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這個醫生有點溫柔

就在秦霄走到家屬談話間門前的那一刻，家樂福和陳磊已經走了出來。

兩位醫生在臨床混跡的時間平均已經超過10年，但是臉上不約而同的有陰沉之色。

視線穿過家屬談話室的門，秦霄看到那個鬢角染霜的女人坐在地上乾嚎。是的，只有嚎叫，沒有眼淚。

秦霄看到這一幕，目光並沒有多做停留，轉身跟在兩個老油條身後朝著手術室方向走去。

等待三人離開病人家屬有些距離的時候，陳磊才率先開始說話，

「他們家最終還是同意了腰麻，不做麻醉手術肯定是不可能進行的。」陳磊腳步停留了幾秒，等秦霄和他並排時才緩緩說道。

「最終，是他丈夫先下的決定，雖然有萬般不同意，還是簽下了字。而他母親卻在一旁開始嚎叫。病人那邊怎麼樣了?」陳磊注意到了秦霄剛才眼睛看到的一幕，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補充，語氣顯得有些低沉。

「病人那邊情緒已經安撫下來，病人也選擇做腰麻。」秦霄簡短的彙報，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情景中完全走出來。

「有些時候臨床醫生就是這樣，能做的很有限...做好我們能做的就好。以後這樣的事情我們還會遇到很多。」很顯然陳磊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知道秦霄內心所想。

說這話的同時拍了拍秦霄的肩膀以示寬慰。

「會消毒吧?一會要是病人來了，你先給她消毒。」陳磊接著問道。

「會。」秦霄幾乎沒有遲疑，生怕錯過這次機會。

陳磊微微點了點頭，走進更衣室。不一會，更衣室傳出了按壓打火機的「tata」聲。

手術室內，兩位護士已經將手術的器械準備完畢。

「麻醉同意書已經簽好了，把病人接進來吧。」，家樂福對護士做了簡短的交待，轉身開始準備麻醉用品。

「我跟你一起去吧。病人現在情緒不太穩定。」秦霄對正要準備出去的巡迴護士說道。

「這樣啊，好。」

秦霄想起剛剛在準備間的孕婦，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

片刻后，左手舉著輸液瓶把病人帶到了手術室，巡迴拿著術中藥物緊跟其後。

秦霄一米八出頭的身高，活脫脫的是個行走的輸液架。

「把鞋子脫了，慢慢的平躺到床上。」秦霄一手將輸液瓶掛在手術室的輸液架上，一邊用平和的語氣說道。

幫助年輕的孕婦躺上手術床后，秦霄不厭其煩的再次交代:「要是感覺不舒服，喘不上氣，可以試著側向左邊睡。小心不要從床上掉下去。」

這位年輕的孕婦本來情緒就有些不穩定，秦霄這時也只能盡自己所能去安撫孕婦，不至於讓她見到陌生的手術室時更加緊張。

與此同時，秦霄還不忘用上自己上婦產科學到的知識，指導孕婦左側卧位可以減少體積龐大的子宮以及胎兒對上腔靜脈、副主動脈的壓迫，從而增加回心血量，減少血流動力學的影響，可以說是學以致用。

「謝謝你，我感覺沒有那麼緊張和不安了。」孕婦躺在手術床上，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變得均勻，標準的胸式呼吸為主...

「沒事，要是冷了，我們可以給你調空調。」秦霄補充了一句。

這樣一系列的操作下來，患者監護儀上的心率從一開始的110-120次/分，慢慢的降到了80--90次/分。

這小夥子不錯，還挺機靈，知道隨機應變。剛才在手術台上一板一眼，還擅自操作，以為是個愣頭青，現在看來確實跟那些第一次進手術室，獃頭獃腦，呆如木雞的規培實習生不一樣。

旁邊的器械護士看到這一幕，心裡暗暗有些吃驚，對秦霄露出讚許的目光。

上下打量了這個年輕人一番之後轉身而去，挽起綠色的短袖手術衣洗手，準備即將到來的闌尾手術。

秦霄很快幫助家樂福幫孕婦擺好左側卧的彎腰抱膝位，也出去刷手。

等到秦霄再次回到手術室時，病人已經恢復仰卧的手術體位，巡迴護士也已經將手術區域暴露完畢。

消毒過程，秦霄顯得小心翼翼，免得消毒液浸濕手術床，給患者帶來不舒服的感受。由於病人並非是全麻，他在開始消毒前還特地跟病人交流：「您好，我要給您消毒，會有點涼，請您配合。」

片刻后，手術區域的消毒已經完成，上至第五肋間，下至大腿上1/3處，左右兩側到達腋后線，沒有留白、沒有回消，標準的手術消毒。

此時，陳磊也恰到好處的出現，身上帶著一股漸漸淡去的煙味。

在場的器械和巡迴看了陳磊一眼，但也沒再說什麼嫌棄之類的話，似乎對外科醫生在手術室抽煙這件事情已經司空見慣。

「患者腰麻花了一些時間，可能麻醉效果不是很理想。」家樂福看到陳磊到來說出自己的顧慮。

可這時已經騎虎難下，不打麻醉不可能手術，最好的辦法就是腰麻，要選擇腰麻就需要主刀醫生承擔麻醉效果不好的風險。

「準備手術吧，我盡量減少操作時間。」陳磊面對這樣的情況，也有些無可奈何。

「小秦，你先穿衣服，我來鋪單。」陳磊說話間已經拿起一塊小單朝著對側鋪下，他還將小單稍微卡進患者身體和手術床的縫隙之間，防止小單掉落。

秦霄自然是注意到了這個細節，這樣的細節，在教科書上是學不到的，這就是無論理論多麼熟悉，都要上臨床實踐的原因，也是醫生培養周期長的部分因素。

秦霄配合陳磊鋪好中單和大單，暴露出術野。

不待陳磊說話，器械護士已經將開腹用的刀拍到陳磊手上，而秦霄暫時只能充當拉鉤俠。

「小秦，你說說妊娠期闌尾炎的切口選擇。」陳磊一面選擇著開刀的部位一面對秦霄提問。

「因為妊娠期增大的子宮會壓縮腹腔的空間，將回盲部上抬，因此切口的選擇要比常規的闌尾炎切口更靠上些。當然還要依靠術前查體綜合判定。」，秦霄思考片刻，交出了一份近乎滿分的答卷。仟韆仦哾

「嗯，不錯。」陳磊微微點頭。在看到秦霄縫合的造瘺口的手法后，自己也有了一些培養他作一些簡單手術的念頭。正好通過提問試試他的理論基礎如何，自己才能放心的交一些工作給他。

隨著切開一個約5cm的切口，分離組織組織完成，右下腹的子宮和部分腸管已經顯露出來。

陳磊輕輕撥開小腸，回盲部已經開始暴露出來，但是根本連闌尾的影子都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