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湖畔
「撲通，撲通。」白色的浮漂沉入了水面，在靜謐的夜裡盪起一串輕靈的回聲。
龍時提著釣竿，他知道這又是一條不小的魚，可他只是獃獃地看著淬靈湖面上映著的皎月，絲毫不管那如同脫韁之馬一般快速放出的魚線。
「咕~」一聲，是魚線放完，大魚繼續拉扯緊繃的魚線發出的聲音。
有力的拉扯感終是將發獃的龍時扯回了神。可是來不及發力，手中的魚竿早已脫手，掉入湖中。
「該死！」
龍時不耐煩地咕噥了一句，隨即抬起手，催動體內的氣力，注入到面前的湖水中。
原本平靜的湖面開始蕩漾起微微的波紋，隨後越發的洶湧起來，最終在一小片區域形成一個湍急的漩渦。
「啪！」的一聲，那魚竿連著長長的魚線，帶著那條魚從水面上騰躍而起，飛至丈高的半空，最後穩穩地掉入了龍時的手中。
老師說過，御氣雖然是駕馭體內的氣，即「骨血之氣」，但是當體內的氣積累到一定程度，便能外放出來，以調動體外的氣，即所謂「天地之氣」為己所用。
他看著面前漸漸歸於平靜的漩渦，長吁了一口氣。
魚竿是他借的，自是不能弄丟的。
周遭又恢復到了一片靜謐之中。
他機械地將魚丟入一旁的桶中，然後在那塊他經常垂釣的裸露巨石上坐下。這一次，他沒有再去上餌，拋線，而是就這麼靜靜地坐著，融入到周圍的安靜中。
「阿時~」一聲輕喚打破了這片沉寂。
龍時身體微微一顫，但卻沒有回答，仍舊靜靜地看著湖面。
「阿時~」那小聲的呼喚繼續在身後綿綿不斷地傳來，他清楚地感到後背一團暖暖的東西靠了過來。
「鬼來嘍~不要被抓住哦~」那團暖物在他身後張牙舞爪起來，誇張的影子隱隱約約地打在他面前的地面上，沒有一絲恐怖，只有滿滿的滑稽。
他依舊無動於衷地看著面前平靜的湖面。
地上的影子停下了扭動，又縮成一團，與他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嘿嘿，抓住你了。」一雙細嫩的手從身後捧住了他的臉，肆意地抓捏起來。
龍時全身打了個激靈。他無言地將臉上的手拿下來，挪了挪身子，掙脫開那懷抱。
「沒勁。」夏惟順勢坐在他挪出來的位置，雙手托著自己的下巴，嘀咕著湊近龍時道，「就知道你又在這釣魚。」
「哦。」龍時淡淡地答了一句。
「生氣啦？」看到龍時一副沉悶的樣子，她反倒是笑了起來，「好啦，知道不應該放你鴿子，所以現在不是來了嘛？」
「嗯。」他又是一聲淡淡地回答。
龍時不可能因為夏惟沒有赴約而生氣，實際上，他的確也完全沒有一絲怒氣。他只是感到莫名的有些失落，這種失落，是在以前絕不會有的。而他不得不承認，這份失落的來源，正是因為夏惟沒有赴約。
「哎呀，小氣！」夏惟踢了踢龍時的腳，「虧我今天還瞞著父王偷偷跑出來，早知道就不來見你了，這邊涼颼颼的，最討厭了……」
龍時還是一言不發，但是他的視線終於從遠處轉到夏惟的身上。此刻，她正用小巧的鞋頭踢著石頭上突出的小疙瘩，小聲嘟噥著什麼，說到憤慨處，又伸出另一隻腳，狠狠踢一下他的鞋底。
與平日里的一身素衣不同，她今天顯然是沒來得及換下宮中的裝束，
穿的是鑲著精緻紋路的淡紅色華裙，髮髻上的諸多髮飾也沒有取下，在月色下粼粼閃光。
她坐在巨石上，雙腳懸空著，衣裙的下擺上挑了許多，顯露出一段豐潤小腿，接著一對玲瓏嬌俏的鞋襪。
衣裙顯然是精心定製的新衣，保有了一分漠國女裝的保守。可即便如此，依舊無法完全掩蓋住包裹其中已初露風韻的身段。
「別踢了，小心重心不穩，摔到湖裡去，到時候我可不管。」龍時輕咳了一聲，道。
「也不要你管，我自己會游泳。」夏惟嘟著嘴說道。
「現在湖裡的水可冰涼的很，你在水裡還能支棱起手腳都算不錯了。」夏惟游泳的本領都是他教的，對於她的水性，龍時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夏惟沒有回話，只是變本加厲地踢起來，終是一個沒踢准，身體踉踉蹌蹌，眼看著要栽倒到湖裡去。
龍時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夏惟的手，想要把她拉回來，可情急之中他也沒踩穩，兩人撲通撲通都掉入了水中。
好在是淺灘，水不深，水面不過是剛剛觸及龍時的腰身，到夏惟的下胸處。
「鬧夠了嗎？」
站在這冰涼的水裡面，夏惟才總算是老實了起來。
龍時淌著水靠近夏惟，在水裡撈起她的手，拉著她慢慢走向岸邊。
「對不起嘛……」夏惟小聲地說道。
「早些聽話不就沒事了，現在好了，你這一身全都打濕了，回去估計又免不了一頓訓。」龍時小心翼翼地走在她前面，一邊一步一步試探著水下的地面是否踩實，一邊說著。
如龍時所說，湖水的確是冰涼的，浸得夏惟的身體有些發顫，正是這冰涼之中，龍時的手顯得格外的溫熱，她緊緊抓住那隻手，想要靠近他同樣溫熱的身軀，可雖然兩人的手相連著，她卻好像永遠追不上他的腳步。
「阿時，今天下午，父王讓我去和齊炎見面了。」
龍時的步伐頓了下來，終於讓夏惟有機可乘，快速貼近他周身。可還沒等夏惟感受完他後背的溫度，他又開始向前移動了起來。
「那聊得怎麼樣？」
夏惟看不到龍時的表情，但她隱約感到，在說這話時，龍時的表情絕不似他語氣這般輕鬆。
「你猜？」她選擇了一個非常狡猾的方式來回答這個問題。
龍時知道齊炎是誰，無論是從夏惟口中聽到的不痛不癢的抱怨，還是從那些紈絝子弟中聽到的不留餘力的讚許，都讓齊炎這個他從未見過的人，在他心中有了一副鮮明的畫像。
「無聊。」但他只是這樣簡單的應付這個問題。
他的腳步加快了，他們離岸邊已經很近了。
「沒錯，就是無聊。」她看著龍時濕漉漉的銀髮，「我不喜歡那個齊炎。」
兩人最終停在了岸邊，周圍安靜得只能聽到他們身上的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龍時終於轉過身，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他要低頭，才能看到夏惟的臉。
「怎麼樣，這身新衣？你剛剛看過了吧？」夏惟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她以為黑夜會為她打掩護，但月光灑在她的身上，她所有細微的表情都被龍時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過了，所以我也想穿給你看。」她想，但是這句話卻卡在喉嚨中遲遲沒有說出。
「很合身。」龍時不假思索地答到，聽上去有些敷衍，但的確是他看過之後的評價。
「哼，就這麼簡單？這可是新衣誒……」夏惟抬起頭來，看向龍時，才發現他也低著頭看著自己，四目相遇的瞬間，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亂了。
「那還要怎樣？」他沒有察覺到她開始變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只是將視線下移，落在了她被打濕的衣裙上。
原本淡紅的衣物沾上水的地方大塊大塊的變為了鮮紅色，讓她的氣質多了一分妖冶。在他看來，整體上多了難以言說的違和感。
可還沒等他說出這些想法，自己的手卻被狠狠地甩開了。
「色狼！」一道小聲的嗔叱傳來，他的目光立刻又回到了夏惟的臉上。
龍時意識到，他那個角度低著頭，的確是有盯著她胸部看的嫌疑，但是他剛才確確實實只是查看她的衣物。
「惟兒，你別誤會了。」龍時急忙後退兩步。
「有膽看，沒膽認嗎？」夏惟知道是誤會，她這麼做不過是為了掩蓋自己心鹿亂撞的事實。
龍時還想反駁，可經她這一說，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自己的目光真的就落在了她已經被浸得半濕的胸部。
這一次，龍時注意的不再是那身衣物，而是打濕的衣物下，那柔軟的曲線。
只是一晌，龍時立刻偏過頭去，但罪名已經成立，有目共睹，無可辯駁。
而夏惟顯然也是沒有預料龍時會真的看過來，在注意到龍時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口的一瞬，她甚至還沒有意識過來，直到已經停留了一會，她才終於做出了反應。
「流氓！！」這一次才是真實的反應。
她立刻抱住胸。
羞憤的目光直視著龍時，她緊咬著嘴唇，最後憋出來一句：「我要告訴父王！」
「我說我不是故意看的，你信嗎？」龍時遮著雙眼，臉上已寫滿了無辜。
「狡辯！我現在就要回宮裡去，才不要和你待在一起。」她甩下龍時，跑了出去。
「惟兒。你聽我解釋。」龍時拉住她，極力想要澄清。
「有什麼好解釋的？流氓就是流氓！再怎麼解釋也沒用。」夏惟嘟起嘴，停了下來。
「那要怎樣才能讓你相信我。」
「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直接原諒你怎麼樣？」
「什麼事？」
「我生日，你要來參加比武，而且，得贏下來。」
「你知道我從來不參加比武的。」龍時攤了攤手，「要不換一個願望吧？」
「那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給我。」夏惟指了指頭頂的明月道。
「……」
「就這兩個願望，你挑一個，要不然，我就把你做的事告訴父王，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去參加比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