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劫後餘生

安阿聖臉色驟變，暖色燈打在她臉上。剛剛的興奮是真的，凝固在臉上的笑容也是真的。周圍縈繞的綠光瞬間消失，神鹿也消失在視線中。雨水擊打著窗戶，安阿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果然，這個世界什麼都是因果循環，相互制約，沒有一點僥倖心理。她早就應該想到，而不是像這樣措手不及。

而另一邊，紫發男孩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似乎窗外的雨聲對他造成了極大的驚嚇。緊閉的房突然被打開，似乎得到了一絲生機，蕭卓異抬起了頭，母親美麗的身影映入眼帘。

蕭卓異的眼神中充滿著委屈，眼眶中還有些許淚水，臉上的淚痕也十分明顯，他並沒有打算隱瞞自己哭過的事實，即使被母親責備。

看到母親向他走來，他緩緩站了起來。雖然內心很害怕，可是依舊不想讓母親發覺。

「母親，你怎麼提前幾日出來了？」他有些不解，雖然知道母親不會回答，但還是問了出口。蕭卓異似乎哭了很大聲，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安阿聖看到兒子蜷縮在角落，一點也不驚訝，沒有說話，也沒有過問太多，而是走向蕭卓異，溫柔地看著他，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

「時間過得真快，小寶都長這麼大了。」看著蕭卓異，安阿聖欣慰地笑了。

蕭卓異看出來一些端倪，但是沒有說出口。心想，難道母親病了？今日為何如此反常？以前她從來不會說出這種話。

容不得他多想，安阿聖的話語又傳到耳邊。「很久沒有陪小寶睡覺了，母親今天陪小寶睡覺好不好？」

蕭卓異還沒有反應過來，安阿聖就開始整理著雜亂的床鋪，不顧蕭卓異詫異的目光，直接躺在了床上。

蕭白羽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抱著粉色枕頭眼神迷離的站在門口。

「母親，小羽也要和你們一起睡。」蕭白羽可愛的小嘴嘟囔著。

「小羽快來，躺在媽媽懷裡。」安阿聖今日反常的溫柔，平時她雖然一副大家閨秀，卻果敢爽朗，從不像今日婉轉。

對於這個嚴肅的母親，蕭白羽從未怕過。

蕭白羽和哥哥對視了一下，直接跑進了房間，把枕頭往床上一扔，緊接著興奮地跳到了床上。

蕭白羽往安阿聖懷裡蹭了蹭，小聲說道：「母親真香，小羽最喜歡粘著母親了，要一直一直陪在母親身邊。」

安阿聖沒有說話，吻了一下自己女兒的額頭，用下巴頂著她的小腦袋瓜，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輕輕拍著蕭白羽的後背，試圖哄她睡覺。安阿聖也想像平常人家那樣或者平凡的生活，可是他們幾個，從一出生，就註定和別人不一樣，這是他們改變不了的。

蕭卓異沒有多言，直接上床，躺在了妹妹身邊。

床很大，被子也很大，三人蓋著一床被子，卻沒有一人開口說話。暖色燈照在三人臉上，除了蕭白羽，都似乎心事重重。

蕭白羽的呼吸聲變得均勻，蕭卓異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卻沒問，也緊緊閉上了眼睛。

最終，他實在是忍不住，一咬牙，小聲開了口。

「母親，我又夢見父親了。夢中的他，是那麼溫柔，有一股王者之氣，他告訴我，要做個堅強的人，經受得住任何磨礪和考驗。」

雖然母親一向不愛回答，可本以為提到父親，母親會有所反應，但是過了許久，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蕭卓異也放棄了。

蕭白羽眨巴眨巴嘴，又向母親靠近了一點，臉完全貼在母親胸前，蹭了蹭，似乎睡得很香甜。

似乎思考了很久，安阿聖猛地睜開了眼睛，望著天花板，說道:「小寶，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是說如果，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妹妹，到那時候，他就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你一向很乖，也很穩重，妹妹交給你，我很放心。」

母親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似乎變得，很溫柔。

蕭卓異咬著牙，沒有說話。他早已發覺母親不對勁，可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就知道，疑羅王的出現，一定會對他的生活有所影響。

他並沒有回應母親，而是閉上眼睛假裝睡著，實則卻在心中偷想:無論發生什麼，我一定不會讓你和妹妹有事的，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一定。就算與全世界為敵。

母親心裡很清楚，他聽到了，可是並未拆穿他，閉上了眼睛。

母親閉關的這幾天都無人提起疑羅王，似乎這個擁有著強大且可怕的男人從未出現過。

清晨的陽光很充足照在床上。似乎被陽光煩到，他皺了一下眉頭。藍色格調的床上，只有他一人躺著。

「哥哥，起床啦，母親做了你最喜歡的大雞腿。」蕭白羽輕輕走進房間，趴在床上，對著他的耳朵猛地大聲喊道。

蕭卓異並不為所動，緩緩睜開了眼睛，一臉不耐煩的看了一眼蕭白羽，側身躺到另一邊，似乎今日很不願意看到這個自己很疼愛的妹妹。

他想了一晚上，在想母親昨晚的話是什麼意思，他，要離開他們？

「哥哥生病了嗎？」蕭白羽坐在床上，一臉疑惑，自言自語。平時他可是最喜歡看到她，可是今日是怎麼了？是在思考嗎？為何醒了也不起床？

蕭卓異似乎怕傷到妹妹的心，又翻身躺了過來。「小羽，你知道嗎，我總有一種預感，感覺母親要離開我們。我想努力變強，可是我一點思緒都沒有。」

望著哥哥委屈無助而又堅定的熊貓眼，蕭白羽臉上的喜悅瞬間消失，委屈湧上心頭。

「母親承諾過我的，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們。」說著說著，她就哭了起來。

母親聞聲趕來，剛到門口，就聽到他們的對話，靠在牆上聽著，沒有進門。

蕭卓異躺在床上思考，破天荒的沒有去管跪在床上哭的蕭白羽。

女兒的話她聽到了，她也不想離開，可是，這一切都是命數，無人能改變。

安阿聖靠在門外的綠牆壁上，捂著嘴巴失聲痛哭。本來並未有太多傷感，可是聽到自己女兒哭泣的那一瞬間，她徹底破防了。他們兩個，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也不想離開，可是，這一切，是無人能改變的。

「小羽乖，小羽放心，我不會讓母親離開我們的。」蕭卓異的語氣中充滿堅定，蕭白羽慢慢調整自己的情緒。

「哥哥，我相信你。」奶聲奶氣的蕭白羽，徹底融化了蕭卓異冰冷的內心。

「我們去吃飯吧，母親一定等著急了。」蕭卓異說著，就下了床。

蕭白羽擦了擦眼淚，點點頭，和哥哥一起出門，安阿聖卻飛快的跑回房間，輕輕把門閉上了。

二人剛出門，就看到母親的房門被關上。而母親的護身符——帶著一絲紅色的綠晶石，卻在桌子上。

蕭白羽抬起頭，一臉懵地和蕭卓異對視著，問道：「哥哥，母親這是怎麼了？」

蕭卓異沒有說話，而是帶著妹妹坐上了餐桌。飯菜早已準備好，餐桌上，全是兄妹二人愛吃的，可是，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蕭白羽一會兒看向大雞腿，一會兒往母親的房門望幾眼，而蕭卓異的眼光從未從母親的房門移開，似乎在發獃。

安阿聖坐在地上，背靠著門，失聲大哭。「小羽，小寶，是母親對不起你們。我一直在你們面前裝的堅強，勇敢，可我這次是真的怕了，如果我不在了，你們該怎麼辦。」安阿聖埋頭痛哭，小聲更咽著，淚水浸透了綠色的外衣。

另一邊，大漠黃沙滿天飛。

「他就是個只會點石成金的廢物。我們這破村子，沒有任何交易，你變出再多金子有什麼用？」一群小夥伴圍著一個褐色短髮，紅色眼睛，手上戴著一個龍頭戒指的男孩，帶頭的男孩無情的譏諷著他。

褐發男孩帥氣的臉上寫滿了不屈，對著圍著自己的小夥伴大喊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對我刮目相看。」

「喲，捲毛，就你，還想著鹹魚翻身呢？就憑你這一身點石成金的異能，這輩子也就廢了，老老實實在這破村子待著吧。」帶頭的小夥子不依不饒，繼續嘲諷。

周圍的小夥伴很認同這個人嘲諷，都點點頭一同嘲笑小捲毛，其中一人附和道：「是啊捲毛，就憑你這一身破異能，這輩子也只能當個鹹魚了。」

這番話又引來一番哄堂大笑。

小捲毛氣得咬牙切齒，可是因為自己的異能太過無用，只能任憑他們嘲諷。

不甘心全部湧上心頭，紅色的眼睛中充滿著怒火，對著周圍的小夥伴怒吼道：「江子沉，你們再這樣，我就把小羽叫過來，把你們全都凍成冰塊。」

這個叫江子沉的男孩正是帶頭嘲笑他的人，從小到大，欺負捲毛是他從小做到大的事情。因為這個小捲毛的異能，是這個村子里最廢的。

「小捲毛，這輩子都要靠著女人撐腰了是吧？」江子沉大笑著說。

周圍的人全都笑了。突然，一個小夥伴扔過來一個小石子，小捲毛的反應很敏捷，可也沒有躲過去。

「金子。」小捲毛急忙喊道，可是依舊晚了。小石子似乎是嫉妒他的美貌，直接把他英俊的小臉劃了一道口子。

石頭沾染著他的鮮血，變成了金子，落在了地上的黃沙之中。

一行人看小捲毛流血了，都徹底慌了。其中一人直接被嚇傻了，驚慌失色大叫道：「啊，血，流血了，見血，必死一人，今天村子里又會死去一個異夢者。」

話音還沒落，一群人就散了，留下捲毛一個人在原地發獃。他死死盯著地上沾染著鮮血的金石，緊緊握拳。

「為什麼我生下來就這麼沒用，我真的要當一輩子鹹魚了嗎？」

說著，一股無力感上了身，跪在地上，捶地痛哭。

蕭卓異和蕭白羽坐在桌前許久，都沒見母親的房門被打開。

「小羽，我們先吃。」安阿聖因為時常需要閉關修鍊，所以這種情況很常見，蕭白羽並未在意，而是拿起筷子，興奮地夾起大雞腿，剛準備夾到碗中，母親的房門就被打開了。

安阿聖治癒的很好，完全看不出來哭過，她嘴角一勾，莞爾一笑，說道：「孩子們久等了，我剛剛想到了一個修鍊手冊，一時忘了時間，真是抱歉。」

蕭白羽聽到母親的聲音，雞腿還沒有夾起來，就嚇得雞腿脫落，立馬放下了筷子，似乎剛剛的事從未發生過。

蕭卓異盯著母親，一臉驚訝，直接回道：「母親一向不是一個愛解釋的人，今日是怎麼了？」

一句猝不及防的話，問的安阿聖答不上來。面對兒子的不依不饒，她並沒有做出太多回應，而是徑直走到桌前坐下，把綠晶石熟練地戴到了手上，直接拿起筷子把小羽那個未夾到碗中的雞腿幫她夾到了碗中。

「謝謝母親。」小羽咬了一口雞腿，側過小腦袋瓜小聲對哥哥說道：「母親今日似乎有些不對勁，居然沒有指責我。」

面對小羽的問題，蕭卓異並未回應，而是板著臉專心吃飯。

蕭白羽沒有得到回應，一邊噘著嘴吃飯，一邊嘴裡嘟囔著：「哥哥今日也不對勁。」

飯桌上很安靜，從小受安阿聖的熏陶，三人吃飯也都不發出任何聲音。

「三日後，我們將離開這裡。」安阿聖的一句話，聲音雖然不大，卻打破了這個死寂的氣氛。

「真的嗎？母親，我們要去哪裡啊？」蕭白羽的興奮全都表現在臉上。

蕭卓異滿臉驚訝。本以為這個妹妹對離開從未嚮往過，沒想到比自己還渴望。本以為自己已經很善於交流和偽裝，沒想到在她面前只是個渣渣。

蕭白羽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假裝咳嗽了兩聲，說道：「這個村子連個強者都沒有，哥哥一直想離開這裡，這下好了，終於可以離開了。」

蕭卓異笑了笑，嚼著肉說道：「小羽啊，如果不是從小看著你長大，就你這個眼神，我早就相信了。」

「哥哥真討厭。「蕭白羽有些害羞，低下頭靜靜地吃飯。

蕭卓異笑著搖了搖頭。

母親說了要離開之後，也未曾說過一句話，更沒說要去哪裡，兄妹二人也沒有過多地去問。

「哥哥，母親，我吃飽了，我先回房間收拾東西啦。」蕭白羽放下碗筷，一下子跳下了椅子，興奮地說道。

「還有三天呢，這麼早收拾幹什麼？」蕭卓異一臉不解地問道。

「你懂什麼，好了，不說了，你們慢慢吃。」說著，就跑回了房間，拖鞋在客廳呱唧呱唧響，完全不顧母親會不會責備。

蕭卓異看了看母親，也放下了筷子和乾淨的碗，準備離開，安阿聖開口了。

「小寶。」

聽到母親叫自己，蕭卓異沒有說話，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看著母親，深藍色的眼睛中充滿著乞求。

安阿聖嘆了一口氣，本來想說點什麼，卻沒有出口，揮了揮手，說道：「小寶居然也會撒嬌了。行了，去吧。」

安阿聖看著兩個孩子這麼興奮，自己心裡也很高興，但是聲音中假裝充滿著無奈。

聽到母親放自己離開，蕭卓異慢慢走到了房間，關上門后，興奮再也壓抑不住了，直接跳了起來。誰能想到，平時沉著冷靜外表像冰塊的大男孩，也有如此的一面。

兒女都離開客廳，安阿聖還在靜靜吃著飯。

突然，門被敲響。

安阿聖沒有猶豫，似乎早已知道門外是誰，直接打開了房門，迎面就是一個褐色頭髮，紅色眼睛的小帥哥，沒錯，就是捲毛。不過，與往常不同的是，臉上多了一道口子，還有幾道淚痕。一向乾淨整潔的他，身上全是黃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