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一舞(3)
突然,一名小太監端一個盤子迎面走進來,懷淑郡主已剎不住腳直往那小太監身上撞來。那小太監也已經無法躲閃。他急中生智,將盤子的熱茶往身後拋,只聽「咣啷」一聲,茶杯摔碎,而懷淑郡主和那小太監摔在一起。
那小太監雙手高舉盤子,身子僵硬,一動也不敢動,口中不停念道:「死罪!死罪!」紫珠也大驚失色,慌忙去扶倒在地上的懷淑郡主,生怕她有任何閃失。哪知,懷淑郡主一把抓住紫珠笑嘻嘻道:「抓住你啦!還不投降。」
看著懷淑郡主毫髮無傷,紫珠不由吁了一口氣,合十道:「謝天謝地,菩薩保佑!」懷淑郡主用手輕輕捏了捏紫珠的腮幫子,道:「看你以後還口沒遮攔,捏死你。」紫珠正暗自後悔一時頑皮差點弄傷懷淑郡主,任由其捏拿。幸好懷淑郡主安然無恙,要是傷了哪,她自個兒吃不完兜著走。
那小太監待懷淑郡主站起才趴在地上,磕頭道:「郡主受驚,奴才萬死不惜!」懷淑郡主笑道:「沒事啦!起來吧!」那小太監起身垂手侍立。懷淑郡主見那小太監眉清目秀,年齡看上去不大,卻是一張陌生的臉,便問道:「你叫什麼?多大了?怎麼從沒見過你?」
那小太監低頭道:「奴才叫王晗,十六歲,這幾天才剛剛來慈慶宮服侍殿下。」懷淑郡主點頭道:「難怪喲!不然這般面生。你我年紀相仿,倒也不必如此拘禮。」王晗道:「可惜把殿下賜給郡主的上等好茶給灑了。奴才真是辦事不力。」
懷淑郡主擺手道:「罷了!不關你的事。你去回稟父王,就說兒臣已喝,謝謝父王關懷備至。兒臣明早就來省視。」
王晗侍立一旁,靜靜地聽著懷淑郡主的吩咐,不時作點頭之態,神情極為恭敬。等懷淑郡主說完,王晗道:「郡主還有其他吩咐?」懷淑郡主搖頭道:「去吧!」王晗轉身而走,懷淑郡主道:「慢著!」王晗忙回身,等待懷淑郡主吩咐。
懷淑郡主沉吟道:「你來時父王安寢了么?」王晗道:「奴才來時,殿下尚未安寢。」懷淑郡主道:「甚好!你不必去。」她回到屋子,取下掛在床架上的玉簫放入長袖中。
紫珠正要去打掃摔碎的瓷片,王晗笑道:「是我失手打碎,怎能勞駕姐姐。」他搶著去打掃碎瓷。紫珠見王晗嘴巴甜,幹活又很伶俐,同時想到懷淑郡主對他頗有親近之感。遂有想法,如果郡主府能多一個像王晗這般靈活細心之人打理,自己豈不省好多事。
如此一來,郡主府上上下下之事也不會壓在自己一人肩上。雖說郡主府有丫鬟、奴僕多人,但都是唯唯諾諾,蠢笨之人。想到這幾日要在宮中、府中來回奔波,就覺得頭皮痛。
紫珠試問道:「你這麼乖巧,咱主子對你又有好感,不如來咱郡主府服侍咱主子如何?」王晗笑道:「姐姐說笑了。咱小人言微,怎配去服侍郡主。再說咱去服侍誰,想服侍誰,不是咱可以做主的。」紫珠點頭道:「這倒也是!」又見懷淑郡主走出房門,就跟其身後。懷淑郡主回頭道:「不必跟著,我就會回。」
懷淑郡主穿過小花園,沿著長長的走廊而行。天雖已黑,但長廊一溜掛著宮燈,不時有太監、宮女經過,一見到懷淑郡主馬上施禮請安問好。懷淑郡主來到一間房屋的門口。門口站著數名太監,為首正是朱常洛的大太監韓本用。
那韓本用看到懷淑郡主款款而來,忙上前道:「奴才給郡主請安!」懷淑郡主含笑道:「韓公公不必多禮。」韓本用微微一笑,道:「不知郡主找殿下何事?」懷淑郡主道:「不知父王安寢否?我想見見他。」韓本用笑道:「郡主來得不巧,殿下已安寢。」
懷淑郡主嘀咕道:「父王如何這麼早安寢?」韓本用見懷淑郡主有點失落,便道:「殿下昨日批改公文,今日又熱鬧一天,身子乏了,故早些安寢。明日還要向皇上請安呢!郡主,仲秋漸涼,您還是早些歇息。」
懷淑郡主無奈,只得折而往回走。她踏著碎步而行。不久來到小花園,懷淑郡主坐在一張石凳上歇息。一陣秋風迎面刮來,有些寒意。懷淑郡主緊了緊身上的衣裳,道:「果然清冷了。」她抬頭看著形將渾圓的月亮,又暗自道:「又要過中秋,人說中秋月圓人團圓,可惜母親卻永遠不能和我一起過中秋。」想到此處,懷淑郡主輕輕滑落幾點淚珠。
原來懷淑郡主的生母是朱常洛第一個妃子郭氏。郭氏生下懷淑郡主沒多久就病死,故朱常洛愛屋及烏,極疼愛此女,並安排寵幸的李選侍將懷淑郡主撫養長大。等到懷淑郡主長大成人,她漸漸知道,生母郭氏已不在人世。以後每當郭氏的忌日,她都會焚香拜祭。
其實朱常洛的子女中,不僅懷淑郡主自幼喪母,連後來的天啟帝朱由校和崇禎帝朱由檢的生母也是早逝。
懷淑郡主從袖中拿出玉簫,本來她打算吹奏給朱常洛聽。現在卻不能為她敬愛的父王吹奏一曲,實在遺憾。懷淑郡主輕撫著玉簫幽嘆一聲。
她又望著皎潔的月亮,自忖:不如我對月吹奏一曲,借明月寄託對父王的祝福和對母親的思念之情。懷淑郡主用手帕拭了拭玉簫吹口處,朱唇吐氣,吹起來。
一陣凄婉的簫聲蕩漾在小花園中。在這樣的月色中,這樣的小花園中,這樣的低婉的簫聲中,一個秀美的少女就這樣坐在石凳上憑月吹簫。形成一幅極幽美的畫卷,令人目不轉睛,心曠神怡。
懷淑郡主閉目吹奏一曲,正欲再吹一曲,背後有人輕咳一聲。她緩睜雙眸,道:「是紫珠么?」那人輕聲道:「是,主子。」她隨即為懷淑郡主披上風衣,又道:「主子,這兒風大,不如回房歇息,免得著涼。」懷淑郡主點頭道:「好吧!」
猛地牆角下傳來一聲嘆息聲,紫珠尖聲道:「誰在那?」沒有人回應。那牆角下一片黑漆漆的。紫珠暗忖:宮中的人不會在牆角下鬼鬼祟祟的。說不定是宮外的人。可是她轉念一想,宮中戒備森嚴,外人又如何能擅闖。莫非來者不是人而是鬼怪。
紫珠這麼一想,渾身一抖,只覺涼颼颼的。她壯起膽子,大喝道:「誰呀!再不滾出來我要叫啦!」紫珠見依然毫無動靜,扯起嗓子嚷道:「抓``````」她後面「刺客」還沒出口。只覺黑影一晃,嘴巴已被捂上,還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別嚷!我並無惡意。」
紫珠被那男子的大手捂住嘴巴,嚇得花容失色,半天沒敢支吾。生怕那男子惱羞成怒,傷害她倆。懷淑郡主陡然見到陌生男子潛入宮中,還捂住紫珠的嘴巴,不由心驚膽戰。她向後略退幾步,道:「你是誰?快快放了紫珠。」
月光下那男子一身黑衣,面容清瘦,大約三十多歲,左手還拿著刀。他鬆開捂在紫珠嘴巴上的手,道:「在下誤闖此地實無惡意,兩位姑娘勿要害怕。」紫珠掙脫后,自己儘管驚惶失措,但她還是擋在懷淑郡主身前。
懷淑郡主暗想:此人手中有刀,且又能悄無聲息潛入皇宮,一定有過人之處。如果要加害的話,恐怕我倆早已橫屍於此。她上前道:「不知``````」又想此人有刀,一定是武林人士,他看上去年紀不大。聽說一般稱呼武林人士叫什麼「少俠」、「大俠」之類,不如以此稱呼方妥。
懷淑郡主道:「不知大俠尊姓大名,夤夜造訪皇宮有何貴幹?」那男子抱拳道:「在下宮本武藏」他還未說完,紫珠驚呼道:「你是東瀛人!」宮本武藏點頭道:「是!」懷淑郡主聽人說過東瀛乃是一個島國,那兒的人尚武,個個長得凶神惡煞。但瞧宮本武藏和中原人並無兩樣。難道是外面的傳聞不是真的。
紫珠向懷淑郡主低聲道:「主子,是倭寇啊!」懷淑郡主猛地想起,嘉靖年間,正是從東瀛漂來的倭寇害苦了大明沿海一帶。他們是一群窮凶極惡,殺人如麻的賊寇。莫非又捲土重來。懷淑郡主不禁擔心地打量宮本武藏。
哪知宮本武藏耳尖,聽到「倭寇」兩字,他忙解釋道:「在下光明磊落,是慕名來中原。決不是姑娘口中所說的倭寇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