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印象一旦形成就難以矯正，巴威盡量避免被固有印象絆住手腳，那會導致他漏掉許多樂趣。

他帶領彌賽亞走進商行的內間，也就是他的私人辦公室，每次出門巴威都會把門鎖好，從未有過疏忽。

這次進來后，巴威也關上了門，並將門鎖好。

他扒拉開書柜上的書，拿出後面平放著的長木片，隨後他費勁地將辦公桌推開，將長木片插進原本隱藏在書桌下的微不可見的細縫，咬著牙把一塊地板撬開，露出了地板下藏著的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木盒。

巴威扔下木片，伸出雙手將小木盒捧出，他重新蓋上地板，並在彌賽亞的幫助下推回了辦公桌，然後將堆滿灰塵的木盒用濕綢巾擦拭乾凈，擺在了辦公桌上。

彌賽亞接過巴威推來的盒子，將其打開，裡面是一把鐵灰色的轉輪手槍。

「這是我從一個遊俠朋友那裡拿來的貨，你也知道，從亡命徒手中拿這東西，比從官方手裡拿更安全。據我那朋友說，這是一把單動式左輪，威力相當不錯，但是對於持槍者的力量要求相當高。」巴威搓了搓手，笑著向彌賽亞解釋道。

該談價格了。

「這把槍相當不錯，看得出來，它的前主人相當珍惜它，把它保養得很好。在這方面，遊俠比那些官差幹得體面多了，鎏金城的那些防務兵，可沒有專用油來保養他們的破爛燧發槍。巴威老闆你提個價吧，我想我應該擔負得起。」

「35銀幣。」巴威報出了他的數字，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臉上的笑容顯得愈發促狹，彌賽亞已經快看不到被肥肉擠在後面的眼睛了。

「相當公道的價格。」彌賽亞的評價讓巴威始料未及，亡命之中的逃犯雖然不會太吝嗇金錢，但這位貴氣的年輕人卻是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既不驚訝，也不迷惑，巴威還想著他會不會不滿意這個價格直接奪槍殺了自己呢。

想什麼呢，這是客人，不要將你那臆想的印象強加在客人身上。巴威心裡不再那麼發虛，這位客人倒是個好商量的。

「三十五枚銀幣，清點一下。」彌賽亞擺上了兩摞銀幣，巴威迅速清點了一下，沒有複查，就將盒子遞給了彌賽亞。

彌賽亞將盒子放下，拿出了槍，別在了自己的腰后，然後理好馬甲將其遮住。

「對了，能請你遣人將東西送到寒舍嗎，我可以多付錢。」

「可以可以，不過這就不用收錢，您是商行的會員，我巴威的朋友，這點小忙都不幫，就太不厚道了。」

彌賽亞滿意地點了點頭，寫下了清單和地址。食物他決定還是自己去買，留下炭、鹽、衣服所要的錢，他就徑直走出了商行，走上了集市街。

之前的騷亂已經平息了，街上依然是熙熙攘攘，一派熱鬧的景象。現在已經是下午，暖融融的陽光灑在街上，彌賽亞感受到了一股難得的愜意與放鬆。乳酪發酵的氣息彌散在街上，濃郁到讓人產生了一種醉意。

醉酒是愚蠢的，但如酒醉般的生活卻是美好的。俄克羅那的某位禁酒主義哲人曾說過這樣一句話，難得地引發了醉酒派詩人和清醒派哲人雙方的共鳴。

彌賽亞也贊同這句話，雖然他既不如詩人那樣酗酒，也不如哲人一樣守戒，但他也同樣認同那位身負盛名的哲學家的遐思。平靜愜意到迷幻的午後確實是他難得喜歡的時間，與之並列的唯有細雨迷濛的清晨，為這兩段時間，他可以空出所有事務，什麼也不想地坐在窗邊持續好幾個鐘頭。

頗具印象派色彩的做法，與古典主義和宗教感官相脫離，去追尋這樣縹緲的映象······也確實符合你的性子。

曾有人這樣描述自己，彌賽亞卻是記不太清楚了。記憶中的語調應當是調笑，但音色卻好像來自一個不甚活潑的女孩。自己原來這麼招女孩子喜歡？按說那種沉靜的女孩，又怎麼會跟一個不相熟的人玩鬧？

彌賽亞記不清了，留存的印象告訴他那是個很重要的人，但自己本能地不想去在意，近乎漠不關心，簡直理所當然。

古怪的想法。彌賽亞嘗試驅散盤繞在腦中的矛盾，他走過一個個菜攤，選購著鮮菜和乾酪，並在同時窺聽著大媽們聊的家長里短。

塔列朗東部郊區森林裡有一位魔女，常常會抓住誤入叢林的家畜，將它們當作煉藥和試藥材料。當素材不夠時，那個可怕陰森的巫女甚至會偷偷潛入森林外的村莊，將小孩抓進森林，把那些無辜可憐的孩子當作實驗對象。常常有獵戶在深夜聽到凄厲的孩童哭嚎，那片地區的人從此就舉村搬進了鎮里，不敢再回去了。

不管什麼地方，對於女巫都是這樣的描述，簡直就成了一種經典。彌賽亞聽著這些與家長里短差距甚遠的奇異故事，不禁感慨這兒是否真的有這樣一個女巫，要不自己待會兒取了武器就去看看虛實，再順道為民除害？

「尤里村的人兩周前就搬進來了，不信你就去問問他們。就在鎮南邊兒巷口那一塊。」倒是有人提出了對這一傳聞的質疑，但起話頭的大媽，拍著她那已然下垂的胸脯保證，自己所說的絕非憑空捏造。

原來是有根據的。不過這大媽的描述屬實含糊，一會兒魔女一會兒女巫，要知道，前者可是兼修魔法與鍊金術的術法通才，後者單修鍊金術中的煉藥分支，兩者間的差距可是很大的。要是魔女，彌賽亞可不認為自己有正義執行的能力。

算了。彌賽亞放棄了討伐魔女或是女巫的妄想，提著晚飯的食材，前往武器店取回了之前未拿的成品武器，慢慢悠悠地踱回了家中。

這用不了多長時間，小鎮不大，從集市到小閣樓更是一段輕鬆無比的路程。

彌賽亞踩著夕陽的的光跡向西南方走去，正前方地平線之上的橙紅落日讓他很難看清前路，他用手擋住部分光線，眯著眼睛走向自己的閣樓。

那裡站著一個人?一個人影站在閣樓前，似乎是正準備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