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剪梅，一品梅

姜育妍一過來。

毛武韜立馬溜了，再不提吳江是功臣什麼的了。

吳江避無可避，只能硬著頭皮，居高臨下地看著一米七二的姜老師，等著她的碎碎念。

「吳江，你球打的這麼好，為什麼英語就是學不好呢？」

「這次二模你知道考了多少分么？89分，連及格線都沒到，老師很為你痛心。」

「你英語上再使使勁，總分上完全可以沖沖一本線的，至不濟也能在二本里挑一挑。」

「其他科成績你都能考到及格線上，唯獨英語總在及格線下出溜，你這讓我很有負罪感，感覺是我拖了你的後腿。」

「吳江，老師要是在英語上有什麼教的不好的，你儘管跟老師提。你要是想補補課，老師可以課後給你補，不收你錢。」

「只要你能學好英語，老師再辛苦都樂意。」

這一連珠炮似的話，屬實像是唐僧念經。

聽得吳江不由搖頭。

然而這一搖，卻把姜育妍氣的柳眉都歪了。

伸手就薅上了吳江的耳朵。

隨後又覺得不得勁，轉而攻其腰下，一捏一扭。

毫不留情地繼續叨咕：「好說歹說的，你還說不聽了？趕緊去吃飯，晚自習到我宿舍來，我給你補語法！」

吳江咬著牙，爭取不咧嘴。

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耿直少年樣子。

於是姜育妍就鬆了捏，捏了松，同時開啟復讀機模式：「聽見沒？聽見沒？聽見沒？」

這時倪大壯走過來，不陰不陽地道：「姜老師，他英語要是能考好，我都能上清華！」

姜育妍把柳腰一叉，擺起了為師的架子，操起了口頭禪：「胡說什麼八道！」

「吳江英語距離及格，只差1分。你距離上清華還差多少？吳江是只有英語沒及格，你是只有體育能及格吧？」

倪大壯直接吃癟敗退。

懟懟吳江，他還行。

但是對上大不了自己幾歲的年輕老師們，他一八五的個頭根本使不上勁。

因為他一九零的爹，尊師重教那是出了名的。

他爹就是體育老師倪大茂，剛才比賽負責吹哨的裁判。

這回正指揮著學生收起籃球，往體育室送呢。

這邊倪大壯但凡敢有點吹鬍子瞪眼的跡象，保准那邊的倪氏無影腳就絕對過來了。

所以倪大壯只能灰溜溜敗走。

不過被他這麼一打岔，吳江也落得個輕鬆，抬腳就走。

氣的姜育妍在後面直跺腳：「聽沒聽見哪？」

吳江愈發加快腳步。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琢磨呢。

譬如重生的意義。

別人重生，要麼是為了彌補遺憾，追求完美。

可吳江想了想自己個，前世著實沒有什麼算得上是遺憾的事兒。

生在工薪家庭，考個省城的二本。

畢業后回來跟親爹一起干工程，趕上國家房地產起飛的風口，從轉包小工程，到親自接大廠房、大工程，雖說沒有達到碧桂園、萬科那規模地步，但起碼在北江這塊地界上那還是吃得開的。

家裡從一處幸福里老房子，到有了多處抵工程款的新房子。

後頭趕上房價起飛，直接躺賺一波。

最後挑了父子倆自建的湖區別墅，搬了家。

倒也和美。

起初牛比的同學都往外飛，飛國外，飛澳洲。

至不濟北漂、深漂到滬漂，回到老家來聚會，看著吳江這個做東的老同學，若有若無地總透露出一種惋惜。

吳江能明白這種惋惜。

無非是覺著「你人不錯，但可惜以後我們差距會越來越大」這種。

等到畢業十年時，這群人再不提這話了。

因為吳江已經從帕薩特換上帕拉梅拉了。

都是帕字輩。

可傻子都能看出區別。

所以，這還有什麼好遺憾的？

就挺好。

況且，遺憾這種東西，總是伴隨著人生的。

誰知道今天彌補了這個遺憾，明兒會不會冒出來那個遺憾呢。

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意義的可能。

吳江穿過圖書館樓與荷花池中間的水泥路面。

晚春的荷葉已經緩了過來，展現出一抹鮮艷的綠來。

只是玉立於滿是水草的水面上，顯不太出來。

這水太髒了。

除了打雷下雨，別指望能換水。

唯一凈水的機會，還是在省督導組蒞臨檢查國家級示範高中評選時，湖中的幾個噴泉嘴同時打開。

形成一個鮮活好看的噴泉圖樣。

吳江早已不記得是什麼圖樣了，只記得水很臭。

估計就是因為這個水臭，北江中學的國家級示範名頭遲來了好多年。

不過這不是他該操心的事。

從荷花池上收回目光，吳江繼續琢磨重生該幹些什麼這件事。也有人重生是為了心中的白月光，為了寶藏女孩，為了天降正義，甚至兼收並蓄。

痛並快樂著。

可是吳江生活一世，四十來年。

白月光沒見著，白蓮花倒是見過不少。

寶藏女孩沒見著，寶馬女孩見過不少。

至於天降正義？

那都是電視劇里的噱頭，小說里的拔高，和尋常人何干？

吳江搖搖頭，了無頭緒間，出了學校東門。

該吃晚飯了。

晚飯過後，還有三節晚自習。跟著周六一整天的課，加上周日上半天。

唯有周日下午有半天時間放風。

讓那些高三住宿的孩子們回去拿米、拿錢，準備換季衣服。

至於雙休，單休？

距離高考只有100天了，休什麼休！

年紀輕輕的，你睡得著么！

就這半天，還是因為二模過後的福利。

所以吳江就不回家吃了。

只在東門口卷餅攤前，要了份卷餅，兩根火腿腸，加個蛋。

卷餅到手，繼續往前走。

一家商店開在巷子口，窗口露出的貨架正朝著北江中學東門的方向。

「來包一剪梅。」

「嗯？」老闆的手明顯停頓了一下。

「哦，一品梅。」

「兩塊三。」

吳江正放著手裡的錢時，忽然看到旁邊的彩票一體機。

「老闆，那是什麼？」

「電腦體彩機，全北江只有7台！」老闆洋洋得意。

吳江收回2毛，只留2塊道：「煙不要了，來注彩票。」

「小夥子有頭腦，體彩61，中個500萬，直接成百萬富翁！都不用考大學，走彎路！」

吳江笑了笑。

他要是真信了老闆這話，就對不起老爹當初為他上北江中學花的那五千塊錢。

他之所以改買彩票。

是前世的一種調節情緒的習慣。

最起碼，它比吸煙健康。

只不過前世他常買雙色球、大樂透，如今都還沒出。

大獎彩票就只有七位數的前身——61。

吱吱聲不斷響起，一注電腦彩票新鮮出爐。

老闆遞上彩票接過錢，就聽旁邊響起一道人憎鬼厭的聲音：「老闆你身家攢到500萬，他都中不了500萬！哼，做什麼春秋大夢！像我一樣成熟點好不好？」

說完，倪大壯趾高氣揚地離去，身後跟著形影不離的詹胖子。

好中二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