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好鐵百鍛始成鋼（下）

待黑都忙完，天空已褪去全部光彩。黑都重重的呼了一口氣，去到木屋裡打開一口木箱子，抱出一套長年經常使用，包布已被汗水侵染成黑殼狀的鐵布袈裟，鐵布袈裟由裝了鐵疙瘩的兩口布袋搭於胸前和背後，綁上鐵磚的扎腿，套上縫有鐵磚的護腕，智漢人練武時打熬身體使用。黑都脫去外袍露出如刀削般的塊狀肌肉，穿戴上鐵布袈裟，從木屋角落搬出一塊石餅，配合著小時候父親傳授的呼吸方式，上下牙對咬，舌尖頂天冠，保持每次呼吸細綿悠長而不竭，一次一次的把石餅舉過頭頂。直到全身汗如雨下，雙手和腰部酸澀刺痛才停下來，丟掉石餅，黑都抖動雙手，保持呼吸靜立，感受呼吸產生的氣流在身體里流動，待身體酸痛減緩，再開始架樁練習，父親親手演示的架樁如刻在骨子裡沒有間斷過訓練，父親說漢人練武，練拳有拳架，練劍有劍架，練刀有刀架，練槍有槍架，這些是漢人祖先智慧的結晶，是賽美迪亞大陸人理解不了的智慧。架樁簡單的動作按照嚴格的腳步步法，配合呼吸時快時慢，動靜相宜。只有堅持練習石餅打熬好身體，讓身體內產生了氣流，運用呼吸調轉氣流練習架樁才能行之有效，不然只會空有架子。

身著鐵布袈裟，練習完「一架式，一步法，一氣運，一本能」的全套架樁，黑都渾身氣流通透，四肢舒泰，悶喝一聲：「為了生存，為了傳承。」再次抗起石餅圍著養殖場奔跑了數十圈，結束時差不多到了深夜，大山深處，不時隱隱約約傳來猛獸的吼叫色，瓦屋古夫山在墨青色的夜色下像巨龍的骨架顯得荒涼恐怖。

黑都木屋旁山壁下放了一個大石缸，石缸的清水是黑都接竹筒引來的山泉，黑都用木桶給羊馬圈水槽盛上清水，脫了鐵衣袈裟用泉水洗凈了身體，擦乾了身體后再穿上鐵衣袈裟回到木屋倒頭就睡，穿著鐵衣袈裟睡覺就像身上壓著一座大山。半夜間，隱隱約約聽見老哈爾起來巡視養殖場的聲音，確定沒什麼事黑都再次進入沉睡。

天微微亮，黑都起床脫掉鐵衣袈裟，洗漱后和老哈爾吃完煮土豆湯加麥餅的早餐，幫助老哈爾和牧羊犬一起把山羊趕去山崖上吃草，順便也帶著兩頭矮腳馬溜溜，有兩條牧羊犬看著馬和羊，老哈爾時不時去割些青草，黃昏再用矮腳馬載回養殖場。黑都看事情差不多才回到養殖場，配合呼吸方法練了一趟架樁，沒有昨晚的效果好，黑都的目的通過架樁的練習讓身體形成記憶和條件反射，要達到這樣的目的就要每天不倦怠的練習。待呼吸平緩，黑都給黑馬裝上馬鞍，到木屋裡提出裝有鐵弩，弩箭，高山刀的羊皮袋和圓盾掛在黑馬馬鞍上，鎖上養殖場大門，把鑰匙放在第十根木圍牆的夾縫裡，上馬趕去雪山城。路過昨天遇強盜的空地，人去樓空只剩下火堆的痕迹，好吧，這哪有什麼樓，就是人去啥沒有。

趕到雪山城城門的時候，天已大亮，周圍村莊、農莊、莊園的農民在村長、頭人、莊園主的帶領下往城內市場運送貨物，在狹小的城門口排起了長龍。黑都才想到今天是雪山城市場交易日，周圍的農民都會在交易日販賣自己的商品或者購買生活必需品。高德是勛士，有優先入城的特權，但黑都沒有，只能下馬規規矩矩的排隊進城。正排著隊，隊伍紛紛自覺避讓一旁，黑都看見斯瓦娜帶著一隊騎兵從城門騎馬走出來，沿途民眾避讓行禮，黑都也連忙跟著行禮。斯瓦娜帶著隊伍走過來，餘光看見進城隊伍里的黑都拉韁勒馬：「嘿，黑都，一大早你從哪回來？」

黑都看見斯瓦娜臉上有倦容，應該昨晚聊事情聊得比較晚沒有睡好，今天一早就要趕回烏里卡堡處理事務。「二殿下，維坦神佑您，我平時不住城裡打鐵鋪，我老師高德在森林裡還有一座養殖場，晚上我要過去看看，早上我再回來。」

斯瓦娜點點頭：「差點忘了高德叔叔還有自由放牧的特權，我要趕回烏里卡堡，等我處理完那邊的事再回來，可能有事情找你商量。」

「不敢當，隨時聽您的吩咐。」黑都恭敬的說。

「時候不早了，你也別排隊了。」斯瓦娜轉身對守門衛兵喊道：「衛兵，讓他進城。」一名守門的衛兵立馬跑了過來，對斯瓦娜行禮：「謹遵您的意志，殿下。」斯瓦娜對黑都點頭致意：「回見。」重新打馬上路。

黑都也特權了一把，不用排隊牽馬穿過城門，往打鐵鋪行去。

「不缺德打鐵鋪」並不會因為今天是雪山城的交易日生意會更紅火，因為打鐵鋪不打造農用工具，只製作武器，叫打鐵鋪其實不恰當，更應該叫武器鋪。

黑都到打鐵鋪的時候，老師高德已經在鋪里忙著最後調整他製造的武器維坦戰斧。一年前，位於維諾瓦背後達克梅德山的維坦神廟發出邀請，邀約諾維斯公國的鐵匠師仿造神器維坦神斧製造一把贗品供神廟展示使用。高德代表蘭泰爾城收到邀請，去到神廟觀看了維坦神斧，回來后立志也要打造一件像維坦神斧一樣的神器，但直到過了神廟規定的期限高德也沒有把打造的武器交給神廟，而是一次又一次，孜孜不倦，精益求精的淬鍊著戰斧，戰斧雙頭雙刃，主斧身形狀如計數「7」一般的殘月弧形，輔助刃是斧頭頭部延伸出比頭部略寬的斧刃，斧頭月弧刃和小輔刃寒光冷冽。八個月前高德費盡心思找拉基夫的獵人在冰原叢林里尋找了三個月，才找到冰原鐵木做斧把材料，又花費差不多四個月，冰原鐵木在高德的反覆泡製和衡量雕琢下逐漸成型，斧把為了更利於戰斧的揮動，特意製作成在直線的基礎上略有起伏曲線形體。戰斧的長度為雙手斧，力量大的勇士也可單手使用，斧把握手處用皮線作了防滑處理，斧把尾部包裹了冰原特有礦產砣鐵，砣鐵重量很重，打造鋒刃類武器容易崩口，但純鈍器如鐵鎚就再合適不過，高德打造的仿品維坦戰斧斧把尾部增加砣鐵，可以平衡斧頭的重量，也增加了斧尾鈍器擊打的功能。

黑都沒有打擾高德，往鐵爐里增添幾塊焦炭，把昨天沒有錘鍛好的鐵磚扔進鐵爐里，腳踩皮革做的吹風箱，充分燃燒的焦炭沒多一會就把鐵爐里的鐵段燒的火紅。

製造高端武器取決於鋼鐵的好壞，武器不能全部採用鋼材，因為鋼硬易折，也不能只使用生鐵或者熟鐵，容易卷刃。鐵材百鍛成好鐵，好鐵百鍛成好鋼，所以製造一把好武器，百鍛鐵材是基礎，少一分都不行。

正在黑都專心捶打鍛造鐵材的時候，高德抱著渾然天成融為一體的維坦戰斧閉一隻眼睜一隻眼逆著光線的細緻查看斧身斧刃的紋路，很滿意的舒了一口氣，給戰斧擦抹了一層油脂用桐油布包裹好裝入一隻精美的獸皮袋裡，提上二樓收好。

等高德再次走下樓，黑都笑嘻嘻的說：「恭喜老師得償所願。」

高德嘿嘿一笑：「我也有了代表作，此生無憾了。」

「不缺德打鐵鋪」和賽美迪亞通用的武器製造方法不一樣，賽美迪亞大陸製造武器大都採用模具鍛造法，就是製作一個想製造的武器模具，模具製造通常用粘土或者更好的青銅沙漠的濕燒鹽沙。清除雜質后按嚴格比例的鋼鐵燒成鐵水流入模具，待冷卻后從模具中取出，再調整打磨即製作完成，好處是製造快速，壞處是容易損耗。「不缺德打鐵鋪」完全採用人工捶打鍛造，好處是鋒利且經久耐用，壞處是生產速度極慢。

一個上午，高德指揮，黑都捶打，用鐵爐里的百鍛鐵做劍身，用百鍊鋼作鋒刃，製作雪山城「戈塔商行」的武器訂單。戈塔商行就是厄爾塔夫人經營的商行，戈塔商行單單販賣諾維斯公國的特產可不行，因為諾維斯公國的其他商行都能做，所以「不缺德打鐵鋪」出產的武器成為商行的高端產品，受到大陸很多貴族的青睞。

吃過安德做好的午餐，午餐很豐盛有豌豆肉湯，土豆燉魚乾外加烤麵包。下午「戈塔商行」的主事帶著夥計過來，拉走倉庫里製作好的武器。和高德說閑話的時候說到過來打鐵鋪的時候看見雷克殿下的一個哨兵慌慌張張的騎馬進了城，跑回內堡的時候撞翻了街市好幾個小攤，也沒停下來安撫下小攤主，這在雪山城是很少見的。高德雖然也感覺奇怪，但畢竟不是什麼大事，也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