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 貳
月霞淡淡一笑「再好的補藥,也醫不好奴家的病。」
執念已入骨,如何醫得了。
容澈淡淡的看著女子,他並不是好色之人,可唯有眼前的這個女子讓他控制不住。
「那本殿就為你廣尋天下名醫,總有一天,你的病會醫好的。」
他輕輕攬著女子的肩膀,低眸道。
月霞心神一動,道「久聞顧相為人清廉,從不私下結交幫派。如此固執的人,殿下為何非要與他結交。」
「你好像對他十分在意?」
從顧鏈入門之時,他便察覺到了女子的情緒的波動。
月霞眸光淡淡,輕聲一笑「奴家不過是因為殿下賞識他,多問了幾句,若殿下不喜,奴家不問便是。」
他微微一笑,道:「這樣的人若能為我所用,豈不是如虎添翼。」
夜色已深
月霞眸光清淺,看著銅鏡里越發美貌的容顏嘴角微微勾起,那個人果然沒有騙她,她以靈魂作為交換的永生,果然可以讓她和常人一般暴露在陽光下。
「李歡,你當真不後悔?」
銅鏡里傳來詭異的聲音,月霞聽著這個她早已忘卻的名字,心神微動,眸光微冷「我受盡欺凌,遭盡白眼,卻換來被人謀害,害我之人如今逍遙法外,讓我如何不恨……」
「你可知此事一了,你便會煙消雲散,這時間便再沒有李歡這個人。」
「李歡早已經死了,現在活下來的只有混跡煙花的月霞。」
————
「月霞……」
聞聲,女子抬眸,看著風塵僕僕的男子,嘴角微微一揚「顧相大駕光臨,奴家還真是惶恐呀!」
顧鏈微微眯眼,眼前的女子除了相貌之外,無論是言行還是年齡都不會是當年的李歡,他動了動身子,眸光複雜,若李歡還在世,怕是此生都不願再見他了吧!
「你到底是什麼人?」
月霞微微一笑「顧相此問,何意?」
顧鏈微微轉身「本官勸你還是早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為好。」
月霞淡淡一笑,是非之地?
她還嫌這這水不夠渾呢!
第二日,京城眾人便紛紛議論丞相母親背負人命官司的事情。
月霞聞此事,只是淡淡一笑,她不過是偶然提了一嘴顧鏈少年之事,沒想到容澈還真查到了什麼。
既然這火燒起來了,她不妨再添一把。
顧鏈呀顧鏈,你若知道是你母親害死了李歡,你會如何抉擇?
「啪……」
驚堂木一敲,眾人紛紛站在衙門外看熱鬧,就連月霞也身掩其中。
「犯婦顧林氏,如今有人狀告你謀害人命,將民女李歡推入河中,更是將李氏一門趕盡殺絕,此狀你可認?」
堂下的顧林氏臉上已全然無了血色,依舊疾聲質問道「你說此話可有證據?我身上可是有誥命的,你若冤了我,我定讓你烏沙不保。」
「夫人好大的口氣呀!本殿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讓陳大人烏沙不保。」
容澈緩步上前,眾人紛紛行禮,他嘴角噙著漫不經心的笑容,眸光忽然定在某個地方,只片刻,便移開了視線。
「微臣參見三殿下……」
「陳大人如今父皇對此案甚是看重,特讓本殿下前來坐堂,顧相乃是朝中重臣,他的家眷犯了事,你可定要查明此事,可莫要冤了顧老夫人。」
「可若有人敢污衊本官的母親,本官也絕不輕饒。」
顧鏈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微微俯身,顧老夫人見他來了,也立馬有了底氣,他的兒子乃是重臣,出了什麼事自然會有他擔著。
容澈淡淡一笑「顧相這堂中審的可是你的母親,你在此,怕是會惹人非議。」
「下官自然不會幹擾陳大人辦案,只是……李歡本是下官未過門的妻子,此事若要算起,也是下官的家事。既然牽扯命案,我自然不會徇私,只是……光憑擊鼓人的一面之詞,恐怕不能信服吧!」
月霞定眼一看,那擊鼓之人的眉眼略有些眼熟,心神一動,神情大變,姝兒,他竟然是姝兒。
她的幼弟竟然還存活與世。
「顧相如今權勢滔天,不知還認不認識我這個故人。」
顧鏈微微扭頭,細細看了許久,臉色大變,雖然已有多年未見,但他依舊可以一眼認出眼前的人,李歡的幼弟,李姝。
當年李家突遭大火,全家葬身火海,當年他官途正盛,聽聞此事雖然也招人調查了此事,不過也只是匆匆了了,並未深查。
「大人,草民乃是李家幼子,我家與當地的顧家自幼便定下了親事,怎料,我家家道中落,顧家嫌貧愛富便想與我家退了親事,是顧鏈苦苦哀求保證,父親這才同意了二人的婚事,我姐姐孤身一人跟著顧鏈舉家搬往揚州。」
「後來,家中突遭大火,我偶然知道當今的新科狀元乃是顧鏈,一路趕往京城,誰知道他新婚燕爾,而夫人卻不是我那苦命的姐姐。我前往揚州,幾經周折終於找到了當年顧府遣散的李嬤嬤,這才知道,家姐當年在顧府受盡折磨,更是在寒冬臘月,被這狠心的婦人推下了河。」
顧鏈身子微顫,腦海中依稀響起當年對李歡的承諾,怎奈,命運捉弄,他趕回家時,佳人已逝,如今細想,母親當年含含糊糊的說辭,實則漏洞百出。
可如今李歡已逝,他現在只能儘力保全自己的母親。
「憑著一個不知那裡冒出來的李家幼子,便想誣告本官的母親。」
「那我問你,你說李嬤嬤告訴你是我母親害了李歡,那為何今日堂中沒有見到你所說的這位李嬤嬤呀!」
李姝惡狠狠的看著他,道「虧我姐姐愛慕你多年,他為你丟了性命,如今你竟然如此狼心狗肺,為了洗脫你母親的罪,竟然說出不認識我之話。」
「大人,李嬤嬤年歲大,已與前月病死家中,她臨死前才將事情的真相告知草民,若大人不信,也可查問顧相府中的老人,她們定然知道些什麼。」
顧鏈微微垂瞼,自己舉家搬往京都,原先顧府的老人大多已被自己的母親趕出了府,如今還在的……便只有母親的陪嫁侍女林嬤嬤了。
容澈抬眸看著顧鏈,嘴角微微一笑「為了證明老夫人的清白,還請顧相行個方便,讓下面的人把那些下人帶過來。」
顧鏈微微俯身「既然是殿下開口,下官自然不敢不聽。」
「了聽去把府中的老人都帶過來。」
容澈道「為了不讓人覺得徇私,便讓本殿的侍衛一同跟隨可好?」
「殿下思慮周全,下官自當遵命。」
眼下已是如此情形,月霞也是看清了顧鏈的薄情,即使是鐵證之下,怕是也難定顧老婆子的罪。
不一會侍衛便將一位白髮的老人都帶了過來,緊跟其後的還有一個容貌綽約的婦人,她一身華服,眉目清冷,不用想,看著架勢應該就是素有賢名的慧嫻郡主。
「夫人,你怎麼也來了?」
慧嫻看了看高座的陳大人以及下座悠然自在的三殿下,冷聲道「這就又是拿人,又是搜查的。我若再不來,怕是三哥哥下次再來,便是要拿我的命了。」
陳大人連忙起身,惶恐道「郡主嚴重了,下官只是例行公事,並無冒犯之舉。」
「慧嫻,本殿可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前來坐堂聽審,不得胡鬧。」
慧嫻微微正身,行禮道「我自然知道殿下是奉了旨意的,所以……慧嫻不會偏袒如何一方,若我家婆真是殺了那李家姑娘,我自然也不會徇私,可……若是有人敢冤了她,本郡主也不會輕饒。」
容澈微微抬眸,他這個堂妹素來剛正,他自然是相信她此言,只是……難保她不會被人蒙蔽。
「林氏,速將你所知道說出來,否則……本官便要大刑伺候了。」
林嬤嬤深知,若是她把事實據實相告,她也務必會死,她跪下身,道「求大人饒命……求大人饒命……」
「當年我家主母確實不喜李歡,在我家少爺離家赴考時,便趁她不注意將她推入的河中。」
后又話鋒一轉「但……但當時李歡並未身死,而是被過往的人救了,我怕她會說出我家夫人推她入河的事情,便一不做二不休,將她扔在了荒郊野嶺處。」
「好你個狠心的婆子,陳大人,現在事情已經明了,這一切都是這個婆子所為和我是沒有半點關係呀!」
李姝冷聲笑道「好一個假仁假義,若不是你把我姐姐推下河,我姐姐又怎麼可能會死。」
林嬤嬤跪著匍匐到顧老夫人身邊,哭著道「夫人是我對不起你,奴婢從小就跟著您,李歡是奴婢背著您殺得,您素來慈心,有些事情您不肯告訴少爺,可如今奴婢是替你瞞不下去了。」
「大少爺……您赴考離家之後,顧家的生意便出來意外,一夜之間顧家便賠了個精光,那李歡見顧家如此,不僅落井下石,還偷偷和咱們的對家來往,老夫人不過出言訓斥了她幾句,她便出言反駁,還揚聲道,顧家如今已是油盡燈枯,她還不如早早離去,免得惹火上身。」
「我家夫人氣不過,一時衝動將她推入河中,但……但我家夫人隨即便讓人把她救了上來,是我看不慣她,差人將她捆了,丟進了深山老林中,任她自生自滅。」
慧嫻微微蹙眉「既是如此,那本郡主的家婆頂多也只是個失手之罪,真正殺死那李家姑娘的可是這個家僕,三哥哥依著我朝律列,我家婆頂多是個流放之罪,罪不致死呀!」
容澈微微一笑,起身,道:「慧嫻,這李家姑娘之死雖然已有決斷,但李家突遭橫禍,這其中不免讓人懷疑會不會有人雇兇殺人?」
慧嫻道:「殿下,李家之事一過去數年,怎麼就憑空被人提了出來,還偏偏來了個李家幼子,這一切不是太過巧合了嗎?」
她微微轉眸,道:「本郡主倒是好奇,你才剛剛到京,怎麼就如此熟門熟路的找到了大理寺,還偏偏這麼巧,此事不出一刻滿城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