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匕首
hi~小天使,如果看到我就代表你的購買比例不足哦。他去沙場上歷練時,甚至常常抱著銹跡斑斑的破銅碗在塵土飛揚的路邊將就,並沒有挑剔的習慣。
至於為何不願,實則是因為,不想被長公主「看著」。
他甚至寧願長公主頑劣,把挑食不吃的東西扔到他碗里,也好過被長公主用那般戲謔的眼神看著,或是對他說些曖昧不明的話,又或是被她捉著手摸來摸去。
每每這時,薄朔雪都覺得骨頭縫裡直癢,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甚至有種手腳發軟的慌亂感,彷彿自己的所有舉動都被長公主仔仔細細看著,品評著,還不曉得偷偷在心裡給他打了什麼樣的等級。
他如今已經知曉,殿下對他的確是十分心喜,但殿下最好還是不要太過頭了。
他有點承受不住。
為了不再被長公主捉住模仿打趣,薄朔雪已然下了決心,從今往後,必然要做到,食不言。
膳房依照著他這幾日所用的菜式重新準備了一份上來,裝米飯的碗用的是一個墨紫色的陶碗,堆得高高的,還冒出一個白白軟軟的尖。
長公主桌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碗,只不過那碗里裝的是骨頭湯。
郁燈泠看看他的碗,又看看自己的。
挑了挑眉,郁燈泠微微開口,似是要說些什麼。
薄朔雪趕緊低頭捧起碗,姿勢優雅而快速地吃起來。
難以察覺的耳根處,發紅髮燙。
不是他吃得多,分明是長公主吃得太少了。
若是長公主去軍營里看一圈便會知道,所有人都是如此,他才沒有奇怪。
他沒有談話的意思,郁燈泠遺憾地閉上了嘴。
感興趣的目光,卻一直落在薄朔雪身上,不曾移開過。
郁燈泠極少有與人一同用膳的經歷,因而僅僅只是看人吃飯,也覺得新奇。
明明是很尋常的食物,怎麼能吃得那麼香的。
難道是他碗里的比較好吃?
但,長公主是絕對不可能去跟別人用同一副碗筷的。
猶豫了一會兒,郁燈泠拿起筷子,試探性地夾了一片藕片,塞進自己嘴裡。
咬住藕片的瞬間,郁燈泠就皺起眉。
沒有味道。
她的嗅覺很是敏銳,但味覺卻好似徹底失靈了一般,幾乎嘗不出什麼滋味。
不管是吃肉還是米糕,擺在面前無論再怎麼香都像是假的,是畫出來的,塞進嘴裡后彷彿咀紙嚼蠟一般。她好似一縷遊魂,品嘗不到人間的美味,吞咽每一口,都要付出十分的毅力。
但,看著薄朔雪吃飯,似乎不像是假的。
他一口接一口,乾淨利落,姿態文雅中又帶著果斷的殺伐氣。
最叫郁燈泠感到神奇的,是看他吃油炸雞腿。
齒間接觸到雞腿的表皮,咬下去發出酥脆的聲響,他筷子夾著往嘴邊一送,不過兩口,就變成了剃得乾乾淨淨的一根雞腿骨。
「哇。」郁燈泠發出讚歎的聲音。
薄朔雪:「……」
他動作僵住,脖頸漸漸燒紅,拿著筷子的手臂彷彿也變得沉重,幾乎要咬牙切齒。
能不能別這麼看著他。
郁燈泠戳戳自己碗里的米飯,夾起一團,閉上眼。
模仿著薄朔雪的動作,送進嘴中。
咀嚼的時候,她試圖封閉自己的味覺,而是回憶著薄朔雪吃飯的表情。
一定,很美味。
這些食物,一定是無害的。
這一口竟然咽下去得比先前都要順利。郁燈泠舒了一口氣,重新睜開眼。
世人說,秀色可餐。看來果然如此。
這一頓下來,郁燈泠竟主動吃了半碗米飯,開年至今,還從未吃過這麼香的一餐。
而同席的薄朔雪則有些消化不良了。
任憑誰,頂著長公主那般炙熱的視線,也絕對是吃不好的。
用完午膳,長公主又要洗漱。薄朔雪則揉著腸胃,腳步有些蹣跚地回到自己的院中。
他有時甚至感覺自己也變成了那桌上的一味蘸料,長公主無論吃什麼之前,都要拿他蘸一蘸。
難道世上其他人,被一個女子傾慕時,也是這種感覺嗎?
這也太難了。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
分明是長公主傾慕於他,可為何回回都是他害臊不已。
他應當反過來,佔據主動才對。
薄朔雪思定后,喚來院中的小太監。
「去替我尋一塊玉石來,不論品相,形狀越端正的越好。」
宮中最不缺的便是珍奇寶物,更何況這種不名貴的玉石,燈宵宮的私庫中便有一大堆。
如今燈宵宮中哪個不知侯爺便是殿下之外的二主子,聽聞是侯爺要,庫房的人二話不說,挑了一塊四四方方、四角圓潤的玉石給太監拿去。
薄朔雪得了玉,拿一柄帶鉤的刻刀,花了一時辰,將這塊玉從裡面掏空,外表剩個幾乎透明的殼,頂上留一個小嘴,還做了一個小塞兒。
這院中服侍的近侍太監叫張文,好奇地湊在一邊跟著看,忍不住問:「侯爺,這是做什麼呢?」
飾物不像飾物,用具也不像用具的。
薄朔雪呼了口氣,吹去表面上浮著的玉屑,淡淡道:「好玩的玩意而已。」
張文歪著腦袋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來這東西哪裡好玩。
等做好了,薄朔雪攥在手裡,藏進袖中,舒了口氣。
雙目灼灼,靜待著晚膳時。
日暮四合之際,衣香園果然又派人來請。
薄朔雪縱身而立,神情沉著,邁步前去。
走進殿中,果然又見到長公主坐在桌前,仰臉看著他,一臉的躍躍欲試。
一雙眼就明晃晃地寫著,要拿他蘸飯的期待。
薄朔雪心中冷哼一聲,坐定到她面前,緩緩抬袖,從袖中唰的一下,摸出了那塊玉。
郁燈泠無甚表情地看了一眼,就不關心地移開目光。
「這是什麼。」
「這叫做墨壺。」薄朔雪解釋,「若是殿下用膳的時候不盯著我瞧,我就讓殿下玩墨壺。」
郁燈泠聽了只覺得荒唐,不屑冷嗤:「我為什麼非要玩這個。」
薄朔雪沒再說話,取過一方硯台,把一根小管放進墨汁內,另一頭塞進墨壺的小孔里,墨水便自發流進了墨壺中。
郁燈泠稍微有些好奇地看了下。
緩慢無聲,一層層攀升疊加,最後裝滿小小的墨壺,毫無空隙。
外面包裹著被磨過的半透明玉石,裝著裡面小小的、滿滿的墨水。
在墨盒被平滑地封頂的那一瞬,郁燈泠的呼吸頓了一下,雙瞳也不自覺地放大。
美,太美了。
這簡直就是傑作。
郁燈泠立刻說:「要。我要玩。」
不過,郁燈泠也就只是隨便動了兩下,就沒再動。
他力氣太大了,被他用手箍著,郁燈泠感受得很清晰。
掙扎是掙扎不過的。
動起來累,還被他的骨頭硌得痛。
就乾脆等著,用冷冰冰的視線盯著他,看他到底膽大包天要做什麼。
對於薄朔雪而言,郁燈泠的反抗約等於無。
與其說是抱,薄朔雪的動作更像端。
郁燈泠太輕,雖然先前就知道她瘦,但攬在手上,才有真實的感覺。
她體溫比常人低許多,這樣抱著,就好像抱著一團清清涼涼的雲一般。
向門外走去的途中,薄朔雪不自禁有一段出神。
好在步伐還是很穩,一路到了廊下。
庭院里沒有竹椅,只有花叢圍繞的石凳石桌。
那硬邦邦的石凳一定會被長公主殿下嫌棄,薄朔雪移開目光四下看了看,在廊下看見一張美人榻。
薄朔雪手上使力,換了個姿勢,把郁燈泠掛在了自己肩上。
一隻手扶著她,另一隻手輕鬆拎起美人榻。
郁燈泠被擺弄著,臉上的神色愈發木然呆凝,黑漆漆的雙眸中眼神也更加死氣沉沉。
薄朔雪穩穩邁步走下台階,將美人榻擺在庭院中,又把郁燈泠放了上去。
這時候才對上郁燈泠的正臉。
她長發披散,因為方才薄朔雪唐突的舉動,有幾縷頭髮散落在了臉頰邊,稍顯凌亂地遮住玉白秀致的面頰,好似一個被弄亂了的人偶。
郁燈泠默默地盯著他,每一道視線都彷彿寫著幾個深刻的大字:你死了。
「……」薄朔雪喉結滾了滾,移開目光。
一條腿折起,蹲在旁邊,挑起眉眼看了看湛藍的晴天,說:「殿下,冒犯了。但臣方才所舉,都只是為了兌現諾言。」
郁燈泠:「?」
她沒說話,用表情表示著疑問,用眼神思考著什麼時候讓他死。
薄朔雪道:「臣說過,讓殿下變得不冷。」
乍暖還寒時候,坐在屋內的確會一陣陣的發涼。
但出門多晒晒太陽,就好了。
老人小孩都知道的道理,偏偏這長公主不知道。
長公主並不似如此愚鈍之人,只是從不關心自身,得過且過,因此連最簡單的法子都想不到。
郁燈泠又沉默了一陣,似乎在感受著什麼。
半晌,才抬頭看了看太陽。
日光刺目,郁燈泠不得不眯起眼。
薄朔雪看著她皺著臉的模樣,這殿下整天整天的面無表情,要麼就是偶爾彎唇諷笑,這還是第一次臉上有了別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