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鑄劍
「唉!」宋四海雙腿發軟,若不是靠在柱子上怕是跌倒在地「要是義兄還在……」直起身子看向門口「芷玉要不你還是走吧,憑你的功夫,若是要走,他們不一定能攔得住你。」
宋芷玉苦笑一聲「我若要走,早就走了。」
宋四海無奈嘆道「芷玉你若是心中有葉銘,爹就做一次背信棄義的小人。」
宋芷玉回頭撇了一樣「爹,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宋四海知道女兒的意思,頓覺十分羞愧。
年輕的時候,壯志凌雲,意氣風發,上敢九天攬月,下敢五洋捉鱉,現在反而越發膽小怕事。
「你還年輕,不該為此時搭上一生。」
說話的時候門外又走來一人,白髮白須,臉上褶皺如樹皮,樣子很老,但從舉手投足之間來看,身子骨很硬朗。
「莊主。」
「福伯,您怎麼來了?」
被叫福伯的老者朗聲道「老身願為四海山莊再戰一場。」
宋四海低聲道「可你的身體?」
福來人雖老,眼睛卻沒有一點渾濁,十分清明。
「不打緊。」
聽他這麼說,宋四海擔憂之色更勝,鑄劍要技術,更要體力。往常鑄劍都是多人,有人拉風機持火,有人融漿去雜質,有人鍛打提純,有人鑄形開刃。斗劍的時候是一對一,而且要在特定的時間完成,除了優秀的青壯年鑄劍師,上了年紀的根本支撐不下來。他到不是擔心會輸,就是擔心福來的身體。
年輕的時候福來是靈犀城有名的鑄劍高手,他義兄姜梁對福來都是讚不絕口。
但人過七十古來稀,福來現在七十有二,常年煙熏火燎,身體以是枯如老樹。
「這……」
福來雙拳緊握,劈啪作響「四海山莊與我有恩,明日我便是拼了性命,也會拿下這一局。」
宋四海手扶眉心,心中不忿,想他四海山莊成名數十年,輝煌之時,所有人溜須拍馬。有求於他的,他是能幫則幫。現在家道中落,偌大的靈犀城卻是連一個像樣的鑄劍師都請不來。
「那好吧!有勞福伯了。」
他也實在找不到其他人出戰的人。
翌日晴空萬里,少雲,微風。
三七登陽節本就熱鬧至極,城中之人聽聞今日有斗劍盛舉,更是熱鬧異常。
「你有那麼多銀子何不買兩件像樣的衣服?」
「沒來得及。」
初九一路行來,並未休息,本想著今天趕早梳洗打扮一番,卻是睡到了日上三竿,還是張瘸子叫喚,他才醒來。
鑄劍台高鑄,雖是人滿為患,站在下方往上看,倒也看的真切。
上方,葉家,宋家各持一方。
葉銘盯著凹凸有致的宋芷玉上下打量,眼中欲色不言而喻。
「芷玉你放心,待你嫁到葉家,我一定好生疼惜你。」
宋芷玉冷哼一聲,側目看向別出,一言不發。
葉雄看到宋四海身旁之人,眉頭緊皺,細問身旁中年人「翟耀,你可有把握贏了福來?」
「若是他年輕個三十歲不好說勝負,但現在他一把老骨頭,怕是連鑄錘都拿不起來。」
翟耀並沒有將福來放在眼裡,想他十歲鑄劍,如今已有二十五年,整個鑄劍谷鑄劍術在他之上不過一手之數。
「那就好。」
一老者走到鑄劍台中間,朗聲道「今日斗劍,十個時辰……」
他話尚未說完,葉雄一聲乾咳「十個時辰太久。」
老者聞言,頓時改口。
「今日斗劍,七個時辰,只比堅韌。」
此言一出,嘩然一片。
「眾所周知,斗劍分一日,三日,五日,十日。
七個時辰?怕是做個鋤頭都不止七個時辰。」
「葉家這不是存心為難宋家嗎?」
鑄劍有百十道工序,光是熔鐵做劍坯都需要幾個時辰,加上錘鍊,淬火,即便是有人打下手至少也要三天的時間。
宋四海怒道「葉雄,你是故意的吧,往常斗劍,再快也是一日。」
葉雄笑道「今日有雨,難不成要冒雨鑄劍?」
「你睜眼看看,如此晴天白日你說有雨?」
「我說有雨就是有雨,再者說,雙方同樣的模具,同樣的材料,同樣的時間,怎麼好說我是故意為難你?」
「哼……」
宋四海心生怒意,他知道葉雄就是故意針對福來,福來年事已高,若是一日興許能煅出劍身,七個時辰,福來需要時刻把自己保持在高度集中的狀態,身體根本承受不住。
「福伯……」
福來搖頭道「無妨。」
「現在開始計時……」
隨著老者的發話,福來走到高台,另一邊翟耀也走了上去。
高台上兩套模具,一塊鐵精,一塊精鋼,十塊火精,再無其他。鐵精和精鋼用來鑄劍,火精投入火爐之中可以讓火爐內的溫度快速升高,加快熔煉速度。
下方張瘸子看的心潮澎湃,嘆息一聲「唉,年輕沒去學鑄劍真是可惜了。」
初九笑道「現在也不晚。」
「怎麼不晚,我這都三十了,學成不得五六十。」
「你看他,七十多了,不照樣鑄劍。」
「我那能和福來比,人家福來自小跟著姜淮學鑄劍,年輕時就已經威名遠播。」
張瘸子說的姜淮正是初九的爺爺。
初九看著高台上的福來,感觸頗深,小時候沒少往他碗里撒尿,趁他睡覺薅他鬍子。時過境遷,曾經硬朗的腰身如今也有些佝僂。
兩個時辰后,鐵塊在火精的烘烤之下已經熔成鐵汁,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將鐵汁倒入模具,趁其冷卻之時著手其他工序。兩人皆是赤裸著上身,忙的不可開交,豆大的汗珠如流水一般倘落。
待鐵汁凝聚,便開始第一次千錘百鍊,進一步提取鐵精中的雜質,雜質越少鍛造出來的劍刃就更加堅韌。
千錘百鍊也是最消耗體能和精力的步驟,因為時間短缺,福來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幾十斤的鐵鎚不停的錘擊鐵精。
轉眼又過一個時辰。
初九的眉頭不自覺的簇了起來。
「怕是要輸呀!」
「怎麼可能。」張瘸子不懂鑄劍,也看的心腸澎湃,內心激蕩「你看那老頭雖一把年紀,掄起錘來虎虎生風,怎麼可能要輸?」
初九憂道「鑄劍快則三五天,慢則三五月,甚至三五年,想要鍛造出驚世駭俗的名劍,三五十年更是常見。
斗劍,意在快,在堅韌,在鋒利。最考驗鍛造技術的,千錘百鍊提純,包鋼直後再次反覆千錘百鍊,時間緊,任務重,幾個時辰如此往複,體能消耗之大,遠超你的想像。
福來年事已高,看的舉錘之時,左腳前傾,應該是腰部有舊疾。如此劇烈的錘擊,不出半個時辰,舊疾必然複發。」
張瘸子聽的茫然,驚道「你懂鑄劍?」
「皮毛。」
果然如同初九猜測,不到半個時辰,福來身形搖晃,但他依舊苦苦支撐,落錘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