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發酵
又過兩日，彭有才回來了。這一次他開了一輛外地牌照的汽車，銀白色的，方方正正，比拖拉機好看很多。
王朝陽圍著汽車看了好久，幾次想伸手去撫摸，但又想到這個東西肯定很貴，萬一碰壞了傾家蕩產都賠不起。
便忍下了這個衝動。
但是這也在小孩的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一顆偉大的種子。
這個時候王朝陽肯定不會知道偉大的概念，只知道外面的東西真好，真高級。長大后，我要將外面的高級的東西帶到村裡來，讓每個村民都不再如此愚昧無知。
村書記的孫女王秀娟、王秀雲兩姊妹也不敢撫摸，動作與王朝陽一樣。貧窮造就的自卑，是刻在骨子裡的。
想要掃清落後鄉村裡的自卑，需要外面新的生活瘋狂地衝擊，將膽小、愚昧、卑微、懦弱敲得稀碎。
陳柏樹和王朝輝膽子比較大一點，不敢撫摸銀白色的車殼，但是看到車輪上粘著泥，便伸手撫摸了車軲轆上的精鋼。
光滑細膩，比家裡的鋤頭強多了。
倒是彭海燕，對於這個新鮮的東西並不感興趣。她更感興趣的是讓王朝陽陪她玩幾局石子的遊戲。
因為在這上面她可以每次都贏這個在學習上一直壓她一頭的男孩。
在孩子們欣賞著從未見過的新鮮的，高級的玩意兒時，彭有才讓村書記王昌財和幾個村委的人欣賞著這幾日他的成果。
一摞摞嶄新的文件，紅頭文件，蓋著帶著紅五星的大印章。
彭有才一份份拿出來說：「這是勘察報告。這是開採方案、環境保護方案、水土保持方案，下一步我們就需要去註冊公司，辦理儲量核查審批、營業執照、礦山生產許可證、安全許可證，申請礦界批複等等一大堆的申請。」
村書記王昌財對於彭有才覺得很棘手憂心的辦手續走流程沒有具體概念，他的印象里，村民去村委蓋個章，村委到鎮里去蓋個章，跑過去遞根煙說幾句話，講清楚來龍去脈就好了。
在村裡就這樣，最大的事情，就在鎮里消化了，鎮里很多人，都是鄉里鄉親的，都沾親帶故的，辦任何事情都是從簡特辦了。這就養成了他們把一切事情想簡單化了。
覺得鎮里這樣好說話，那麼到縣裡市裡也是一樣。
諸位，不能就此來判定村裡人都是愚昧無知的，而是經歷人的人心思少。因為這一群可愛的人，雖然過得艱苦，但依舊願意盡全部的力量去面對任何事情。
因為在他們匱乏的認知里，只要他們願意在土地上揮汗如雨，那麼土地就會回饋他們糧食滿倉。
所以他們就以此來參照任何事，對待任何人。
但是，土地是陳默的，而人心思動啊！
所以王昌財說：「之前你出了大力氣，這些繁瑣的事情就由我們來跑。我們人多，鎮里的人都認識，他們都會賣我幾分薄面，不至於難為我，會很快辦下。」
彭有才只是笑了笑，說：「也好，那現在我們就商議一下開公司的事情。」
村書記王昌財等這個時候等了很久，也經過村委多次開會，已經定下了基本方向，便準備合盤托出。
這時王壽禮越過書記王昌財，說：「這事是有才哥發現的，也是你牽頭在跑前期工作。按理來講，這礦場你全部拿過去都應該，我們村委也不是那種不付出，只想著摘桃子的黑心集體。而且有才你也是村裡的人，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們村委還是會以你的想法為主。」
王壽禮的話讓村書記王昌財一愣，也引起其他村委的不滿，認為王壽禮這是在將村裡的好處往外推。
彭有才從眾人詫異的神色以及隱隱的不滿看出來了，這王壽禮說的話與村委商議出來的不一樣。
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男人，是要在關鍵的時候挑事啊！
如果失敗，極有可能就是壞在他的手裡啊！
彭有才深深地望了一眼王壽禮，並沒急著說話，而是望向了村書記。
村書記畢竟年紀大，也做過多年的書記，心思玲瓏多了。主要王壽禮是一個正直，講規矩，懂禮貌的人，這一次搶在自己這個書記前頭說出完全違背村委決定的話來，必定是他的想法。
但是轉念一想，明白了王壽禮的想法，人家彭有才勞心勞力，一上來村委就要求得到多少，吃相太難看了，同時容易傷了彭有才的心啊！
於是感激地瞥了一眼王壽禮，說：「有才啊！放心大膽地說出你的想法，村委能夠幫得到的，盡量幫忙。如果讓外人來開採，還不如由你這個知根知底的人來開採，至少不會虧了給你幹活的鄉親。」
彭有才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王壽禮的一句無關痛癢的廢話，徹底攪亂了他最想要的局面啊！
之前為什麼每次談事的時候，彭有才故意不說公司比例的事情，就連村書記有意往這上面引，都故意岔開話題，目的就是將這件關乎到全村人的利益的事情故意懸著，讓它發酵，讓所有的人都心緒不寧，都患得患失，讓所有人都有一種想而不得的痛苦。
目的就是讓全村的人等待著，煎熬著，期盼著。等自己一挑明這事，他們就迫不及待地將村委的決定，集體的意志趕急趕忙地說出來。
就像男女之間談戀愛，你愛著一個人，但是他不拒絕你，也不主動，跟你眉來眼去，不跟你表白，而你想表白的時候總是故意岔開話題，讓你心癢難耐，突然他對你說，嫁給我吧。
你會怎麼樣？
還不是拼了命地點頭？什麼彩禮家電，什麼黃金首飾，通通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到你這個人啊！
彭有才想要的就是完全掌握主動權，只要村書記將村委的決定率先說出來后，彭有才才能更好地討價還價，讓所有人在和和氣氣，融融恰恰里心甘情願地跟著自己的思路走，開開心心地掏出錢。
現在，被王壽禮這一句話將辛苦小半個月成果給踩碎。
彭有才心中哪能不恨呢？
王壽禮的話，就如一桶冷水，當頭澆在村書記王昌財的身上，讓王昌財冷靜下來。
一個冷靜的村書記，那可不是好糊弄的，畢竟管理著幾百戶，上千人。沒點本事和手腕，那可不行。
彭有才的騙局推行，遇到了第一個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