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尤澤之死
翟月明對快趴在地上的媚兒道:「我勸你,積點口德吧。」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想再多說廢話,轉身便要走。
尤澤過來,一把攔住她:「昭兒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翟月明諷他:「我若是還和以前一樣,豈不是被你們尤家害死了,反過頭還得感謝你們不成。」
尤澤神色微冷。
翟月明轉身就走,半個頭都沒回。
馬車上,翟月明看著春桃夏桃:「怎麼?怕了?」
春桃夏桃齊聲道:「奴婢不怕。」
翟月明叮囑:「以後,要習慣,下次再這麼沒用,就別跟我出來了。」
春桃夏桃齊聲道:「是。」
翟月明道:「你們的小姐沒死之前,你們儘管可以挺胸、抬頭、囂張、放肆;等你們的小姐死後,你們再龜在殼中也不遲。」
春桃夏桃心中波濤洶湧,她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那個主子能對奴婢,或者是敢對奴婢說這樣的話。這樣的主子,一輩子能遇到一個,也算值了。
翟月明坐在馬車上,一顛一顛的,左搖右晃,很是心煩。她以前很少坐馬車,出行只坐轎輦,要不就是騎馬。
翟月明轉頭吩咐道:「停車,去給我牽匹馬來,馬要最烈的。」這裡的嬌輦一定不舒服,還是騎馬吧。
翟月明看著自己嬌弱的右手,湊合著用吧,自從換了具身體,她是什麼都懶得做了。
翟月明吩咐下人們:「都別跟著,一會我自己回去。」這條街上的人並不多,少女策馬揚鞭,風華無限。
翟月明以前來過鮫水縣,這幾天都沒出門,正好今天好好看看這裡景緻民風如何。
鮫水縣,依山傍水,山河娟麗,房屋算不上多,跟國都中一排排屋林瓦舍相比,還是別有風味的。民風,還算淳樸吧。
鼻尖傳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九重糕。她走到一位婦人跟前,看著小攤上的九重糕。這是她最愛吃的一種糕點。
婦人對翟月明道:「姑娘,要不要拿一些。」
翟月明道:「給我來一份。」
婦人很高興:「好。」又道:「你們這些小姐公子就愛吃這些。」
翟月明問她:「有很多人愛吃?」
婦人回她:「你們若不愛吃,我這生意也就別做了。」
縣衙府後院,翟月明拿起九重糕,遲遲未下口。璽兒也喜歡吃九重糕,因為她喜歡吃九重糕,所以璽兒才喜歡吃九重糕。她好想璽兒,好想摸他的頭,捏他的臉。璽兒是她捧在手心裡長大的,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
一旁的春桃對翟月明道:「小姐,那個男子要見你。」
翟月明道:「把他帶過來。」
不一會,男子被帶上來了。
翟月明對男子道:「你姓甚名誰?」
男子回她:「小人羅九恆,小姐,街上的事,都怪我有眼無珠,我知道錯了,您要打要罵,我都認。」
翟月明道:「打你罵你費力氣,還是算了;不然,換個方法贖罪。」
羅九恆心中忐忑,翟月明壞笑:「前幾天呀,縣衙裡面有個書童曬往些年的卷宗,結果他太困了,睡了小半天,好巧不巧,偏偏還下雨了,卷宗濕了大半。便如此,你若是能把所有卷宗補齊,相差無幾,你我之間,一筆勾銷。」
羅九恆:一萬頭草泥馬在心中狂奔。
日晚,翟月明睡在床上,懷裡抱著一個枕頭,下意識出聲道:「璽兒。」
一大早,翟月明就聽到了一個令人頭疼腦熱的消息。
尤澤死了。
羽敏官匆匆忙忙從尤家趕回來,問翟月明:「你跟爹說,尤澤的死,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
翟月明回:「爹,沒有。昨天我不過是出去玩,新買的犬不小心跑進了一間房裡,尤澤剛好在裡面花天酒地,被我撞見,說了幾句話而已。」
羽敏官神色嚴肅,道:「據我了解,昨天,尤澤從青樓回到尤家后,下人說,他回來時臉色就不太好,今天早上,被人發現死在自己的房間里了。」
翟月明問羽敏官:「爹,尤澤是怎麼死的?」
羽敏官道:「仵作驗出來的結果是氣急攻心。尤澤本就有些心病,爹推測是有人跟他發生爭執,導致病發的。昭兒,你昨天跟尤澤說了什麼?」
媚兒和青樓里的人,是不可能氣到尤澤的,他們捧著他都來不及。可是,翟月明也沒氣到他,他怎會死。況且,隔著一個晚上呢,這病發時間也太長了。
翟月明道:「說來話長,我只是問了尤澤是不是喜歡哪位媚兒姑娘,又閑聊了幾句旁的,從頭到尾都沒說過氣他的話。」又道:「會不會是尤家人的內部鬥爭?」
羽敏官道:「還不能確定。可是,昭兒,尤家人現在對你非常懷疑,你還得跟爹走一趟了,一會媚兒也應該到了。」
翟月明道:「好。」
說罷,翟月明換了身顏色清淡的衣服。二人到尤府門前,剛好媚兒也到了,幾人一起進入尤府。
翟月明邊走邊觀察尤府,這宅子,五進五齣,亭台樓閣,看起來著實不錯。
到了地方,只見一處院子中,入耳的是女人的哭聲:「澤兒還這麼年輕,怎麼就死了呢,不應該呀!嗚嗚嗚...」
尤瑋神色悲傷,看見羽敏官來了,對他道:「羽大人來了。」
羽敏官回:「我把小女帶來了,有什麼事,你就問吧。」
尤瑋對翟月明道:「昭兒,伯父不是懷疑你。我已經問過下人,昨天澤兒接觸的所有人中,只有你,下人不知道你們說了什麼,說是門口有人把守,不讓進。」
翟月明神色為難,道:「伯父,此事昭兒覺得很丟臉,就沒讓人聽。如果不是伯父問起,昭兒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的。」
尤瑋:「你說。」
翟月明徐徐道來:「尤伯父,你是知道,我失蹤三月,又失憶了。昭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失蹤的,什麼都不記得,甚至連自己是否失了清白都不知道。尤伯父和尤大哥是看著昭兒長大的,我們兩家,交情匪淺。外人說什麼我管不著,但是尤大哥怎麼能這麼對昭兒,他喜歡媚兒,就任由她說我的是非,各種言語,如何難聽,我不想再說一次。昭兒就是想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尤大哥,如何得罪了媚兒,要被他們如此說道。」
翟月明喘了口氣,又道:「我和尤大哥說話,是有其他人在場的,我身邊的春兒、夏兒還有媚兒。」
尤瑋想了想,翟月明說的確實有理有據。失憶是真的,流言是自己親手散播的,至於媚兒,確實也說過難聽的話。一個女孩子要問這種事情,確實也有點丟臉,不讓人聽也是合情合理。澤兒他是清楚的,他的氣量沒那麼小,被人質問了幾句就能把自己氣死。現在只需要向媚兒求證一下就行了。
翟月明看尤瑋想得差不多了,就對媚兒道:「媚兒,昨天你也在場。你說說,我可有說過能夠氣死尤大哥的話,我們不過是閑聊了幾句罷了。」
媚兒神經一震,她一個小小的青樓女子,跟羽昭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不敢妄議朝政,道:「昨天尤公子和羽小姐只是閑聊了幾句。都怪我平時嘴碎,不該說人是非的。」
到這,翟月明的嫌疑可以徹底排除了。翟月明又嫌熱鬧不好看,又好心地提醒尤家人,對尤夫人道:「尤夫人,你別怪昭兒多嘴,尤大哥死的很奇怪,他在自己家裡怎會無緣無故就被人氣死。要我說既然找不到死因,找一找結果也可以。」
尤夫人疑惑:「你的意思是?」
翟月明解釋:「人生在世,凡為其事,必有其因。尤大哥死後,尤家會發生什麼變化,這些變化對誰最有利,誰就最有嫌疑。當然,僅僅是有嫌疑罷了。尤夫人,我就這麼一說,你別放在心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尤夫人恍若明白了什麼,她兒子死了,氣瘋了,連面子都不顧。她忽然走向一個方向,那邊站著一對母女,兩人容顏相仿。她快步上前,拉著年紀大的那位就質問道:「我兒子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係?他死了,你的女兒就能進門了。我不就沒讓你進尤家么,你竟然要害死我兒子。」說著,一巴掌就打下來。
尤瑋吩咐一旁下人:「快攔住她。」尤夫人被下人拉進屋裡,尤瑋神色不悅地看一眼翟月明。
那女人是尤瑋的外室,年紀小的是尤瑋跟外室所生的女兒。尤夫人善妒,不喜歡尤瑋有別的女人;尤瑋脾氣也好,你既然不喜歡,我也不跟你爭,就把人養在了外面。尤瑋只有兩孩子,一個是尤澤,一個是尤嵐芷,尤嵐芷就是外室所生。
其實尤夫人的懷疑很合理,不過普通女人可不敢幹這種事,一旦被發現了,後果一般人可承受不起。
羽敏官見自己的女兒嫌疑洗清,問尤瑋:「既然如此,你看要不要立案?」
尤瑋道:「當然要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害死我兒子。羽大人,請你一定要明察」
在明國,只要死者家屬懷疑死者是枉死的,就能立案。不過,一般只限於富庶人家,普通百姓沒有資格的。
羽敏官一身正氣:「放心,屍體需要先移到衙門。」
尤瑋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