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可以結案
說話間,第三名犯罪嫌疑人已經被帶進了審訊室,這一次王九張和預審員都沒有提前過去,而是在單面鏡后靜靜的觀察著她。
黃憲宇見王九張面色凝重,於是問道:「怎麼?她有問題?」
王九張點了點頭說:「她不簡單,無論是眼神,神態還是動作都沒露出任何的破綻。」
「哦?那豈不是沒有犯罪嫌疑了?」
王九張沒有回答,而是將頭探向了單面鏡,看了半天後覺得不清楚,又坐到了監視器前,唰唰唰寫下了一行字。
許久后,他看向黃憲宇說:「只要是人,被抓到警局后就不會不緊張,她到目前為止毫無破綻,這很反常,反常的倒讓人難以捉摸。」
黃憲宇搖了搖頭說:「法醫老章那邊的報告交上來了,死者生前被侵害過,這個嫌疑人是女人,又怎麼會是她呢?」
王九張笑了笑站起身來,臉上突然露出興奮的表情說道:「是時候去會會她了,我倒想看看她戒備甚嚴的外表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惡魔。」
審訊室那頭的門打開了,王九張和兩個審訊員邊說笑,邊向裡面走來。
王九張拉開凳子,坐下來說道:「誒?你們說剛才那個方思明,太有意思了,明明是他做的,他卻不承認,等找到了證據了有他好果子吃,這可是殺人碎屍的大案啊。」
其中一個預審員配合的點了點頭說:「對啊,真搞不懂支隊長那邊是怎麼想的,既然已經可以砸死了,還審訊個什麼勁啊。」
此言一出,王九張的眼睛瞟向了這個叫魏麗華的中年婦女,她的眼角突然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鬆弛。
三人假意無精打採的坐下,一個審訊員例行公事似的問了些常規問題后,王九張便接入到了正題中:「魏麗華,我注意到你此前被多次刑事拘留過對嗎?」
魏麗華慢慢抬起頭,隨即輕輕的說道:「都是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做了些下作的活,也因此留下了些案底。」
「什麼下作的活?」
「做......小姐。」
「有償性服務對嗎?」
魏麗華的眼角突然流露出厭惡感,那只是瞬間的表情,卻被王九張馬上捕捉到,並且做了記錄。
「我說了,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我已經受到了懲罰。」
王九張點了點頭,又問道:「你現在從事什麼行業?」
魏麗華微微閉上眼,嘆氣道:「沒做什麼,無業在家。」
「那你的收入來源呢?」
「沒錢了就去當家政做月嫂,有錢了就休息,反正也沒有勞保,做一天活一天,等哪天干不動了就買點老鼠強喝了。」
王九張微微一笑說:「我聽說你經常因為一點瑣事就和鄰居吵架是嗎?」
魏麗華又是一皺眉頭,露出些許不屑的表情道:「那是他們無理取鬧,不是嫌我家吵就說我家臟,我看不過就和他們吵了幾句而已。」
王九張記錄了一下,便和另外兩個人盯著魏麗華,四個人誰都一言不發。
三個審訊人員的沉默如果換成一般人估計早就躁動不安了,但魏麗華卻始終面無表情的與他們對視,這反倒勾起了王九張的興趣。審訊室里的空氣瞬間達到了冰點,這種對視甚至讓另外兩個審訊人員都敗下陣去,紛紛低下頭假借整理卷宗避開了魏麗華犀利的眼神。
過了好一陣,王九張突然張嘴問道:「魏麗華,你討厭自己嗎?」
此話一出,魏麗華嘴唇下意識的鬆弛了一下,眼睛也收起了剛才那種犀利,眯了起來,同時眉頭緊鎖,這是典型的極其厭惡的表情組合。王九張心裡一喜,也不等魏麗華回答,馬上拋出了第二個問題:「你覺得自己臟嗎?」
這次魏麗華不僅有剛才的表現,她甚至下意識去把滑落的頭髮撥到了耳後,人類是有尾巴的,男人的尾巴是下意識敲動的手指,而女人的尾巴就是她撥弄的頭髮,當尾巴出現的時候,就意味著他的心理防線即將要被攻破。
「魏麗華,殺人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靈魂的第三問出現了,魏麗華瞬間又恢復了此前的堅毅,嘴角微微翹向一側,不屑的說道:「我沒殺過人,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你問錯人了。」
王九張搖了搖頭,用手指在桌上輕輕的敲擊了三下,他的手機隨即突然響了起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手機鈴聲竟然是轟隆隆的打雷聲。
魏麗華突然神情緊張起來,剛才所有鎮定的表情,在此刻全都消失。
王九張見狀輕輕的合上了資料,嘆了口氣,對其他兩個審訊員說:「行了,就到這吧,該是結案的時候了。」
那二人和魏麗華都是一驚,不知道王九張是什麼用意,但王九張卻不理他們,轉身走出了審訊室。
這一次他沒有回監視室,而是徑直去到了休息房間,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
黃憲宇跟了過來,叫他坐到了沙發上問道:「你說的結案是什麼意思?」
王九張微微一笑,回道:「結案就是結案了啊,兇手已經找到了。」
「找到了?是誰?」
王九張故意靠近黃憲宇說:「乾爹,以你的經驗看,這三個人會是誰呢?」
黃翔宇眉頭一皺:「別賣關子了好嗎?我要是能知道是誰不就抓人了。」
王九張嘿嘿一笑:「您趕緊命人去搜查魏麗華的住處吧,哦,對了,還有她經常去的地方,一定要找到關鍵證據。」
「關鍵證據是什麼?」
王九張嘆了口氣:「器官,剛才魏麗華進來的一剎那,我聞到了一股熟悉且厭惡的味道——福爾馬林。當時我就好奇,為什麼一個普通家庭婦女會接觸到化學藥劑,直到詢問了她幾個問題,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哦?」黃憲宇再次來了興趣,迫不及待的問道:「快講講你的分析。」
王九張將咖啡喝完,隨即講道:「我最初觀察她的時候,發現她的表情毫無破綻,我和您說了,這很反常。所以我準備反其道而行之,首先為了讓她放鬆,故意說方思明是兇手,她也因此放鬆了警惕,這是卸去偽裝的第一步。其次我發現她以往的拘留記錄中,全是因為多次賣淫而被抓。這樣講,每一個從事那個行業的女人,多多少少是生活所迫,從潛意識裡講,她或多或少很厭惡這個行當。這個問題直接撕開了她的心事,她眼角突然出現的厭惡感也證明了我的問題好用。第二個問題是測試她的人格,她和鄰居爭吵很多次,而和我的對話中卻表現出每次爭吵都是鄰居故意搞事情,這是典型的偏執型人格,簡單說就是她有被迫害妄想症,這也是犯罪潛意識的突出表現。我又問她厭惡自己嗎,她非常明顯的露出了厭惡的潛台詞,皺眉、眯眼、上唇提升,如果僅僅是皺眉的話,不一定代表厭惡,它有可能代表質疑或者不理解,但加上眼瞼的閉合動作和上唇的提升,則是表達內心的厭惡和不滿。第四個問題是覺得自己臟嗎?她露出了自己女人的尾巴,也呼應了此前那個問題,瞬間撕裂了她的面具。」
黃憲宇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死者的職業和她是一樣的,所以如果她連自己都厭惡,就極有可能厭惡被害人!」
王九張恭維的鼓了鼓掌說:「不愧是犯罪的剋星,警局的銀狐,狡猾狡猾地,一下子就猜到了關鍵因素。」
黃憲宇白了他一眼道:「別拿你老子開涮,最後兩個問題證明了什麼?」
王九張呵呵一笑道:「我問她殺人是什麼感覺,這本是詐她的一句話,但她卻表現出了一種勝利者的表情,眼神堅毅,翹動嘴唇,甚至充滿了挑釁意味的反問我。這些都說明了,她沉浸在殺人的快感當中。如果說這些僅僅是推斷的話,那最後我讓人給我打電話發出打雷的鈴聲,卻徹底的激怒了她,她對打雷非常的敏感,有很強烈的應激反應,這也和雨夜屠夫的作案環境完全的呼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