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彌賽亞快步走了上去，沒有絲毫要遮掩的意思。

站在門前的人注意到了身旁的一樣，便是直接轉過身來。

這是個相當俊美的年輕人。相對於男性而言偏長的金色碎發，剛毅深沉的五官能與出自名匠之手的雕刻相媲美，挺拔的身形，修身考究的騎裝，這些要素共同構成了眼下這位年輕人，一如大陸西北角民謠中傳頌的白馬王子，此刻他正面帶微笑地看著來人，不帶分毫敵意與傲氣，留有的是許多貴族早已遺失的美德——尊重與謙遜。

只可惜他面對的不是同樣貌美的公主，而是一個眼神略帶威脅性的同齡男子，不然肯定能撰寫成一篇新的經典愛情故事。

「下午好，先生。」這位長著大眾情人臉的年輕人相當熟練地打起了招呼，即使面前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他也不會有絲毫的拘謹和約束。

「下午好，先生。我是彌賽亞·卡羅納。」彌賽亞對上了他的眼神，然後撇頭示意他看向門牌號。

「您就是我的鄰居卡羅納先生？我是馬克·凱撒，你的鄰居。自從上個月你搬來之後我就未曾見過你，今日總算得幸再見你一面。」名叫馬克的金髮男子仍然保持著禮節性的微笑，但語氣明顯比先前更加激動，兩人之間的疏離感在瞬間變得稀薄了。

我的鄰居？彌賽亞飛快地用餘光瞥了一眼身側，在視野的邊界，另一棟閣樓的的門口，擺著一大包東西。那大概是塔列朗商行送來的。

真是一場起因尷尬的會面。

「看到您站在這兒，我就開始猜測您的身份，現在我則是更加篤信我的聯想。」彌賽亞伸出手，兩人以一種恰當的互握表達了善意。

「能夠在這個時候見到卡羅納先生，這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是塔列朗的劍術教師，每天都要去學校教授孩子們劍術。因為我從沒在白天見過您，所以便誤以為您更習慣晝伏夜行的生活，也就打消了前來拜訪您的心思。希望您能原諒我的無端揣測和失禮，如果您允許，我希望明日攜禮前來拜訪。」

「不用如此客氣，凱撒先生。如果你願意蒞臨，我是再歡迎不過了，禮物完全可以不備，您的到來本已是我莫大的殊榮。」

彌賽亞的禮節做得很足，這讓馬克有些錯愕，在這個鎮子上，自己這套措辭一直顯得格格不入。鎮上的姑娘們雖然很吃這套，但她們一直都抱有「希望能讓馬克先生卸下禮節」的想法，這多半讓他感到困擾——禮節是他的習慣，而非偽裝或裝飾。但鮮有人能理解這點。

馬克從未要求鎮上的與他對話時運用敬辭，他知道那不合理，鎮上根本沒有一個人用得懂辭令，哪怕是巴威老爺和學校教師，對這也是一知半解。彌賽亞的措辭雖然顯得過於刻意，但好歹沒錯，這不是鎮上人所能學到的東西。

「卡羅納先生，您有從事過官方工作的經驗？」

這是第一個明面上問出這個問題的人，無論是鐵匠師徒還是巴威，都只有猜測，而沒有實際的詢問。

「我曾經是侍奉皇天的神官，但因為祭禮工作的失誤，導致魔力反噬，丟了工作，也險些丟了性命。好在我有些積蓄，可以尋得安身之處。這一個月來我從未出過門，也是一直在治療魔力反噬造成的傷勢。」

這是早已準備好的說法，禮貌的人聽到這兒後會就此打住。而對於喜歡刨根問底的人，彌賽亞的拒絕回答也會顯得更合情理。

「抱歉，我提出了個如此無禮的問題。

」馬克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同情。他再次向彌賽亞行禮，隨後就推門進入了閣樓。

彌賽亞終於可以鬆口氣了。與馬克的對話顯然不比先前輕鬆。這個劍術教師身上流露出的是涵養與禮貌，對於一個獨居在鄉下小鎮的年輕人而言，這顯得很異類。他所受的教育規格絕對不低。因此，彌賽亞對待他不可能像對待其他人一樣，不然自己邏輯上的漏洞和失誤很可能被這個經驗頗豐的「貴族遺民」察覺。

彌賽亞提上東西回到隔壁的家中。他吃了晚飯，做了洗漱，就直接前去就寢。

第二天，他接待了馬克。

第三天，他獨自在家中待過了一天。

第四天，他主動拜訪馬克，在旁敲側擊下，詢問了所謂的「塔列朗魔女」，並和馬克約定擊劍練習。

第五天，和馬克擊劍。

第六天，去塔列朗的學校給孩子們演示格鬥擊劍。

第七天······彌賽亞無事可干。他確實無事可干，自第一天的一堆破事解決后，他就徹底閑了下來。塔列朗確實是個適合養老的地方，這裡足夠安靜、舒適，以及無聊。第七天，彌賽亞決定去打獵。這種只有貴族式消遣，是他目前能找到的唯一可行的排解無聊的方式。

在天色微熹之時，他便裝好短刀長弓，以防萬一，他還帶上了槍和僅剩的六枚子彈。他出了門，在寂靜和黑暗中離開鎮子，趕往了東部的密林之中。

這是彌賽亞的首選方案。與其說是去打獵，他其實更想去看看那個新來的魔女。在經過和馬克·凱撒的交談后，他知道了大媽口中那個含糊不清的「魔女」，身份確實是魔女，只不過是三周前才到了這裡；她也沒有偷小孩和家畜，而是光明正大地去村子里買下活畜，對於孩子只是顯得稍微親切些而已。至於村民為什麼搬走，則是魔女威逼利誘后的結果。

「我在學校里聽到了魔女的傳聞后，害怕她會對鎮民造成傷害，就去找那片地區的原住民詢問魔女的事宜。之後我確定了魔女只是用錢買下那塊地做實驗，也就暫時放鬆了對她的警惕。」馬克向彌賽亞解釋了魔女的傳聞，並告訴他魔女只是信仰與常人不同，希望彌賽亞不要對這一群體抱有偏見。

彌賽亞聽后自然是應承了。他不但不害怕這個魔女，還希望能夠早些見到她。

他想要尋求的是魔女的占卜之術。彌賽亞不介意向魔女分享一些事實，只要能從中獲取失憶前的信息，他都可以接受。哪怕這蘊藏著一定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