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影魔
陳言默然地站在黑暗中，無聲地聽著耳邊細碎的聲音。
他是福利院收養的孩子，在很早的時候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太一樣。
他是頭怪物。
他不愛說話，沒有人喜歡他，也沒人願意跟他玩，與自己做伴的，唯有地上的影子。
但陳言也從來不覺得孤單。
他只是冷靜又客觀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這種狀態的他就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任何外界的擾動都會鑽入井中深不見底的黑暗，不會有半點反饋的波動。
有人嘲笑他如此，有人對他施以善意時也是如此。
從始至終，陳言的內心都如湖水般平靜，或許偶爾間會淡之又淡地劃過一些石子落入水面的漣漪，但最終都會很快消失。
他始終漠然地走著聽著，偶爾和影子聊聊天。
因為他是頭怪物。
……
現在不是回憶的時候。
雖然現在想來自己的童年再怎麼看都有些悲慘，而且當時的自己和同齡人比起來也確實不太正常，但畢竟過去的都過去了。
他現在是不同的。
「呵！」
一聲譏誚的嘲諷聲響起。
陳言眉頭一皺，聽出那居然是屬於自己的聲音。
陳言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才發現自己又來到了那個路燈旁。
路燈下，站著一個影子，之前的聲音就是它發出來的。
這個影子似乎長大了不少，同時，它正做著一個略顯怪異的動作。
它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朝著無人的空氣虛握著。
就像牽著一個孩子的手。
陳言心中一動。
就在這時，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無比清晰的男音。
「喂？聽得到嗎？聽得到就叫聲爸爸！」
……
於此同時，在黑暗中的某處角落，一雙邪惡的眼睛正悄悄打量著路燈下的少年。
「怎麼回事？他的情感波動為什麼那麼小？」
「奇怪，我應該已經把他痛苦的回憶召喚出來了，他怎麼沒多大反應？」
「麻煩了，這小子的肉身特殊，直接動手又有些棘手……」
「如果能直接吞掉他的靈魂就好了，那麼強大年輕的肉身，呵呵，靈魂一定很美味……」
「可惡……」
「可惡！可惡！要不是現在在這裡的只是一道分身，我又怎麼會那麼狼狽！」
「不知道本體那裡怎麼樣了。」
「那個女孩可是個完美的宿主，我還從沒見過對死氣適配度那麼高的人類，呵呵……」
這雙邪惡的眼睛突然一凝，而後，它冷冷地笑了，道：「哪兒來的小蟲子？」
……
……
「你不是我哥！你到底是誰？」
陳獲顫抖地詢問道，她手裡舉著一把菜鏟，指著坐在餐桌旁的「陳言」。
一開始她只是覺得今天的「陳言」有些奇怪，但隨著時間越久，陳獲越發留意到眼前這個「陳言」是個假冒的。
陳獲與陳言一起朝夕相處了8年，陳言有哪些小習慣她都很清楚，比如說陳言手部的小動作，臉部的微表情，以及偶爾喜歡低頭望自己影子的習慣。
也正是最後一個習慣，讓陳獲最終確定眼前這個「陳言」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哥哥。
因為這個「陳言」，居然沒有影子！
明亮的燈光下，這個表面是「陳言」的東西，
身下沒有一絲陰影。
餐桌另一邊的「陳言」見到陳獲居然掏出了一把菜鏟對付它，不由微微一笑，指著那把菜鏟，語氣溫柔地說道：「你就打算用這東西歡迎你哥哥？」
「你不是我哥！你是怪物！」
聞言，「陳言」嘴角的笑意瞬間收斂。
它突然抬起頭，冷冷地望了眼陳獲。
這時陳獲才發現，它的瞳孔里，居然沒有眼白！
強烈的恐懼讓陳獲的身軀再次一顫，甚至連舉著菜鏟的手也要拿不穩了。
「陳言」看著陳獲顫抖的樣子，搖著頭說道：「怪物？千年之前，我也是和你一樣的人類。只不過因為一場異變，讓我成了你眼中的怪物。」
「我和你的本質其實一樣，只不過我擁有你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力量。」
「我叫『影魔』，是千魂鬼王手下第六鬼將。」
看著陳獲蒼白的臉色以及手裡始終不肯放下的菜鏟，「陳言」突然笑了笑。
「看來你完全理解不了解我鬼族，也不知道我鬼族的強大。」
「陳言」站起了身，眼神溫柔又帶著股壓抑千年的瘋狂。
「不怪你，畢竟你還是個人類，並且始終生活在那些由弱小而卑微的生物編製的童話搖籃里。」
「加入我吧，加入鬼族，你就能了解我們鬼族的強大。」
「我們不是人類那群渺小的螻蟻，只會在災難來臨時哭泣，我們永世不滅，是更高階的存在，我們終將走上更高的台階……」
陳獲咬了咬牙，打斷了「陳言」的話，喝道：「你就是個怪物！」
「……怪物？」
「陳言」的微微一滯，動作都略有僵硬。
「怪物？」它低下頭顱，嘴角不斷噙動。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餐桌上的燈光開始劇烈閃動，一亮一滅間，餐桌另一邊「陳言」的表情越發扭曲猙獰。
「……哈哈哈哈！怪物！」
燈光不再閃爍，「陳言」突然癲狂大笑，它彎下腰，捧著肚子不斷顫抖，就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從「陳言」這個身軀的體內鑽出。
一股濃郁的黑氣從它的身上溢出，將它的身體層層包裹。
陳獲心中一緊，再次後退幾步。
黑氣瀰漫，霧氣中漸漸看不到「陳言」的身形，那團黑霧似乎吞噬了一切。
黑霧濃重，在燈光下不斷扭曲變形，有怨憤的低語聲在這團黑霧中響起，但又很快消失。
而後，這團黑霧突然立了起來，成了一個身高3米左右的巨大人形。
陳獲冷汗直流，緊緊盯著眼前這個真正的怪物。
這隻由黑霧組成的巨人似乎心生感應，生出了一隻血紅的眼睛，看向陳獲，而後是兩隻，三隻……無數只。
每一隻血紅的眼睛都在注視著陳獲，仿若一顆顆妖星，妖異而可怕。
「很快，我就會吃了你。」黑霧巨人平靜地說道。
……
「沈大人！我們的人都已經埋伏好了！應該沒有被裡面的鬼物發現！」
「嗯。」一個黑袍人站在園林街道上，看著一個還亮著燈光的屋子淡然說道。
「記住，這次要解決的鬼物名叫『影魔』，擅長精神方面的攻擊，能吸收人類的情緒成長，一會兒進去，無論看到什麼，你們盡量保持情緒穩定。」
「還有，如果看到裡面的人已經被附身，不用猶豫，直接滅殺。」
「是！」
「對了，沈大人，你讓王春一個人去解決它的分身，會不會草率了一些？」
「沒事，這次的鬼物只是千魂鬼王手下一頭鬼將殘身，力量十不存一，更何況那只是一道分身，只有2階異獸左右的實力，王春身為C級異能者足以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