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囑託
夏惟不會來了。
龍時看著窗外。對於他而言,新的一天時常是以一群少年在門外的叫喊聲開始的。
可是夏惟的離開,像是把那些少年們也一併帶走了。
「都去好好準備了么?」龍時自言自語道。
他知道,公主及笄的那場比武,即便最終贏不下決賽,也是展現自己武藝的好機會。在漠國,不論文官還是武將,都要求一身訓練有素的武藝,如果能趁早獲得國主的認可,對以後的仕途無疑是大有裨益。
只是突然變得這麼安靜,讓龍時居然有那麼一絲感慨。
一絲幽香鑽入了龍時的鼻中,香味很淡,卻讓他感到很舒適,有些陌生,但他又感覺像是近期有聞到過。
「老師!?」不知為何,聞到這股香味,他想到的居然是自己的老師。
猛回頭,才發現,驚雷那魁梧的身影居然真的站在了他身後,還是門口的那個老位置。不過,這一次,他的身旁還站著一個身著藍衣的女子。
是她。
與他交手過的女孩,亦是給他帶來無數謎團的女孩。
她懷中抱著一本厚厚的書,看封皮,像是《龍史》,但他記得,龍史的三部他明明是都已經讀完了的,而這本,看起來並不是那三本中的任何一本。
「見過龍公子。」她優雅地欠了個身,恬靜的讓他不敢相信正是那個擁有著迅雷般武藝的女子。
「為師的孫女,驚梳苒,你們昨晚上已經見過了。」驚雷看著半天沒有回應的龍時,說到。
「驚姑娘,久仰……」他口頭上說著,但其實三人都知道,此前他對驚梳苒聞所未聞。
「客套話就不用多說了,你大可以把她看成是你的師妹。為師把她帶到這邊來,就是為了能讓她和你一起練習御氣。我近來有事,不能親自教授,便由你來教她好了。」
「這……可昨日交手時我已經感覺到,驚姑娘的御氣水準並不弱於我。」
「不過是藉助外力罷了,」驚雷從懷中取出一枚金色的圓環,給龍時看了一眼,「此物名為尋龍印,可以在一段時間內大幅增強佩戴者的氣。你昨日所見不過是徒有其表,實際上,她自身的御氣水平遠不如你。」
龍時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驚梳苒。
「那……既然是老師吩咐,徒兒定當不遺餘力。」
「不過為師也不會虧待你。」驚雷轉過身,「梳苒雖然御氣方面不如你,但是在龍史上的造詣卻在你之上。她讀過的瑞辰上學也要多於你,未來一段時間,她會在漠國常住。有什麼問題,你大可以問她,而不用再等為師來替你解答了。」
「多謝老師。」
驚雷點點頭,隨即對一旁的驚梳苒道:「梳苒,這邊就交給你了,你知道的,爺爺不能再在這裡停留了。」
他把尋龍印放在梳苒手中,「尋龍印還是還給你,但是要聽爺爺的話,不要老是依賴它。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是真的強大。」
「梳苒知道了。」梳苒點頭接過尋龍印,沒有佩在腰間,而是收入懷裡。
「好孫女……」驚雷拍了拍她的頭,隨即一個閃身,不見了人影。
屋內只剩了兩人,氣氛驟然冷清了下來。
「我從沒見過老師那樣的眼神。」龍時先開口了,「看來在我面前雖然是個嚴苛的有些過頭的老師,但在你面前卻是一個慈祥的爺爺呢。」
「龍公子見笑了,但爺爺對梳苒的要求卻絲毫不會弱於你。
」
「看得出來。」龍時感覺得到,面前這個女孩雖然對自己說話很客氣,但因為昨天,她依舊對自己有著不可忽視的敵意。
「你抱著的是《龍史》嗎?」他的目光落在了梳苒懷中抱著的那本書上。
她點點頭。
「我記得龍史只有《天琊》、《千於》和《玉燭》三部,而且我都已經讀過,這一部,我好像沒有見過。」他繼續問道。
「《龍荒》。」梳苒幾乎是立刻回答了出來,「《龍史》最新的一部。」
「龍荒么?所以主要記錄的是玉燭龍王駕崩之後的事?」
「是的。雖然《玉燭》裡面也有記載一些龍荒年間的歷史,但是也止於玉亭案。那時才不過龍荒十年,現在已經龍荒六十多年了,這之間的所有記載,全都在《龍荒》裡面。」
在玉燭駕崩后至今的這一段時間瑞辰一直使用的年號為龍荒。雖然《玉燭》這一部主要講的是玉燭龍王在位的事,但其實也包含了龍荒前十年的記錄。
而驚梳苒的回答非常老道,特意強調了這一個容易望文生義的錯誤。
「原來如此,所以書心亘他老人家還在繼續寫龍史嗎?」
龍時知道,到目前為止,能夠正常發版的《龍史》是只有三部。能拿到書心亘最新的、可能是新鮮出爐的作品,面前的這位女孩和書心亘的關係絕不一般。
但是,她只是緊緊抱著手中的書,原本有些冷漠的表情,忽的流露出憂傷來。
「不,他不寫了。這本《龍荒》就是他的絕筆之作。」
「……」龍時沉默了一會,「確實,記載歷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是他,也總有一天會累的吧?」
梳苒沒有再回應,她只是慢慢的走上前,把那本書遞給了龍時。
無言,讓龍時知道,這個話題或許不再適合繼續深入下去。
「謝謝你,願意把他的作品帶給我,我會好好保管,認真拜讀的。」他小心翼翼的接過,看到她眼中有些不舍,便說到。
「嗯。」她憂傷的表情淡了下去。
驚梳苒的眼神終於正視起面前這位銀髮的少年。他平靜時,白凈的臉上像是有個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很溫和,實在不似她以為的沉溺酒色中的少年。
「你在這邊還有其他親人嗎?看樣子,老師會離開很久的樣子。」龍時接過書後沒有立即開始翻看,而是將書規規整整地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轉而問她。
驚梳苒注意到,這屋內唯一的一張桌子非常乾淨,上面整齊地擺放著筆墨和一盞燭燈。那支筆的筆桿上有明顯的磨損痕迹,是經常被使用的象徵。
「沒有。只有我一人。」這一次,她的語氣不再像先前那般冷淡。
「那……在這邊有住處嗎?」龍時有些驚訝,到底是多麼重要的事,能讓老師放心把自己的孫女一個人留在這邊。
「我有寢食的居所。」
看到龍時像是鬆了口氣的表情,驚梳苒不由得問到:「你不討厭我嗎?畢竟我昨天不由分說的出手,而且下手並不輕。」
「你是因為我在那種地方,才會出手的吧?」龍時像是很理解她一般說道,「你是老師的孫女,應該和他一樣一身正氣、嫉惡如仇,更何況還是個女孩子,對頻繁出入那種地段的男子定然是深惡痛絕吧?」
「不錯……」驚梳苒的眼神中充滿著堅毅,和她的爺爺如出一轍,「雖然突然對你動手的確不好,但如果放在那時,我覺得我是一定會動手的。」
「那我說什麼都不足以開脫。因為在你看來,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身為老師的弟子,都不應該到那種地方去。」他倚在凳子的靠背上,「當然,我也沒有必要都解釋清楚。我有一些自己的決定,並且也做好了無視旁人眼光的覺悟。」
龍時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梳苒身上。
「不過,既然是老師要求我教你御氣,你可能得稍微忍耐一下對我的厭惡,聽我嘮叨幾句。」
驚梳苒嘴唇微動,像是要說什麼,但是面前的這個少年卻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
「其實御氣的訣竅幾乎都記載在《氣理內經》上,只是有一點點其他的技巧,那也不過三言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