近了。

棋盤上的大多地方已經定型。但依舊有些細微之處充滿爭鬥。大腦深處的疲憊此刻已是難以控制，焦灼的局面下，白棋劣勢僅有的一點劣勢也是漸漸消失。只要白棋再佔據哪怕一點便宜，黑白的勝負關係也將完成逆轉。

棋局上的爭奪已經不多了，我還有獲勝的可能。雖然很難，但請在靈魂中綻放出最後一絲力量吧。凌雲催動著身體最後的一點活力，全力迎接著最後的收官之戰。

其實他也明白，雖然此刻能夠落子的地方已經少之又少，但只要老人願意他還是可以在這夾縫中獲取最後一絲優勢。

不過在這戰鬥的最後時刻，老人猶豫了。他欣賞凌雲的堅毅和勇氣，同時也心疼他疲憊不堪的身體，以及一些現在難以言說的原因。但棋道就是棋道，本就容不得故意的退讓和憐憫。他的棋道容不得他放水，他的內心又無比希望對面的少年獲勝。

失敗應該是件很難接受的事吧？這些年雖然我不曾見過他，但也不難看出，這些年他或許已經經歷了太多的失敗。他是多麼的渴望這場勝利，甚至願意為此不惜所有。我又怎能讓他的希望化作泡影？

但我也不能退讓，他用盡全身力氣戰到最後一刻，會是希望我故意賣個破綻讓他獲得勝利嗎？就算那樣獲得了勝利，他會看不出端倪嗎？他又能感到真正的開心嗎？

或許...此時此刻就是最好的結局，睡吧孩子，這一天的奮戰你已經筋疲力盡，卻也受益良多。

凌雲的身前此刻散發出了一股柔和而又無形的力量，周身雖還有幾位觀戰的人們，卻沒人能夠發現這股力量的存在。在這股力量的作用下，凌雲的身子漸漸放鬆，本就疲憊的大腦停止了工作。

凌雲的眼睛終於合上，仰身躺在寬大的椅子上，平靜的睡去了。

天色已黑，這一盤棋竟從清晨下到了深夜。西市的不少商鋪已然關門，而另一些行當卻才開張不久。

棋盤周圍，早上不算擁擠的人群，到了深夜反而擁擠的厲害。

石烈大大的打了個哈欠，好像剛剛睡過一覺，整個人似乎一臉懵逼。「終於結束了嗎？誰...誰贏了？」他頗有些神志不清的問道。

凌月維遠遠沒有他那麼不堪，但緊張的心情難以言表。她盯著棋盤判斷了良久還是難以看出勝負。「前輩，誰獲勝了？」她虛心問道。

「這小子在棋道上確實有些天賦，若論現在應該是不分勝負吧。那我老人家就算他贏了一半好了。」

「贏了一半？」月維聽上去一頭霧水。

「對上我老人家贏一半就算獲勝了，這些東西你拿去。」說話之間那把他隨身的靈劍已出現在他的手上，還有一本泛著靈光的書籍。

月維伸手拿過靈劍和書籍，她向書籍的封面瞟了一眼。《星羅棋譜》四字羅列在封面之上。

「他似乎靈魂上很是疲憊，等他休養過來了，隨時可以帶他來見我。」老人轉過身去，他撥開人群，帶著身後的兩個童男童女，漸漸消失在了西市的夜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