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雲散
陸懷征走過去,掃了一眼掣肘著林意的兩個男人,像是在看兩個死人,兩個滿身腱子肉的人居然被他看的心驚肉跳,下意識地鬆了手。
林意疲軟地用手支著身體,像一隻斷了翅膀搖搖欲墜的蝴蝶。
陸懷征這時才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死白死白的面色全是冷汗。
他走過去環抱住她,低啞著音叫她,
「林意——林意,你能聽到嗎?」
林意沒應他,巴掌大的臉上此刻面無生氣,長長的睫毛閉著眼微不可見地顫抖。
旁邊的人大氣不敢出,此刻一個個的像發抖的鵪鶉,動也不敢動。
陸懷征不敢耽擱,脫下襯衫小心翼翼地抱住她飛也似的奔去了校醫室。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在原地躊躇著不敢離開。
-
校醫室里,燈光很柔。
天色漸晚,吳庸脫了白大褂,已經準備溜個彎回家吃晚飯了。
突然,『咣當』一聲,門開了。
他嚇得一個愣怔。
轉過頭,看見陸懷征風風火火地抱著個人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破門而入。
霎時氣的鬍子都歪了,「陸懷征你個小兔崽子,又去幹啥好事了?」
陸懷征把林意放在床上,蓋上被子,長發傾瀉如墨,襯得她的臉越發白皙。
此刻醫生走過來,看到了他懷裡的人,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不可置通道,「這次打的還是個女的?陸懷征,你變了。」
陸懷征沒時間和他掰扯,渾身纏繞著低氣壓,「老吳,你快看看她怎麼了,來的路上我已經檢查過了,除了輕微的擦傷我沒看出哪裡還有問題,可她現在這個樣子明顯不對勁。」
聞言,吳庸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才不對勁吧,以前打架被打的站不起來都沒這麼慌不擇路過。
又看了眼病床上的林意,嘖嘖,「小子,你眼光還不賴嘛。」
隨即安慰他,「你先別急,從她現在的狀況來看,應該是深度夢魘,這種情況可能性很多,我得進一步排查。」
言罷,他拿出聽診器逐一排查她的心率,面色逐漸有些凝重。
當機抽了她的血,進一步檢驗。
二十分鐘后,他對陸懷征說,「嚴重的創傷后應激障礙,她的血液中有羥色胺再攝取抑製劑等穩定劑成分,說明她知道自己是有這個病,也一直在吃藥。」
「至於這次的發病原因,很有可能是再次遭遇了相同的發病源,類似的刺激下再度病發。」
「至於其他的,抑鬱症和躁鬱症都有可能,但需要再進一步的診斷。」
聽他說完,五分鐘以後,陸懷征的腦子都是空的,視線一瞬不瞬地盯著病床上的人,良久無言。
林意,你曾經過的不好,是不是。
-
-
林意醒來的時候,入目的是一片白,她眨了眨眼睛,想讓意識清醒些。
掙扎著起身,才發現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一轉頭,就看到陸懷征坐在沙發上,頭微微撇著,已經睡著了,沙發邊側搭著一隻手,手指很自然地垂著,骨節分明,修長勻稱。
身上的白色打底有些皺,袖口卷了幾道,露出白色手腕,在寂靜的傍晚顯得幾分單薄。
林意看著他睡著的眉眼,想起來她清醒的最後一刻,是他把外套蓋在自己身上的,心裡像是續了一攤溫泉。
有一個人,他好像溫柔地接住了自己長久的疲憊,這種感覺很奇妙。
許是覺得有人盯著他,陸懷征倏地睜開了眼,兩人的視線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個眼神鋒利,目光如炬,一個柔軟似水,明眸若風。
一時間,空氣里凝聚了若有似無的安謐。
…
半晌,林意說,「你餓嗎?」
陸懷征,「……」
陸懷征沒說話,看了她幾秒,半晌,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行吧,今晚老子註定得伺候你。」
言罷,兩隻手撐起沙發兩側,向門口走去。
林意: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彆扭?
正當她愣神的時候,門口的人臨走前叮囑,「你再睡會,不要亂跑,我馬上回來。」
陸懷征匆匆一去,房間里又陷入了安靜。吳庸一把老骨頭早就熬不住了,打點完這兩個小祖宗,大掌一揮,當了甩手掌柜。
林意下了床,兩腳剛踏地的時候,就疼得忍不住嘶了一聲,這才發現,手臂上以及兩隻膝蓋被擦破了皮,血絲漫布青紫一片,看著有些觸目驚心。但已經被人細心處理過了,擦了消毒藥水,嚴重的地方貼了紗布,手法還挺專業。
她在床上磨蹭了許久,片刻想看看幾點了,那兩個腱子男抓她的時候,搶了她的手機,關了機扔在她的書包里。
四下打量了會,發現書包放在門口的櫃檯上,穿上拖鞋跛著腳挪了過去。
手剛剛摸到包,門就開了。
陸懷征一進門就看到這姑娘杵在門口,眼睛都不眨地看著他,
冷著臉開口,「腿不疼了?要不要給你租副拐杖,走著還方便點。」
林意,「……也行。」
陸懷征被氣的想冷笑,把手裡的吃的放下,走過去一把把她抱起來。
林意下意識地想驚呼,渾身僵住,牙齒咬著嘴唇兩邊的肉堪堪忍住了。
陸懷征三步並作兩步把她放在床上,給她蓋被子的期間漫不經心地睨了她一眼,
「再亂動,腿打斷。」
……
咦~你們社會大哥都這麼暴躁嘛?整的跟不法分子似的。
林意麵上慫慫地點了點頭,心裡在狂轟亂炸地誹意。
陸懷征卻好像輕描淡寫地看清了她的心裡所想,「再敢心裡罵我,晚飯就不用吃了。」
林意倏地看了他一眼,他是肚子里的蛔蟲嗎?
陸懷征把病床上的小支板放下來,把吃的在林意麵前一字排開,奶黃包,小炒,百合蝦,奶茶還熱乎乎的,他把吸管給她插上,真他媽的,他就從來沒這麼伺候過人。
林意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隨即暖呼呼地眯了眯眼,果然,甜食能讓人心情愉悅。
看她享受那樣,陸懷征心裡一軟,小姑娘自從醒來,之前的事隻字未提,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但他知道,她是害怕的,甚至是逃避的,只是習慣性的掩飾。
林意拿了蝦,準備剝的時候,陸懷征這時才看到她右手虎口處有幾道血痕,在白皙的手背上分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