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 叄
容澈微微一笑,轉眸看著站在一旁的顧鏈道:「你當真覺得這顧老夫人無罪?」
顧鏈微微施禮「殿下,如今已有人證說出當年原委,下官的母親就算有罪,也罪不致死,還請殿下明鑒。」
月霞微微垂首,手掌慢慢放開,她知道她鬥不過這些權貴,他們個個都有考量,個個都有自己的小算盤,沒有人會在乎一個已經死了當年的人。
「轟隆……」
風雨欲來,月霞一個人走在寂靜的街道,空中那顆熠熠生輝的星辰漸漸變得昏暗。
「吁——」
馬車就那樣毫無徵兆的停在了她的面前,她微微抬眸,看著容澈急匆匆趕過來的身影,微微眯眼。
他解下身上的披風,披在她的身上「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真是讓人氣得慌。」
馬車裡的小碳爐燒的極旺,霹靂吧啦的,月霞淡淡的看著容澈,嘴角微微一揚「殿下怎麼會在這?」
「剛審完案子,想去看看你。」
「不知什麼大案子,竟然讓殿下屈尊親自去審。」
容澈手一頓,淡淡道「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女子遇見了一個負心漢。」
聞言,月霞淡淡一笑,道:「情之一字,乃是劇毒。見殿下如此憐惜那個女子,怕是真的是有冤屈了。」
他輕輕握著女子的冰冷的小手,放置手心,道:「明明自己的身子就不好,怎麼還偏出來淋雨。」
次年的春天
月霞手執劍柄,眸色冰冷的看著跪在地上求饒的婦人,她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顧老夫人你還記得我這個故人嗎?」
三皇子叛亂,朝中上下已然亂成一團。
「你……你……是來尋仇的?」
「我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你殺了,可覺得這樣對你太過輕了些,如今……便由我來結束這一切吧!」
………………
雲落忍不住唏噓,想不到這個小仙子竟然還有這樣一番痛徹心扉的往事。
月霞微微俯身,微微抬眸,道:「月霞身份卑微,根本無法入地府,查陰卷。所以想要懇請上神可以幫幫我。」
「你是想要查顧鏈的轉世?」
月霞搖了搖頭,淡淡道:「我與他本就是一段孽緣,如今已了,再無可留戀的了。」
「小仙想查的是容澈的轉世。」
雲落微微蹙眉,感嘆「那三殿下倒是對你一番情深。」
「小仙當年執念已了,本該消散與這人世,後來聽那個人跟我說,是有一個人跟他做了一個交易,以他性命,換我永生。」
「那人是容澈?」
雲落微微動容,想不到這世間還有如此真摯的感情。
「小仙如今六根清凈,本不該在理這世俗之事。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還請上神可以幫我去一趟地府。」
雲落忍不住搖頭,她這千百年才出一趟遠門,便聽了這樣一個讓人傷心的故事,她既允了這仙子,既然也會儘力辦到。
她望著這一眼望不到邊的忘川河,心中隱隱有些悶得慌,河裡成千上萬的亡靈不停的遊盪著,終於到岸了。
看著排成隊的幽魂,她忍不住止了腳步,只見橋的盡頭站著一個美貌的女子,手裡端著碗盞,想來此女子便是孟婆了。
孟婆微微抬眸,幽深的眼眸中泛著一絲怪異,她素手微微揚起,膝蓋微微彎曲「許久不見,上神安好?」
雲落忍不住蹙眉,她今日可聽見過太多這樣的話,她行的禮極為奇怪,到不像是冥界的禮儀。
「你見過我?」
孟婆淡淡一笑「下仙不才,曾在九重天上遠遠見過上神一面。」
「本上神是有事,想借陰卷一閱。不知仙子可否應允?」
「倒不是下仙不肯借與上神,只是……自千萬年前,這陰卷便不在地府了,就算是小仙想借與上神,也是有心無力呀!」
雲落倒是覺得奇怪了,這陰卷不在地府,會在何人手中呢?
「陰卷記人間生死,若不在地府,會在何處?」
「小仙不知……」
「喲!這剛剛才在天界見過,如今又見了,你我二人倒是有緣。」
身後傳來不著調的聲音,雲落不用想也知道是冥王那個傢伙,只見他踏著幽藍色的冥火一步步踏過忘川,向她走來。
她微微蹙眉,這個情形好眼熟呀!
「參見冥王……」
孟婆微微俯身,行的卻不是剛才的禮。
冥王看了一眼孟婆,微微擺手,示意她先去忙。
「雲落上神來我這地府有何貴幹?」
「倒也無事,不過是閑來逛逛。」
冥王笑了一聲「既然如此,不如本王為上神引路。」
「不敢當,我這就打算回九重天了,不打擾冥王清凈了。」
說罷,便轉身踏上了歸去的船隻。
冥王嘴角微揚,喃喃道「走了也好。」
天界
雲落本想就此離開,可又想到她答應了那個小仙要為她尋得良人的去處,便又來到了天界。
這天界冷冷清清卻無一絲人煙,她踏著步子,忽的,停下了腳步。
男子芝蘭玉樹,微微負手,月白色的錦袍穿在他的身上竟是如此的好看,他微微轉身,冷清的眉宇間帶著一絲的詫異,眸子里彷彿裝著萬千星辰那般璀璨,卻又帶著幾分難言的孤寂。
雲落微微俯身「見過陛下……」
「上神還未離去嗎?」
雲落忍不住腹議,這怎麼還開始趕客了呢!
「雲落有些事耽擱了,遲些時候便會離開。」
天帝緩步走到她的面前,微微抬手,雲落不明,微微後退。
只見他抬手拭去她肩上的桃花,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然能夠感覺到身邊之人的欣喜,她微微愣了神。
「本尊並無趕客之意,只是……上神出來了這些時日怕是墨泠上神該擔心了。」
他的手腕很細,就像女子一般,手腕上帶著一個紅繩,看樣子一個有些時日了,堂堂天帝也會喜歡這樣的小東西嗎?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熾熱,他微微斂了斂衣袖,抬眸道「上神若是不嫌棄,也可在此處借住一晚,待明日再回九重天。」
今夜是個註定無眠的夜晚,璇璣宮十分安靜,她躺在榻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從懷中掏出那半塊萬劫八荒鏡的碎片,輕輕撫摸,照著月霞的描述,這塊鏡子也該有些反應了,可拿在她手中怎麼看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鏡子。
夜色微涼
天帝望著窗外那一灘幽靜的池水,記憶中卻突然浮現起一段本不該被憶起的往事。
「嗷嗚……」
他微微低頭,看著地上那個楚楚可憐的小東西,微微一笑,攤開手掌讓它跳入手心。
「乖乖,你說我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
這句話不知是再問旁人,還是再問自己。
「嗷嗚……」
「你也想她了?可怎麼辦,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在相見了。」
「嗷嗚……」
「今日見她,已是違背了當年的誓言,往後切不可在出現在她面前了。」
只是……思念就像是染了毒癮一般,他越想剋制,越是剋制不了。
他的愛太過隱晦了。
「景忱……」
「虞歡……」
《前塵篇》
雨水淅淅瀝瀝的打在河水中,泛起絲絲漣漪,畫舫遊船緩緩行駛,她痴痴的望著岸上的公子,眸中充滿了欣喜。
只是……再深的愛意也要掩與心底。
船漸漸靠岸,她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船。
男子緩步走來,不經意間將傘的一端往女子身邊傾斜,他眉目清冷,素白的手指握著傘柄。
「兄長怎麼來了?」
他眸中清淺,語調平穩「路過。」
二人緩緩向馬車走去,身影漸漸消失在雨幕中。
回府時,母親早已備好了美味的佳肴,虞歡規規矩矩的坐了下來,古人常言,食不言寢不語。
這偌大的林府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飯後,丫鬟端來許多糕點,三人圍坐一起,漸漸有了話語。
「前些日子,恭親王府的人前來送上拜帖,想請歡兒去府上聽曲,我就替你應下了。恭王妃為人和善,她又素來喜歡你,你該去好好拜訪拜訪。」
母親話中的深意她自然聽了出來,她微微抬眸,看了看坐在一旁不言語的男子,扭頭道「母親的話我記下了。」
母親微微蹙眉,拉著她的手,輕聲嘆道「你要真記在心上才好。恭王妃幾次與我提及你與謝沅的婚事,總不好咱們總拖著。母親自然也不想你早早成婚,可……若是許了別家,母親才更是擔驚受怕。」
「妹妹還小,若真要嫁,也要等到我成婚之後。」
景忱忽的開口,眸色淡淡。
虞歡微微握拳,手中的糕點不知何事落在了地上,口中頓時覺得嚼蠟一般,沒了胃口。
她只好借故推託「是呀!哥哥還未成親,怎能輪到我身上。」
母親搖了搖頭「你哥哥這性子,悶葫蘆一個,什麼時候才能開竅。難不成他一日不娶妻,便一日拖著你。」
雨漸漸停了,虞歡微微起身「母親,女兒先行回去了。」
她與恭親王府的世子謝沅幼時便定下了婚約,謝沅常年跟隨恭親王征戰沙場,已有許多年沒有回過長安了。
她真想就這樣一輩子待字閨中,一輩子守著他。
「小姐小姐……」
丫鬟急匆匆的走了過來,氣喘吁吁道「小姐……謝世子來了。」
她手中的針線一下子停了下來,可見人真是經不住念叨,她微微抬頭,心卻沒有一刻是安穩的。
「他在何處?」
「現下在前廳與老爺夫人說話,小姐可要去?」
「哥哥呢?」
「公子進宮了,現下還沒有回來。」
她微微闔眸,嘴角微微一揚,拿起桌上的剪刀將綉品一下子喇成兩半,嘴裡喃喃道「終究還是來了……」
午後時,丫鬟來報,說是謝沅來了。
虞歡懶懶的倚在榻上,眼皮也沒有抬,道「我身子不適,讓他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