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9）
叮咚一聲輕響，電梯到了四樓。
電梯門半開，賀聽筠瞥見一抹眼熟的身影，微愣。
遇見老同學了。
「有客人。」賀聽筠從包里取出鴨舌帽和口罩替她戴上，擺明了不願意與他們有任何糾纏。
一男一女並肩而立，微笑著看向賀聽筠。
賀聽筠頷首，以示打招呼，他整個身子擋在沈輕眠身前，想把她藏起來，不給二人看。
陶景不是好東西，至於副班長，女人嫉妒起來，蛇蠍心腸。
任何人都不能傷害小綿羊，包括他自己。
沈輕眠隱約覺得他們三個關係不太融洽，便乖乖躲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如果他們欺負筠筠，我就亮出美工刀嚇死他們。
林綉鞠從一樓坐到四樓，有幸遇見他和他的女朋友。
不過她被賀聽筠保護的嚴嚴實實，根本看不見臉。林綉鞠微微眯起眼眸，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讓他這麼寶貝。
陶景被他一系列舉動勾起了好奇心，正想一探究竟便感受到一道冰冷之中夾雜著警告的的目光落在身上，頓時成了縮頭烏龜。
他咽了口口水，勉強鎮靜：「你女朋友？」寶貝成這樣，不讓看就不讓唄，裝出牛逼轟轟的的樣子給誰看。
賀聽筠神色淡漠而疏離，輕「嗯」一聲，轉身壓低帽檐，不輕不重地捏起了沈輕眠手指，緩解她的壓力。
「以後同學聚會還是要見的，讓我們看看你的寶貝女朋友唄。」林綉鞠心裡不爽，面上卻笑嘻嘻的。
陶景附和點頭：「對啊，看一下沒什麼關係吧。」
「你們沒資格。」賀聽筠眼皮都不掀一下，林綉鞠的目光時不時放在她身上，帶了幾分不屑，讓賀聽筠覺得不舒服。
沈輕眠唇角彎了下來，盯著他的手無聲得笑著。
這句刻薄的話瞬間點燃了林綉鞠的火氣，她活動了一下脖子，扯下身上的包想砸賀聽筠。
陶景眼疾手快，抓住她胳膊退後一步，低聲呵斥：「你別衝動。」
林綉鞠剜了陶景一眼，語氣極為不客氣：「不懂先來後到啊？我那天好心借你筆記，你就這個態度？你算什麼狗東西!」
沈輕眠來了火，抬眼看向她，用力地把沒開封的美工刀扔到她臉上，沉聲道：「狗都比你善良可愛!誰稀罕你的東西，明天就還你!老巫婆!你再罵我男朋友，我殺了你。」
林綉鞠表情瞬間變得難看，狠狠踹開地上的美工刀，氣得發抖。
「別因為我壞了心情。」賀聽筠把她護在懷裡，視線落在樓層按鈕上，溫言道：「地下超市到了，我們去買好吃的。」
隨便她怎麼罵自己，但絕對不可以欺負小綿羊。
叮咚一聲，電梯門開了。
「不要觸碰我的底線。」賀聽筠瞥了一眼林綉鞠，眉目清冷的像一株冷松，她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兩人之間遙不可及的距離。
她還想追出去，陶景把她扯回，無奈道：「愛情不分先來後到，他對你的態度很明顯，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他都不可能喜歡你。」
……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老巫婆想算計你!」沈輕眠把裙子擰成麻花，暗自罵了老巫婆幾十遍。
老巫婆就是想藉此佔便宜，明天就把筆記丟她家門口去，兩不相欠。
賀聽筠低頭親了一口她額頭，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頰，「沒事的，只要他們不欺負你，我都能忍。」
他一句話開頭到結尾，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如一汪潭水投入了細小的石子，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溫柔得引人發醉。
他親、親我了!沈輕眠眼睛瞪大了些，微微張嘴，滿臉不可思議。
早上還說留到以後親的……
耳根悄悄爬上了羞恥的紅，賀聽筠捏了捏她的耳垂，唇角勾起弧度：「你害羞了。」
沈輕眠一怔，立即拂開他的手，指著自己胸口說：「這兒跳得好快，我還不想死，你別撩我。」
賀聽筠心情好了幾分，眼底的笑意更濃：「沒有吧，嗯？」尾音拖得又長又輕柔，跟羽毛一樣刷在人心上。
沈輕眠退後一步，表現出一副被人佔了便宜的模樣，磕磕絆絆道：「你這人變、變態，江一然說你，老、老……」老牛吃嫩草。
聲音越說越輕，沈輕眠沒臉繼續說，惱羞成怒，一腳踩在他的白色運動鞋上，印上一個不深不淺的鞋印。
他變了，變成了老變態！面對他，真的一點兒也強勢不起。
賀聽筠盯著她漲得通紅的臉，笑出聲來，輕聲哄道：「好，我不撩你了，我們去買菜，中午做好吃的，好不好？」
沈輕眠琢磨了一會兒他話里的意思，緩緩點頭，湊上前牽住他的手。
傻傻的，真可愛。
午飯後，班主任打來電話慰問。
瞧賀聽筠一副老大人的樣子，沈輕眠沒忍住笑，腦子裡蹦出「人模狗樣」這四個字，能忽悠過老薑，確然有手段。
「他怎麼相信你是我親戚的？」
賀聽筠清了清嗓子，朝她勾勾小拇指，說：「靠近點我就告訴你。」
肯定想吃我豆腐，不去。沈輕眠搖頭，坐遠了些。
「那我過來。」賀聽筠伸手攬住她肩膀，頭一歪，靠在她肩頭，聲音輕柔卻略帶磁性，魅惑著她。
「我說我是你娘家那邊的小叔叔，每周末幫你補課，和你比較親近。說話時偽音，聽著更成熟，老師自然而然就信了。」
沈輕眠聽得心尖都變得綿軟，搖著他胳膊撒起了嬌：「你繼續說，說什麼都行，我想聽你的聲音，好嘛？」
賀聽筠彎了彎唇，下一秒，板起臉，嚴肅地說：「不好，快去睡午覺，不然我收拾你。」
他說的收拾當然是指學習方面的。
沈輕眠臉一紅，以為他想做壞事，抓起抱枕塞進懷裡，一溜煙便跑沒了影。
老男人饑渴了，可怕可怕。
盯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賀聽筠低笑兩聲，喃喃自語：「江一然該管管小朋友了。」
他清楚沈輕眠腦子裡的黃色廢料，這些東西無疑是被江梵灌輸進去的。她是一隻難見的透明小綿羊，不能隨隨便便被帶壞。
hty：管好你妹，別帶壞我家小朋友。
jyr：我哪管得了。你個老男人，即使我妹不教，她也會被你帶壞。
江一然發來一條鏈接，賀聽筠打開網址，頓時黑了臉。
jyr：現在多給她看點教材，方便以後懂得怎麼給你暖床。
「……」他想打爆江一然的頭。
砰——門被狠狠關上。
賀聽筠抱著熟睡的女孩站在門前，盯著白色門板愣了兩秒，抬腳回房。
沈輕眠做完練習便同他一起拼湊同學錄，碎紙片有催眠的功效，不過一會兒，她就趴在桌上沉沉入睡。
替她蓋好被子，賀聽筠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輕聲說：「晚安。」
賀聽筠擔心她怕黑，刻意留下一盞檯燈，暖黃色的光灑在她臉上，像是被暖意鍍身，暖洋洋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沈輕眠，唇角彎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祝福我的女孩永遠像個溫暖的小太陽。
「晚上我睡你這，江梵不讓輕眠進去，現在睡我房間。」賀聽筠坐到課桌前，繼續粘貼同學錄的碎片。
睡夢中，沈輕眠隱約感受到腹部作痛，褲子黏巴巴的，「噌」地爬起來，掃視一圈四周，腦袋發懵。
這是筠筠的房間，他去睡客廳了？沈輕眠抓了抓脖子，沉默須臾，越發覺得難受，心底升出不好的預感。
不會吧，例假提前了？
沈輕眠的呼吸頓住，繃緊了神經，她閉了閉眼，視死如歸般掀開被褥。
床單上染了一大片鮮紅，粉色的連衣裙有一大塊地方的顏色深了些，一眼便能看出。
青橘媽媽救命！沈輕眠有些崩潰，顫著腳緩緩爬下床，打開手機：江梵，你有衛生棉嗎？我來例假了。
jf：有，來我房間。
沈輕眠面露感激，輕手輕腳地溜出了門。絕對不能被筠筠發現，太羞恥了。
二十分鐘后，賀聽筠敲了兩下門，試探性地問：「輕眠，你身體不舒服么？」
等了一分鐘，無人回應。
沈輕眠蹲在廁所里洗床單，不敢用力刷污漬，這會兒聽見賀聽筠的聲音，身體僵住，徹底不敢動了。
江梵出賣我，不帶這樣坑朋友的。沈輕眠不吱聲，就這樣乾耗著，卻不知門外的賀聽筠等急了，取來鑰匙開門。
聽見開鎖聲，沈輕眠連忙把水開到最大，嘩啦啦的衝到浴缸里，隨後把自己反鎖在衛生間里，裝作聽不見。
等等，我把衛生間也鎖了，筠筠就知道我在幹嘛了呀。
賀聽筠做過功課，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有些不知所措。他能理解女孩子為此感到羞恥的心情，但她一直不回話，誠然讓他擔心。
「輕眠？」他的聲線聽起來有些緊張。
不管了，豁出去了。沈輕眠眼一閉，心一橫，探出一個頭，輕聲說：「我在衛生間，沒聽見你叫我。」
快走快走，丟臉死了。
賀聽筠不放心，走近兩步想要檢查她全身，低頭便聞到了沐浴露的香味。他皺眉，單手握住門把手，似是不悅道：「女生來例假不能洗澡。」怕嚇著她，他頓了頓，放緩語氣：「很傷身體的，下次再難受也要忍著，知道了么？」
沈輕眠低著頭像犯錯的孩子，被他這麼一說，頭更低了。我錯了，你能走了嗎？教訓我的語氣跟我媽一樣，更覺得羞恥了啊。
「知道了。」沈輕眠縮著脖子緩緩關上門，在即將合上的一瞬，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倏地抓住門側，沈輕眠嚇得往後跳了一步，白著臉說：「你幹嘛呀，會傷到手的。」
賀聽筠盯著她光潔的腳丫，眉目間隱藏一絲怒氣。
浴缸里的水滿出，沈輕眠轉身去關水龍頭，手還未碰到開關，整個人便被抱了起來。
「瓷磚滑，你不穿鞋會摔倒的，我見不得你受傷。」賀聽筠把她放到床上，扯過被褥把她裹得嚴實，擰眉道：「腳不能凍著，會影響經期。我記得你上午有吃冰粉、冰飲料和冷盤，現在肚子疼么？我幫你燒壺熱水？」
沈輕眠靠在他懷裡一言不發，靜靜感受著他強有力的心跳，待他重複第二遍才緩緩回過神，一張臉熱得不行。
筠筠好會撩人。她抬眼，對上他溫柔的目光，聲音輕輕的，軟軟的，「不疼，筠筠懂得好多啊，像我媽一樣體貼。」
「像媽媽？」賀聽筠眉角微揚，笑道：「作為你的男朋友，自然要照顧好你，所以提前做了許多功課。」
聽著衛生間的水流聲，賀聽筠手指摩挲著她臉頰，哄道：「我去洗床單，你乖乖得休息。」
沈輕眠急忙抓住他手，臉從耳根紅到了脖子，拚命搖頭：「我自己來。」
這種事不能讓他做的，會髒了他的手。
賀聽筠回身把她壓倒，頭一側，嘴唇貼在她耳旁，嗓音似是帶著魅惑的魔力：「乖，好好休息。」
沈輕眠瞬間不亂動了，獃獃得盯著他的眼，沉溺在他的溫柔里，久久不能回神。
看到紅色污漬的一刻，賀聽筠抓了抓臉上的皮膚，耳垂像是被火點燃，肆虐地燒著。
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他一時愣在原地，不知從何下手。
他發現戀愛中的人，智商真的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