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辰宴前

龍時睜開眼，卻並沒有立刻起身。他感到右臂的傷口依舊隱隱作痛，試著御氣來緩解痛苦，才發現先前被自己沖開的心脈又重新封上了。

他記憶的最後片段是在那個擂台上，印象中，他先於對手倒下，那按照賽制，勝者應當是林天濤。

他想起昨夜做的那個夢，夢見夏惟又到了他這間小屋，與他道別，任憑自己如何挽留，都無法阻止她離開。

只是現實比夢境更為殘酷，他來不及道別，來不及挽留，甚至來不及見到夏惟最後一面，兩人就已經再無相見之日。

但不由他悲傷下去，小屋的門傳來一陣「咚咚」的敲門聲。

這已經是近來，第二次有人敲他的門了。

即便身體的疼痛讓他很不願起身，但他還是支起身子，蹣跚地走到門前，推開門。

又是之前那個在他生日早晨給他送餐的丫鬟，不過這一次她的托盤裡放的不是飯菜，而是傷葯。

「少爺，夫人讓奴婢前來為您上藥。」一個與之前一模一樣的欠身禮。但在看到龍時手臂上已經妥妥帖帖地纏上了一層繃帶后，她的表情有些出乎意料。

龍時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丫鬟臉上不自然的表情。

「看來，現在已經不需要了。」他舉起自己負傷的那隻手。

龍時已經可以斷定，昨夜將他送回到小屋，並為他治療右臂傷口的人就是驚梳苒，而自己受損的心脈也估計是她修復的。

「那就請少爺用膳吧。」那丫鬟倒也不是那麼不經事，既然不用上藥，那便退下，轉而示意身後的另一個年紀看上去較小的丫鬟端上來一盤子飯菜。

面對這一頓明顯比以往豐盛的飯菜，龍時卻無動於衷，依舊擋在門口，沒有讓丫鬟進門。

「不用了。」許久，他沉沉道，隨後轉身，想要關門。

「少爺，夫人已經再三吩咐奴婢，這幾日要好好照顧好您的吃食，助您快點養好傷病，萬不可影響您去生辰宴上比武。」

龍時的身體一顫，又轉了回來。

「你……說什麼？」

這端著吃食的小丫鬟顯然就沒有之前那個大丫鬟一般不怕事，被龍時這樣突兀的一問，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是之前那個大丫鬟趕忙上前來接過話茬。

「少爺您不記得了嗎？昨日您贏下了那場比武……」

「不應該，贏的人不應該是我。」龍時皺起了眉頭，他努力回憶著。

「但是，據說是那林家的大公子親口認的輸。而且今日一早已經有王宮的人到府上來遞送生辰宴的請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龍時點點頭，隨後進到屋內。

大丫鬟很快也明白了這位少爺的意思，立刻對一旁還端著吃食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後者隨即快步將吃食布置了下去。

龍時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因為右臂負傷的緣故，龍時也不再講究，不能拿筷子，就直接用左手捧起飯碗向口中倒，也絲毫不管飯菜掉落在桌上、衣物上、地上，只是一個勁的吃。

……

然而，在另一邊，王宮裡的夏惟卻是與龍時完全不同，面對著一桌豐盛的早膳，她遲遲沒有動筷。

終於，父王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她火急火燎地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好了，惟兒，父王知道你高興，但身為一國公主，以後在外人面前可要時刻注意儀態，不要失了我漠國的國體。」

但夏惟卻並沒有如他所說一般高興。

倒不如說是恰恰相反，她那張嬌俏的鵝蛋臉上已滿是愁色。

夏啟收了笑容，也有些不解。自己這唯一的女兒近來的情緒已經完全被那武鬥場所支配，若是龍時勝了倒還好，她雖然也藏不住滿心的喜悅，但至少不會鬧騰。

就怕龍時敗了。夏啟記得清楚，龍時落敗的那一場，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夏惟便抬手將桌上的硯台砸了出去，墨水濺了一地，等他趕到，那殿上的大門已經緊閉，所有宮女、公公都被她一併轟了出去。

勝敗乃常事，夏惟肯定是懂得這個道理的。因而，夏啟不理解她這番行為，因為她像是不相信龍時會敗一樣。

「父王，我聽說阿時他受了重傷？這是真的？」

夏啟皺了皺眉頭，「在比武場上負傷，對於漠國的男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現在不讓他受傷，讓他以後在戰場上負傷嗎？」

「不，他不會的……他可是阿時……怎麼會受傷？」夏惟鬆開了夏啟的手臂，獃滯地搖著頭。

看著夏惟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夏啟卻忽的想起昨夜冷空的猜測。

如果說，龍時的實力只是在近期有大幅縮水，那與龍時相處了有快兩年的夏惟，定然是見過龍時全盛實力的。

夏啟收起自己的不解，轉而耐心地問了起來：「惟兒，你和父王說說，和你在一起時，龍時是怎樣的？」

「阿時他，很厲害……」

「有多厲害？」

「父王，你肯定不會信的……阿時他在一年前，就能赤手空拳撂翻四個大漢。」

「四個人一起上？」夏啟問。

「對，就是四個人一起上。阿時把他們都打翻在地，連大氣都不要喘。」夏惟看向窗外。

夏啟撫著下巴想了想，隨後又問：「還有什麼不一般的地方嗎？」

「阿時在背著……人的時候，能跑過淬靈湖旁邊那座寺裡面的武僧，還能甩開他們一大截，就和一匹馬一樣快。」

夏啟恍然般點著頭，也看向窗外。夏惟不會騙他，但她口中說出的每一件事，都絕非一個尋常人能做到的。

如果說冷空昨夜給出的是猜測，那今天，夏惟的話幾乎已經證實了這一猜測：龍時，在比武中所展示的實力絕不是他真正擁有的實力。

也難怪夏惟會對龍時的敗績感到不可置信，對龍時受重傷的消息更是心急如焚。

「父王，放女兒出宮，就一會，我保證很快就回來。」

夏啟當然知道女兒這時提出要出宮的原因，但他不能答應。但在生辰宴開始之前，公主不可拋頭露面，更何況是去私會比武的參與者。

他搖了搖頭。

「你現在去見他，要漠國千萬民眾作何感想？你若是真想繼續和他在一起，現在就該忍住，直到他得勝，教任何人說不了一句閑話。」

漠國立國百二十餘年來，像這樣的公主生辰宴已經辦了不下十場，面向的是全漠國的適婚男子，即十六歲到二十歲的男子。但實際上，最終能在生辰宴擂台上露面的，大多都在十八歲以上。

這很好解釋，因為男兒生長的高峰期就在十六歲到十八歲之間，這兩年，足夠讓一個男子的體格力量發生質的變化。

而龍時，是第一個年僅十六歲就進入到生辰宴的少年。僅憑這一點，他的潛力已不弱於齊炎，即便是龍時在這場生辰宴中敗下，夏啟也有理由違背「終賽勝者即為皇婿候選」這一不成文的規定。

看著夏惟那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夏啟長嘆著搖了搖頭。

「惟兒，父王可沒說過，這場比武之後就要把你嫁出去。」

夏惟愣愣地看了一眼夏啟。

「你未來的夫君怎麼能通過這區區幾場比武就決定下來？」他伸手，想要去撫摸女兒的頭，但最終又收了回來。

女兒已經不再是小孩了。她的身體現在對於任何一個男人而言都是一片禁地，包括身為父親的他。但他知道，總有一天，會有一個混小子以「明媒正娶」為由從他手上將這瑰寶似的人兒取走。屆時，自己的女兒，便會完完全全屬於那個混小子。

而他最後的倔強，就是將自己的女兒，盡量交到一個勉強看得順眼的人手中。

夏惟的表情緩了過來，「那要什麼樣的人才能讓父王滿意？」

「至少，只是有一身武藝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