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2）
沒跑幾步，沈輕眠忽然拋下青橘，掉頭去賭賀聽筠。見不了面，總有社交軟體可以聊天吧。
電梯里有不少女生盯著他看，沈輕眠擔心出現一群女生圍攻嚇跑他的一幕，對他神秘一笑，也不顧別人的目光，鬥志昂揚地把他拉到一旁，直奔主題：「我想和你交朋友，你有qq或者微信嗎？你如果不願意也沒關係。」
她很喜歡賀聽筠的氣質。只聊了一次天，沈輕眠就對他上心了，她覺著自己有些瘋魔。
「嗯？」賀聽筠尾音一挑，假裝不懂。噢，她不知道被拉黑的號是我。算了算，約莫在她列表躺屍了半個月，才不要輕易得就給她。
賀聽筠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好玩道：「哄我開心了，或許會考慮。」
哈？
「不要，你多大了，幼稚。」沈輕眠輕哼一聲，別過臉不看他，「我再過幾天就去杭州了，高三才回校，說不定以後就聯繫不上了。錯過了我這樣活潑可愛的朋友，到別處找就找不到啦！我可以罩著你，保證畫室那群小屁孩不敢捉弄你。」沈輕眠語氣有些急，差點抱住他胳膊撒嬌，這一去可能再也不見了，她捨不得這麼溫柔體貼的學弟。
除了青橘和家人，沒有幾個人是真正關心她的。賀聽筠不介意她是職高生還安慰、鼓勵她，真真真把她感動了。
賀聽筠笑容一僵，很快便舒緩笑容，壓下心中的那份震驚與不舍，沉默得看著她。經她提醒，賀聽筠方才想起來，美術生高二暑假是要去杭州集訓的，一去便是數月。那時他已經上大學，極少有時間見到她。
要表白么？青萄赫赫有名的學霸，一時竟被這個問題難倒了。
哎？為什麼他反應這麼大呀？我再纏著，可能會惹他煩，就算了吧。
「好吧，不為難你。」沈輕眠大概猜到了答案，撇撇嘴，把失落的目光投在地上，立即轉身離開。
「我逗你的。」賀聽筠急忙抓住她手腕，認真地問：「你什麼時候把我從黑名單里放出來？」
「嗯？」沈輕眠一時反應不來，滿眼迷惑，我什麼時候加他了？她撓撓頭，不解：「什麼？」
果然是小笨蛋。賀聽筠挑眉，「你猜？」
再等等，他想讓沈輕眠對他再主動些。
什麼啊，欺負我智商不高么。
「哎哎哎，你把話說清楚再走！」沈輕眠張開手臂攔住他，挑眉，佯怒道：「小屁孩，你很喜歡捉弄姐姐嗎？」
不，是欺負妹妹。這麼一說，我還真想捉弄小姑娘。小姑娘太好騙了，幾乎別人說什麼信，什麼時候能「騙」她喜歡上我呢？
「你幹嘛不說話？」沈輕眠扯了幾下他衣袖，隱隱不悅。
賀聽筠望了一眼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朝她伸手：「手機給我。」
沈輕眠頓時喜笑顏開，麻利地交給他，順便偷偷揩油了一下。她湊過去看，沒想到賀聽筠直接存了手機號，頓時咬住手指，愣在原地。哪有男生無緣無故留號碼的，他不會是想泡我吧？
但他教養好，文質彬彬的，看著不像那種人啊。可萬一他是只披著羊皮的狼，我不就危險了？
怎麼臉紅了？賀聽筠似乎猜到她的心思，輸入、刪除，狡黠一笑：「不給你。」剛才是他太莽撞了，千萬別誤會自己是那種人啊。他輕嘆口氣，朝轎車的方向走去，「下午見，有驚喜。」
……
「傻孩子，你沒聽說過斯文敗類么？」青橘像老母似的教育，「現實點，渣男、直男、中央空調，你喜歡哪個？」
「當然是深情專一的溫柔學長啦。」像賀聽筠那樣的，可惜是學弟，沈輕眠在心裡默默補上一句。
「算了吧，沒幾個好男人，就算有也早就成家立業了。小說里的愛情，你夢夢就行。」
「不能留個美好的幻想么？」誰不嚮往美好的愛情。
「你對賀聽筠有好感是正常的，他幫你、鼓勵你、照顧你，無論是誰面對這樣一個男生，都會產生好感，但這不算喜歡，更別說愛了。」經歷多了，自然就懂了。
「你現在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看他的氣質就知道他不一般，家裡有錢，成績優異，長得又好看。就我們這個小縣城根本找不到這樣的，就算有也是『珍稀動物』，假設他喜歡你要和你交往，但他父母會同意嗎？」
沈輕眠感到一絲憂傷，忍不住問：「我這樣的人配不上優秀的人，對吧？」
想要配得上他那樣的，唯一方法的就是努力發光，對的人才能迎光而來。
但我怎麼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我就是莫名其妙被他吸引了，想接近他。
青橘沒吭聲，她也不追問，悶悶地吃完泡麵就趕去了畫室。賀聽筠說有驚喜，會是離別前的禮物么？
沒等到賀聽筠，她反倒睡著了，迷糊之間，有人輕拍著她的背，動作輕柔，好似哄小孩。不過沈輕眠有起床氣，睡覺時不喜歡別人碰自己。這會兒認為那人打擾她睡覺，瞬間來了脾氣，閉著眼罵道：「神經病吧，別拍！」
那人果然停了動作，一聲嘆息輕飄飄地落在頭頂：「會著涼的。」
她感覺有衣服披在了她身上。著涼就著涼唄，睡舒服了要緊。
不一會兒，教室里傳來聲響，沈輕眠皺眉，極不爽地拍了拍畫凳。
「這脾氣，沒救了。」青橘瞥向賀聽筠，無奈地聳聳肩，期望他說點什麼。
她一出聲，沈輕眠徹底炸了，扯下身上衣服用力丟開，不偏不倚地丟進了垃圾桶。
「閉嘴！」
完了。青橘升起不好的預感，這可是幾百元一件的男士外套啊，就這麼被無情地丟了？還是畫室的垃圾桶！
賀聽筠失笑，並不生氣，沒關係，我能接受起床氣。外套被拎出來已經不成樣，染上了各種顏色和厚重的鉛筆灰，還濕噠噠的。
青橘不忍直視，乾脆搖醒沈輕眠，同時也受到了她的暴擊。
饒是淡定的賀聽筠也看傻了眼，倒不是吃驚，只是單純的覺得好可愛，想抱在懷裡。把她抱在懷裡會是什麼感覺呢？賀聽筠心裡飛快劃過一絲不合時宜的想法，鬼使神差得緩緩靠近一枚炸彈，然後十分小心地抱起她。
沈輕眠忍無可忍，猛然睜眼，抬手就是一拳，拳頭被溫熱的掌心包裹住。對上主人似笑非笑的眼，沈輕眠手一燙，整張臉都燒了起來。
她穿了裙子啊啊啊啊啊！即使穿了安全褲，也不能抱啊!
男女有別!男女有別!
「你變態！」沈輕眠彷彿受到了侵犯，瞬間豎起尖利的刺，重重地錘了他一拳，沒理智地喊：「你這樣很不禮貌!你隨隨便便抱女生，過分!我，我想打死你!」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賀聽筠急忙放她下來，猛地退後幾步，把手背在身後，嚴肅、認真地向她道歉。啊，剛才沒注意她的裙子，不應該這麼衝動的。
賀聽筠摸了摸發燙的耳垂，心裡更加有罪惡感，默默教訓起了自己。
看他緊張擔心的模樣，沈輕眠啞然，剛才她很兇？
因為是夏日，兩人是直截了當的皮膚相觸。
「你丟了人衣服怎麼還好意思打人家，沒讓你賠錢就不錯了。」青橘以老母的口吻教訓道。
剛睡醒，腦袋還懵，她一句話，更懵了。
賀聽筠理解她的心情，不怪她：「沒關係，這是衣服該歷的劫。」
這話聽得弦外有音，歷完劫后不是修成正果么？青橘是聽出來了，就沈輕眠大大咧咧的性格，肯定是聽不出的。唉，賀學弟苦了心嘍。
冷靜下來，沈輕眠看著自己的傑作，所有話卡在喉嚨里，她也沒想到自己會睡著，剛才還凶賀聽筠，太尷尬了吧。
「對不起。」沈輕眠低頭，認錯道：「我睡糊塗了，洗乾淨還你。」
頓了會兒，她仍是生氣：「但是你抱我就是你不對。」
「沒事，穿了幾天該換了，我自己洗。」賀聽筠提起一袋沉重的書放到她手裡，難得肅容道：「這些是高中三年的重點筆記，我借來的，先借你。集訓顧不上文化課，有空就多看看。」
沈輕眠不知道回復什麼，傻傻得盯著賀聽筠，半晌才開口：「那你呢？」
「我用不到，相信我，沒騙你。」為了筆記，他特意去找了喜歡他的副班長，差點被佔便宜，副班長看著嬌小柔弱，性格卻相當強勢，無奈她的筆記真的好。當然每個人都會記筆記，只是跟她的相比，還差了些，他希望能給沈輕眠提供最好的資源。
「謝謝。」沈輕眠緩緩點頭，問：「你真的比我小么？總感覺你像大哥哥一樣。你對女生都這麼好的么？」
答案當然是「不。」我雖然平易近人，但不是中央空調，不喜歡的女生，自然保持距離。賀聽筠搖頭，只回答了第二個問題。「我欣賞學姐。」
沈輕眠受寵若驚，愣了好一會兒，徐徐坐回位置，表情淡淡的：「我沒你想的那麼好。」
我曾少年心性，只想著玩，誤了學業；覺悟后卻頹廢，遇事總喜歡逃避；我膽小懦弱，一點也不好。只後悔當初沒有珍惜好的師資，學習環境，還有一年，熬過了就好。
青橘朝賀聽筠遞去一個眼神，輕拍她的背，安慰道：「沒事啦，你已經很努力了。」
那也只是在職高里比較努力的，和重點高中相比，還不夠。高考排名在省前300才能讀本科，難度不比全國高考低多少。沈輕眠搖搖頭，嘆道：「太難了。」
「別逼自己太緊。」青橘無奈聳肩。
她經歷過什麼？想了解她，可我害怕揭開她的傷疤。賀聽筠悶悶的，獨自難受了會，打起精神，提議道：「時間還早，學姐想喝奶茶嗎？我請你。」
回家的路上，他猜小姑娘吃完飯就會去畫室傻傻的等，不敢耽誤太多時間，借來筆記就開著自己的電瓶車，一路疾馳，偶然瞥見了一家奶茶店。記得同學說過，店主很會治癒人。
「奶茶？好啊。」聽到有吃的，沈輕眠眼眸一亮，立即把不好的情緒趕走，拉上青橘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我要撩我的寶貝。」青橘不想當電燈泡，好不容易遇上個挺喜歡的人，讓他們好好相處吧。
似是猜出了她的意思，沈輕眠乾咳一聲，假裝什麼也不懂，卻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那我給你帶一杯。」
等下，無功不受祿。剛才抱我現在又請奶茶，不對勁!他是不是好人？沈輕眠後退一步，無聲地詢問青橘的意見。
青橘朝她勾勾小拇指，沈輕眠立即湊到她身邊，說悄悄話。
「怕啥，你去呀，他送筆記請奶茶的肯定有求於你，給他個面子。」
賀聽筠並不急，假裝無聊看起了牆上的畫，他剛才確實貿然，肯定嚇著她了。
「學弟，走吧。」沈輕眠漸漸放心，雙手手背在身後，歡快地走在前頭，走路一蹦一跳的，時不時回頭看他一眼，生怕丟了。
開心就好。賀聽筠面上難掩笑意，只覺得這一刻很美好，第一次見她這麼開心呢。
「你說的驚喜是奶茶么？」
幾個月沒喝過奶茶了，今天能喝，太幸福了！
「不是，明天畫室不上課，我免費幫你補一天文化課。」
這哪是驚喜，分明是驚嚇！沈輕眠突然停下，不可思議地看向賀聽筠。「啊？」
一天的時間獨處？他不會真對我有好感吧。
「我考慮考慮。」沈輕眠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放慢了腳步。他究竟想幹嘛？難道他想追求我？!都不熟，太嚇人了吧。
賀聽筠對她的反應很滿意，沒錯，是驚嚇。他正經道：「我只是想幫你，為我剛才的行為道歉。」
沉默半晌，沈輕眠點頭答應。我再信任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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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期間寫的，練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