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相擁
「昔芳,你還好嗎?昔芳,你睜開眼……」
驚梳苒看著已經昏厥的龍時,他周身曇花一現的氣現在又一次消失了,她第一時間為龍時的右臂止住血,隨後伸手探了探龍時的胸口。
雖然龍時已經昏厥,但是他的心卻以一個快得讓人發慌的速度跳動著。
驚梳苒驚訝地捂住嘴,她知道龍時是用被阻塞在心門中的氣,一次又一次衝擊被驚雷封住的氣脈,但還是不夠,所以,才在擂台上,用拳頭重擊胸膛,只為能讓那阻塞的氣脈哪怕有一絲一毫的鬆動。
龍時成功了,但這樣強行御氣的後果,是直接損及心脈,如果不立刻修復,輕則落下終生病灶,重則危及性命。
驚梳苒急忙讓龍時面對自己盤腿坐下,沒有任何遲疑地向他的身體里灌入氣,一點一點修復龍時那被衝撞得千瘡百孔的心脈。
「快點,再快一點。」驚梳苒默念著,不遺餘力地持續注入氣。
「呃……」一聲悶哼從龍時嗓中發出。在驚梳苒氣的治癒下,龍時的心跳漸漸緩了下來。
這樣的過程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直到驚梳苒體內的氣也被消耗一空。看著已經漸漸恢復正常的龍時,驚梳苒舒了口氣。
一輪明月早已攀上夜空,此刻,她實在不宜再待在龍時的這間小屋中,正欲轉身離開。
但已經躺下的龍時不知為何又坐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驚梳苒一愣,想要去查看龍時的情況,卻感到龍時牽住她的那隻手已經發力,拉著她的身體轉過,最後竟是直接將她摟抱在懷中。
「昔芳,你……」驚梳苒被這突如其來的大膽行為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居然不知該怎麼辦。直到已經感受到龍時懷抱中開始升溫,她才輕輕掙扎了起來。
「別走……惟兒……」
驚梳苒停下了掙扎,她意識到是因為四周一片漆黑,加之龍時尚不清醒,這才將她誤認為了夏惟。
她的心跳得很快,在此之前,她還從沒有被一個年齡和她相仿的男子這樣摟抱過。
可是,在聽到「惟兒」這一聲稱呼的一瞬,她忽地想到了什麼。
是的,龍時這麼拚命,這麼勉強,為的都是那個小公主。
她的心跳漸漸恢復了正常。
應該立刻掙脫開這個懷抱。她告訴自己。
但身體卻遲遲沒有做出反應,那一刻,她終於發覺,自己對龍時的態度不知何時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摟抱著她的那隻手很快又無力地鬆開,而龍時也再沒了動靜。
驚梳苒輕輕推開他,才發現龍時早已再一次昏睡了過去,她默不作聲地再次將龍時安頓好,走出了小屋。
站在月下,驚梳苒定了定心神。
她知道,在現在這個年齡,男女間的相處難免會生出一些懵懵懂懂的想法,但這些想法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她方才對龍時的那種微妙情感也定然如此。
只是想到她居然也會如此,就與那些不懂事的少女一樣,她對自己也開始不滿起來。
……
龍時得勝這件事,在第一時間也傳入到了王宮。
夜幕早已降臨,朝堂中也是空空蕩蕩的,只有夏啟和另一個中年男人,而那中年男人身著的,是武官的官服。
「冷卿,龍時這小子,你怎麼看?」
冷空,漠國現在唯一一位擁有武將最高榮譽「大玉」的將軍。這個名號只要存在一天,就無時無刻不在威懾著整個穹隆。
「很奇怪。」冷空回了三個字,他皺著眉頭,回憶著白天看的那場比武,「這龍時身上有三點,讓老臣捉摸不透。」
「此話怎講?」夏啟顯然對冷空的回答極為感興趣。
「首先,是龍時使用的槍法,老臣從未見過。這槍法的一招一式看上去都有些殘缺,不像是一套完整的槍法。」冷空道。
「槍法不完整?呵,有意思。」夏啟饒有興緻道。
「其次,是龍時自身的實力讓老臣感到迷惑。」冷空繼續說。
自登基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練習武術了,但是冷空,作為需要時刻準備上陣殺敵的將軍,雖然已經年過半百,武學造詣依舊處在漠國的頂峰。正因如此,他能給出更細緻的分析。
「老臣以為,龍時的狀態,近期當是受到了何種影響,讓他的實力驟降了數個台階。」
今天這一場比武,冷空全程看了下來。他第一時間就判斷龍時的反應速度應該是遠超身體極限。
冷空十分清楚,反應速度和身體動作存在細微差距是正常的,但如果差距過大,就會導致格鬥決策上出現區別。
龍時在應對敵手出招第一時間做出的決策,更多是躲閃,而非格擋,這說明在不久前,龍時是具備支持這個決策的素質的。而現在,他的身體速度顯然完全無法支持他做出的決策,正是這樣奇怪的一點,讓冷空給出了他對國主說出的結論。
冷空曾經有過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與敵人拼殺的經歷,他對身體跟不上反應這種情況有著極為深刻的記憶。而龍時在比武中的狀態,讓他很快聯想到那些經歷。
「這……」夏啟明白,龍時才十六歲,身體素質按理應該會比那些二十歲的對手弱一些,但事實是,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他都要遠超同齡人,甚至要優於大部分年齡比他大的對手。他一直認為,這是龍時最終能夠進入終賽的最大資本。
然而,冷空卻判斷,具備這樣優越素質的龍時,很有可能還是「下降了數個台階」后的結果,那龍時全盛時期,會具有什麼樣的實力?恐怕是要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最後,是他擊敗林家大公子林天濤的那一招槍術。國主,不客氣的說,我漠國從上至下,挑不出一人,能使出這一招……」冷空道。
「齊炎也做不到?」夏啟問得很迫切。
「做不到。」冷空斬釘截鐵地答到。
「莫非,連冷卿你……也沒把握做到?」夏啟問到,他知道,作為同樣使槍的冷空,更有比較價值。而夏啟也是絲毫不忌憚這一問是否會冒犯到對方。
他與冷空是忘年交,在他還是王子的時候,與冷空的關係就已經不一般。現在快三十年過去,夏啟對冷空的忠誠更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而冷空很果斷地搖了搖頭。
「好,好啊。」夏啟喜形於色,撫掌道,「冷卿,我讓這龍時也去做沙城鐵騎的校尉,如何?」
「龍時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歸於老臣麾下,老臣自會多加關照。」
夏啟滿意地點點頭,背過手,移步至窗前,看向南方。
「冷叔,漠國的年輕一代,還是得靠你來扶持。」他長嘆道。
冷空沒有驚訝於夏啟對他的這一番稱呼,他清楚,夏啟雖然身處國主之位,但私下裡卻還是喜歡喊以前的稱呼。
「你說,要是欲靜在,他會不會也很賞識龍時這小子?」許久,夏啟又問了句。
「會吧。」冷空緩步走到夏啟身邊,也看向南方,「國主,您這麼關照龍時,是不是因為龍時和風欲靜有幾分相似?」
夏啟沉默良久,最後點了點頭。
冷空便不再說話。
在十七年前,漠國有兩位大玉將軍,一位是冷空,而另一位,便是兩人口中的風欲靜。在十七年前那場被稱作「青黃之爭」的大戰中,風欲靜作為漠國主力鐵翎軍的都統,與冷空的沙城鐵騎協同,在對樊、梁二國的作戰中所向披靡,勢如破竹,幾乎就要奪取敵國的核心地帶。
但那場大戰最後的結果,是樊、梁、漠三國在北漠和內原交界的塹關,定下了「青黃之約」,約定無條件停戰二十年。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穹隆志》中明確記載,是風欲靜在攻打樊國都城崇城一戰中投敵,置鐵翎軍於不顧,延誤戰機,導致漠國鐵翎軍主力陷入崇城守軍和援軍的包圍之中,兵糧寸斷,全軍覆沒。
風欲靜為何臨陣投敵,成為了青黃之爭中最大的謎題。
「聽說,欲靜在樊國已經拜為上卿,現在還把跋國拉入了合縱,這是鐵了心了要和我漠國作對啊。」夏啟道。
「國主,你我都再清楚不過。王妃死後,他恨你入骨。」冷空淡淡地說到。
「所以……冷叔,那件事,你也覺得是我錯了?」夏啟的眼神中現出一抹無奈。
冷空沒有回答。
夏啟的臉上顯出一個意料之中的苦笑,隨即搖了搖頭。
「罷了,我們這一輩的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下一輩。至少惟兒,絕不能讓她再重蹈她娘親的覆轍。能擁有她的男人,必須要強大到能夠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