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明月遊記

翟月明看看周圍，走到尤嵐芷的身邊，道：「尤小姐，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隨口一說，你娘沒事吧。」

尤嵐芷一身青色衣裳，身材窈窕，容顏算是上乘，看起來很好說話。尤嵐芷看了看母親，回她道：「我娘沒事，昭兒，你今天怎麼如此見外，還喚我尤小姐。」

翟月明本就知道兩人是認識的，那五天她可沒閑著。她是故意說的這麼生分，畢竟一個連自己爹都不記得的人，又怎會記得朋友。

翟月明道：「我前段時間失憶了。」

尤嵐芷是一位稱職的好知己，關心道：「我聽說了，沒想到，你連我也忘了。」她又道：「唉，也罷，你喚我嵐芷就行，不用那麼見外。」

翟月明很高興，道：「好，嵐芷。」

尤嵐芷沖翟月明一笑。

尤嵐芷母親突然身子一歪，體力不支。尤嵐芷連忙攙扶，她便扶著她母親進屋休息了。

翟月明對羽敏官道：「爹，既然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

羽敏官道：「好，爹有公務，我讓人送你。」

是夜，縣衙後院。

翟月明身穿一身黑衣，同樣一身黑衣的是春桃和冬桃。

春桃手拿著一個黑布袋，道：「小姐，您讓奴婢尋的東西在此，我們要去幹什麼。」

冬桃腰懸佩劍，端正的站在一旁，也不多問，也不多看。

翟月明笑道：「要去看屍體，怕不怕？」

春桃有了上次的教訓以後，變得聰明多了，拍了拍胸口：「不怕，別說看屍體，就是看鬼也不怕。」

翟月明玩笑道：「好吧，我忽然決定，我們不看屍體了，去看鬼吧。」

春桃傻眼：「啊！」

翟月明拍了下她的頭：「啊什麼，走。」

一行三人摸著黑出門，冬桃打頭，翟月明其後，最後是春桃。

三人出了後院，靠著月光和感覺找路，一路向西，進了西邊的一個院子后，反手關門。

冬桃推開院子中側面一間屋子的門，裡面是尤澤的屍體。冬桃拿出布袋中的蠟燭，點燃。屋裡有了光，感覺上就沒那麼可怕了。

翟月明吩咐春桃：「你去把尤澤屍體上的白布拿下來，再把他的衣服脫了。」

春桃可憐兮兮的看著翟月明：「是。」

翟月明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看著，春桃顫抖著雙手拿下尤澤屍體上的白布，又閉著眼給屍體脫了衣服。

翟月明走到尤澤屍體面前，細細觀察，冬桃站在她旁邊為她照亮。翟月明以前跟著毒娘看過不少屍體和毒人，想看一個人怎麼死的還是很容易的。

翟月明先是觀察屍體的表情，尤澤的表情很驚訝，這是死時留下來的。仵作給出的結果是氣急攻心，既然是被氣死的，應該著急，害怕，怎會是驚訝。然後就是口、眼、屍斑的位置，貌似都沒什麼問題。還有就是手腳的姿勢不對，尤澤死前在發病，手腳看起來也太放鬆了，應該在掙扎。

翟月明摸了摸尤澤的肩膀、肋骨、前胸。不對，他這左邊的胸和右邊的胸手感貌似不太一樣，她又往肋骨下摸了摸，這左肋骨下肉軟，而右肋骨下肉是股的。

到這裡，翟月明知道尤澤的死因了。正常人死後，左肋骨和右肋骨下的肺應該是一樣股的，而他左肋骨下的肺是軟的，這說明他死前左肺是被人打碎了的。殺他的人是個高手，沒能在皮膚上留下痕迹。

仵作粗心大意，沒有仔細檢查屍體，他得知尤澤有心病，就說他是氣急攻心死的。

這死法，可真是巧妙呀！

翟月明吩咐兩人：「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春桃和冬桃未有一絲遲疑，齊聲道：「是。」

之後的半個月里，翟月明看羽敏官忙得焦頭爛額，他審了所有能審的人，問了所有能問的人，就是沒個結果。後來，這件案子被列為懸案之一。尤澤的屍體腐爛得厲害，臭氣熏天，必須得下葬了。

羽家和尤家關係極好，喪禮是要去弔唁的。

這天，羽敏官和翟月明乘車至尤府，到的時候，來來往往的人皆是白衣或素服，尤府里裡外外掛滿喪幡，僧人在為尤澤超度。

靈堂內，尤夫人和尤嵐芷母女跪在一側，羽敏官父女上過香后，羽敏官和尤瑋離開了。

翟月明想了想自己朋友的身份，走到尤嵐芷身側，道：「嵐芷，節哀吧。看你眼睛都哭腫了。」

尤嵐芷抹著淚，一噎一磕的道：「你是知道的，我與大哥不算熟稔，卻也是見過幾面，說過幾句話的。血脈相連，看他枉死，我如何不痛。」說罷，又自責道：「看我，不該說這些的，我帶你去後院，這不讓多語的。」她起身帶翟月明出了靈堂。

路上，下人見到尤嵐芷，一口一個二小姐，都很是恭敬。翟月明見此，眸色深沉。尤嵐芷進尤府只有半個月，就如此受人尊敬，倒是個拿捏人心的好手。

尤嵐芷問道：「你的失憶症可好些了？」

翟月明嘆了口氣，道：「還沒，只怕以後都要這般了。」

尤嵐芷握住翟月明的手：「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好知己。」

翟月明接受她的好意，道：「好。」

到了後院，已經有不少小姐夫人在此。尤嵐芷把翟月明帶到這裡，那邊又出了事，小人急忙來報，尤嵐芷說一聲失陪，就離開了。

這下翟月明又一個人了，她找個地方坐下，聽旁邊的人閑談。畢竟尤府死人，不能說太開心的事，都說起了傷心事。什麼我家的兒子三歲夭折，你家的兒子十歲墜馬而亡，他家的女兒不幸死了。

翟月明聽著煩心，起身向左走去，左邊是大片大片的金鳳花。翟月明走進花叢，欣賞花色。不知不覺間，她走出了花海，看著前面的房屋，見左右無人，剛想回身離開，一股熟悉的味道傳入鼻尖，這是她最喜歡的熏香。

翟月明思忖片刻，推門而入。這是一間書房，書案上的香爐中燃著「無味」。無味是她給這種熏香取的名字，無味是一種味道很淡的熏香，只有長期熏它的人才能察覺它的香味，她認為這種熏香無味勝有味，取名無味。

無味在國都很常見，官宦和富庶之家才用的起。公主嘛，她用什麼都是好的，效仿者比比皆是。尤家出身國都，有這種熏香，不足為奇。

翟月明又把目光移到兩排架几案上，拿起其中一本，一看書名，竟然是《明月遊記》。

《明月遊記》是翟月明十五歲時所著之書。在明國，男子十七歲及笄，女子十六歲及笄。當日，家中雙親會為其舉辦及笄禮，在哪一日，已有婚約的人會當眾宣布婚期；沒有婚約的人，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男、女子。及笄禮上，主角可以收到很多禮物。

翟月明自小就仰慕大殿下翟鷹，在翟鷹的及笄禮上，她想送翟鷹一份特別的禮物。這份禮物就是《明月遊記》。

翟鷹十歲的時候被立為太子，他心懷天下，是一位十分成功的統治者。

十二歲的翟月明，文采斐然，武功騎射樣樣不俗。國都中每次大型詩會、擊鞠、活動，她都會參加。或許是她見過的世界太美好了，她認為，哪怕不在國都，別的地方，也不會太差。於是，她想了一個主意，她要周遊明國各個地方，把她遇到的事記錄下來，寫成一篇遊記，送給大哥，讓父王和大哥也看看這明國在他們的治理下，國泰民安，一片清明。

《明月遊記》最後沒有被送出去，而是流傳於世間。在她還沒坐上那張龍椅時，世人對她，讚譽多於抨擊；在她坐上龍椅后，就是抨擊多於讚譽了。

《明月遊記》最後成了世人抨擊她的武器，很少有人會喜歡這本書，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

翟月明翻開書的第一頁，看了下去。

翟月明突發奇想，沒過幾天，她留了書信，一個人只帶了一個婢女嬋兒和朱雀殿的一位護法，開始了她的周遊之行。

第一記賣身葬父

翟月明一行三人騎馬行至距離國都最近的邯鄲村。邯鄲村太小，看起來遠遠沒有國都那樣繁華和莊嚴，道路很是波折。

三人找了一家客棧，休息了一晚。

二日一早，三人吃過早飯便上街了。街上賣什麼的都有，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再往裡面走，就看到有人賣自己的了。

翟月明三人費力氣擠進一群人圍的大圈中，圈中間的是一個女子，那女子身著素服，跪在地上，垂著頭，女子身前有一張紙，紙上寫的是：賣身葬父。

翟月明和嬋兒覺得很新奇，在國都中，從未碰到相似之事。護法原磊見多識廣，對此不以為意。

忽然，一群人插進百姓里。為首之人錦衣華服，表情猥瑣。

那人大笑道：「哈哈哈，賣身葬父，好啊。本公子來買你，跟本公子走吧。」

女子見了他，嚇得的馬上轉身要跑。一眾家丁圍了過去，把那女子拖走。

周圍百姓對此惋惜：「落到誰手裡不好，偏偏落到他手裡，這女子算是毀了。」

翟月明聞言，三人偷偷跟了上去，到了一處宅子裡面。三人趴在牆頭，向裡面望去。

那女子被關在一間屋子裡，她拚命地求救。屋外幾人圍在一起，在商量著什麼。

為首的男子進了屋中，不一會，屋中的求救聲越發凄厲，屋外幾人笑的越發猥瑣。

翟月明雖然年紀小，有些事情她是懂的。嬋兒的很難過。原磊神情不變，好似早就料到這般結果。

過了好一會，那男子從屋中出來，臉色滿足。隨後幾個家丁一起進了屋中，又過了很久，女子的求救聲沒了。為首的男子早就不見了，幾個家丁把女子的屍首扔到亂葬崗，隨後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