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破碎的愛與殘活

即便是被撕碎，也有想要守護的東西。

她抱著孩子在迷霧中穿行，嬰兒似乎也能感受到身後那股威脅，眼角掛著淚水抿著嘴不敢哭喊出聲，是求生的本能壓制著任性。

對於張媛而言，這一切是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即便身體疲憊不堪依然要奔跑，因為在她身後迷霧裡那團陰影正陰魂不散跟著她。

如果不是飢餓，她不會帶著孩子隻身犯險離開家，她知道那個怪物在殺死她丈夫之後，並沒有離開，只是等待著自己什麼時間忍不住踏出家門。

它一直在樓層與樓層之間遊盪，是夢魘也是魔鬼。

她知道，對，她知道。

但沒有一個母親會讓自己孩子忍受飢餓，屋內能吃的東西早就吃完了，從迷霧出現那天開始到今天，已經整整四天。

期間張媛試著悄悄離開家門過一次，她小心翼翼穿過走道，進入早就空無一人的鄰居家試圖翻些吃食出來，卻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有地上被怪物啃食剩下已經開始招蒼蠅的腐爛屍體。

七月的正午本應該是艷陽高照，可這該死的迷霧裡根本沒有多少光，張媛憎惡著這一切，自己本恩愛的家庭就此毀滅。

「我就剩你了，不要怕，媽媽一定帶你出去。」

幸運的是張媛這一路沒有遇到其他遊盪的怪物，還從一家內部被搜刮差不多的商店裡找到幾罐奶粉，至於裡面那幾具屍體權當沒有看見。

又堅持跑了十幾分鐘，張媛實在是沒有體力再跑下去，她還是體育生出身，不然背包里塞得滿滿當當情況下再抱個孩子跑上幾公里，也就軍隊出身才能做到。

「不跑了？接著跑啊，不跑你孩子可就保不住了，大姐姐。」

身穿紅色洋裝的金髮女孩落在張媛面前，碧綠色眼中寫滿嘲弄，柔軟嘴唇上鮮紅欲滴，，手裡抱著一個被針線縫合過四肢的洋娃娃，洋娃娃臉上只有一張被縫合上的嘴。

「大姐姐，你看我的娃娃是不是很可愛。」

張媛是一句話都不敢接，之前自己丈夫好心把這個在自家門口抱著四肢殘缺樣式洋娃娃哭的女孩拉回家，結果就是下一秒被這個怪物女孩撕下四肢，她手裡被縫合過的洋娃娃應該就是她丈夫的。

可是她連敢恨都不敢...

「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我願意做任何事情，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張媛跪在地上向小女孩拚命磕著頭，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讓這怪物放自己孩子一馬，她只知道這是她唯一的辦法了。

「大姐姐不要哭嘛，大姐姐一家這麼好，我怎麼會害大姐姐呢，大姐姐做我的媽媽好嗎？大哥哥已經答應做我的父親了！」

這一句話讓張媛眼瞳一縮，自己丈夫被撕掉四肢后早就失血過多死了，屍體被這個女孩拖走不知道幹些什麼。

難道！

張媛抬起頭臉上滿是驚恐，自家丈夫只有那張沾滿血污的臉她還能認得出來，其餘軀幹...

「嘔...嘔...你...」

不知道有多少條手臂被拼接縫合在上半身，為了適應這些手臂，她丈夫身體足足擴大了三圈不止，全是縫合而來的血肉與皮膚，之間還有腐爛后寄生的蛆蟲在向她耀武揚威，下半身像蜈蚣向迷霧深處延伸著，不知多少人的下半身拼接在一起支撐起這副令人無法接受的身體。

「父親大人現在可是很強的，足夠保護大姐姐和寶寶，如果大姐姐答應做我的母親，

這個寶寶，我可以放過他哦，畢竟我也是位淑女，不是什麼殘酷的壞人呢。」

張媛的手摁在自己嘔吐物中，另一手指著這個藏在女孩身體下的怪物滿眼淚光，「你...應該下地獄！」

「人家已經去過地獄見到過惡魔了呢，這一點...」

女孩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嘴角勾起殘酷的弧度，甚至皮膚都被撕裂流出一絲絲鮮血，「不用大姐姐你再提醒一次呢。」

「哇哇哇！」

終於忍受不了的嬰兒還是哭泣，聲音穿透了迷霧引起許多生物動靜，那女孩卻紋絲不動，她的本體是很弱，也對付不比自己強大的詭秘，可現在有一個永愛自己的強大父親，她再也不用害怕那些傢伙。

現在她要做的事只有一件，讓眼前這個大姐姐成為自己的母親，當然有再有個弟弟就更好了。

正當她這麼想時，直覺告訴她危險來了，張媛丈夫那臃腫身軀以肉眼一種不匹配且無法識別的速度擋在女孩身前。

無數顆子彈破開迷霧向女孩傾瀉而來，在她驚慌下那個被改造過的怪物將子彈全部擋了下來，子彈衝擊在他身上后被彈開，甚至在皮膚上擦出了火花。

「我去救人，你們壓制，放心！誤不了你們的任務。」

一道身影從迷霧中穿出，鎮魔使那黑色制服讓女人多少看見了希望。

「給我滾！」

「擋住他！父親大人！」

接到女孩命令，怪物動起來自己龐大身軀試圖擋下這一擊，卻被一股無法抵抗的巨力轟到馬路中央的車輛殘骸之中。

「這不可能！」

女孩害怕的發出了尖叫，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父親大人有什麼樣的實力，哪怕比自己高兩位的詭秘都不可能這麼輕易把父親大人踹那麼遠。

「不可能個毛線球，爺這條腿下個星期算是廢了，這要是干不掉你，那代價可就太大了。」

女孩抱緊自己的洋娃娃，下意識退後兩步，微微咽下去口並不存在的唾液，眼前這個男人眼裡流露出的凶光是真的想要自己死。

「一個4級下位的詭秘物不老老實實呆在自己地盤，跑出來追殺孤兒寡母，你可真是小母牛倒立啊。」

夜天明原本帶著特殊小隊往市中心趕，突然就聽見不遠處有嬰兒在哭鬧，在這寂靜無人的迷霧裡顯得格外滲人，原本以為是大凶之物，結果自己那個生命感知的獎勵物告訴自己那嬰兒是活物。

這不禁刺痛他的心，他就是孤兒，自己父母早年因為詭秘侵入城市死了，是路過的鎮魔使救下收養了他。

一怒之下，他便動用了自己從一個古老存在遊戲獲得的危險級獎勵——零式肌肉裝填，可以短時間內大幅度提高並硬化使用者的肌肉強度與增強攻擊時的衝擊力，代價是發出攻擊的部位在一周之內會陷入癱瘓，並且要定期服用止痛劑才能忍住其疼痛的副作用。

「小爺我啊，最不能看見這妻離子散的場景，知道嗎！」

「父親！」

又是一擊鞭腿，女孩嚇得差點魂都出來了，還好自己做的父親大人緩過勁來從那堆汽車殘片里衝出再次擋在自己身前，然後再次被踢飛。

「就這點本事也敢出來混？連點智商都沒有，還想做反派？」

怪物女孩嚇得跌坐在地上抱著娃娃瑟瑟發抖，天殺的，哪裡來的人類這麼凶，定睛一看。

哦，鎮魔使啊，沒事了。

夜天明眯著眼，心裡怒氣值已經達到一個頂峰，昨天特戰一隊的死亡就夠讓他窩囊了，今天差點又要這樣，還有這怪物女孩居然連脅迫人質都不會，怎麼從那堆東西里混到現在的。

「我...我只是想要家人...」

「那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你的家人。」

「父親大人！救我！」

被踹飛出去的怪物從迷霧裡衝出，張媛丈夫面目猙獰向夜天明撲來，它可不只是強化了身體強度。

上半身多出的手開始不斷伸長，一部分向張媛母子抓去，一部分試圖限制住眼前這個兇狠的男人。

「切，看這麼長時間戲了，動手！」

七八道紅光從迷霧后射出，夜天明知道這是特殊小組自帶的鎖定系統，掛在頭盔眼鏡邊。

下一秒，無數金屬風暴便衝擊在怪物試圖抓向張媛的手臂群上，大量金屬碎片穩穩紮在怪物每一根手臂上，絲毫沒有傷到抱著嬰兒窩在地上的張媛身上。

凡是被金屬碎片扎到的地方，都能肉眼可見地開始消融，沒過幾秒這些抓向張媛的手臂便消失得一乾二淨，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儘管應該不存在痛覺這種東西，但張媛丈夫還是發出痛苦的嘶吼聲，連想要限制夜天明的手臂群都控制不住，整個身體狠狠砸落向剛才爬起的車輛碎片堆之中。

「乾的漂亮！」

對於特殊小組乾淨利落的手段，夜天明表示很贊，想著自己回頭要不要找上面申請點這些武器，這金屬碎片殺傷力是真不錯，要知道這怪物能硬接自己強化過後的鞭腿，其肉身強度肯定不低於那些4級高位的詭秘。

「如果任務失敗，你這鎮魔使是別想幹了。」

一個全副武裝穿著過於科幻的機甲士兵，端著一柄夜天明饞哭了的機械步槍從迷霧中走出，語氣十分冷淡與無奈。

「放心，不過你們這些傢伙還需要這些科技裝備加成？」

「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和傷害。」

「找機會讓你們頭給我也來一套？」

「全國試驗品就二十套，別想了。」

「那傢伙，好像在再生？」

夜天明歪著頭眯著眼注視著原本金屬風暴摧毀的怪物手臂開始生出肉芽緩慢生長，知道又是一個再生怪，這種東西最麻煩了。

「本身不是詭秘主體，解決掉這個怪物女孩就好。」

還沒等夜天明動手，那個士兵便閃身來到那個詭秘前，用機械手臂掐住詭秘的脖子將其拎起，「肅正協議通過，執行指令，滅殺。」

「不要!我不要死！父親大人！」

怪物試圖站起來去救怪物女孩，卻被站在一邊的夜天明一腳砸進地里，其腦袋直接爆炸，混合下的血色腦漿沾滿夜天明的皮靴。

另一邊機甲士兵手裡的詭秘女孩突然僵住不動，從腳底開始向上如燃燒的紙張一樣變成飛灰四散，最終連同她手裡的娃娃一起吹入這迷霧之中。

「哇哦，這我可做不來這麼乾淨，新研究？」

「嗯，這女人和小孩怎麼辦，動靜太大已經引來一些不速之客往這裡趕。」

「你們接著向目的地前進，我把她們倆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然後呢，你被這些東西圍毆致死？」

「你也太小看我了，這些傢伙還留不下我，危險的不都在市中心那邊。」

機甲士兵沉默沒有回答，只將手放到耳邊停留一陣后，對著迷霧揮揮手，「別死了，我在那邊等你。」

「不至於，你們保重，別跟那些東西硬碰硬了。」

「如果不是這檔子事，我們到現在連火都沒開過...」

夜天明沒有反駁，走到抱著孩子窩在地上的張媛身邊伸出手，「沒事了，還有力氣起來嗎？」

「還好...謝謝你們。」

「那客套話就不要再說了，跟我趕緊離開這裡，再不走有些麻煩就來了。」

「好。」

拉起渾身發軟的張媛，她還死死護著她的孩子，沒有讓他在期間受到一點傷害，只是因為飢餓導致孩子現在有些沒精神。

可能是想到自己孩子能夠處於一個安全的環境，原本已經沒有什麼力氣的張媛不知道從哪裡湧起一股動力，跟在夜天明身後穿過幾個幽僻小巷來到一棟大樓前。

「稍微再辛苦辛苦，這裡比起其他地方，還算安全。」

「好，謝謝您。」

張媛沒有抱怨什麼，本來自己連孩子都快保不住了，有人救下自己還願意帶自己去安全地方，如果這再抱怨，那自己和那些詭秘真就沒什麼分別了。

夜天明帶著張媛和她的孩子一路向上攀爬，抵達十樓後向一個自己唯一還算可以託付的人家敲起門。

「所以說，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

「這不是第一時間想到你這裡稍微安全點嗎，我還要執行一個任務，沒時間照看她們。」

在簡單解釋過後，門后那道一點感情都沒有的聲音才響起，夜天明鬆口氣，要是這小祖宗這會兒玩裝死，那他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就不怕我讓我姐回來揍你，這種情況下還敢給我找麻煩。」

「這不是知道你這人好說話嘛，嘿嘿嘿，幫老哥這個忙，等這事過去了請你吃飯，地點你隨便挑。」

門，打開了。

還是那個眉目清秀到雌雄難辨的少年站在門口，肥大衣服鬆鬆垮垮套在身上，整個人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吃飯就算了，點外賣吧，我討厭出門。」

李清雲面無表情盯著這個給自己找忙的姐姐同事，歪歪頭看見他身後衣衫不整且灰撲撲的女性和她懷裡的孩子，對其點點頭。

「進來吧，別鬧騰，照顧好你的孩子，別進門右邊那個房間，出了事我不管，你可以睡客廳，安全我也沒辦法保證。」

張媛聽見李清雲的話有些猶豫，看向夜天明，發現對方搖搖頭。

「這裡是我所知道最安全的地方了，在這個家你最好聽他的，他姐姐是鎮魔使。」

這句話讓本就疲憊的張媛也不挑了，有個願意收留自己的安全地帶本就不容易，自己還想什麼自行車。

「那我走了，照管好你的孩子，別讓他哭太大聲，有需要的話可以跟那個小傢伙商量下。」

「我知道了，謝謝您，您注意安全。」

沒有再過多言語，李清雲等夜天明走後開始把鎖一道道掛好，隨機打量著這個有些神經緊張的女人。

「沒什麼事的話別敲門，我剛才說的那間房間，我不知道裡面有什麼，為了你孩子和你的安全著想，別進去。」

「無論是誰別去擅自開門，照顧好你孩子別讓他哭哭鬧鬧的，會很麻煩，說不定會死，食物沒了跟我說，熱水我等會兒會給你端出來。」

「門外聽見什麼動靜，也不用敲我的門，因為如果是怪物咱們都活不了。」

李清雲正常交代完這些事，又給張媛說了說家裡的分佈，又特彆強調不要去姐姐屋裡，雖然他的強調在張媛聽起來都是同樣平淡無奇的冷冷聲調。

在張媛眼裡，這個男？還是女？孩子怪了一些，但還是很負責的，自己經過之前丈夫的教訓絕對不會傻傻去干一些事，雖然很奇怪且不合時宜，但張媛絕對眼前這個孩子迷迷糊糊的一舉一動，好可愛啊！

「那麼我回屋了，哦，還有不要去廚房動火，說不定也會引來什麼麻煩。」

李清雲將門關好后，張媛才徹底放鬆下來，自己懷內孩子也好像感受到母親的疲憊，靜靜看著自己的母親。

「寶寶啊，你安全了，雖然這個不知道是姐姐還是哥哥表現的很冷淡，但是一個好人呢，所以不能給人家帶來麻煩知道嗎。」

嬰兒似懂非懂歪歪頭，張媛則笑了笑，自己給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說些什麼呢。

沒過多久，李清雲從屋內端來一個暖瓶，裡面有著張媛所需要的熱水。

只是張媛看這個孩子好像一直都很困的樣子，放下暖瓶后便又迷迷瞪瞪回屋裡休息去了。

不過張媛也沒有過多打擾李清雲的想法，掏出自己放在背包里的寶寶奶水瓶和從商店翻出來的奶粉給孩子喂完奶，也許是太過疲勞，嬰兒也體諒自己母親的辛苦便早早入睡了，過於疲憊的張媛也有了鬆口氣休息的機會，很快也進入睡眠。

在夢裡，她夢見她的丈夫和她一起拉著自己寶寶的手去了很多地方.....

淚水從眼角滑落，打濕了沙發的布，更傷碎了一個女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