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潮起（7一8）
潮落潮起（7一8）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況且人非聖賢，誰能無錯，知途迷返，善莫大焉！有道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只在乎他的將來，何必對過去計較太多？這男女之間的事，也許正如你所說，一切皆由老天按排，也許這就是你命中注定，得分分合合。錦秀的一番話，實在用心良苦。就如同冬天裡的一把火，一下熔化了雲秀冰冷的心。與其猶豫不決，不如乘勢，一追到底。
聽罷錦秀的話，雲秀的心情，感覺輕鬆了許多。豎日，錦秀把阿秋與雲秀同時約之植保站內，進行情感磨合，當起了和事老，並讓阿秋當面向雲秀賠禮道歉，負荊請罪。與此同時，阿秋對雲秀許下諾言，若再有異心，阿秋我定遭天誅地滅，死不全屍！面對阿秋的毒誓，雲秀沉默不語，好一近才抬起頭來，只一把掌捂住了阿秋的嘴。開口道：」呸！呸！呸！偽君子、真小人，這是你一慣的伎倆，記得從前你對我也是這樣說的，可結果呢」？阿秋無言以對，訖求道：雲秀，究竟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除非你死給我看！不至於吧？傻瓜！我這是嚇你的，難道真的讓你去死，你會嗎？
阿秋知道雲秀原諒了自已，一下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便哭了起來。並堅決表示，為了誓言，也因為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說要留下見證。便從依袋內掏出一把小刀來，要斷掉自己一根手指，以表忠心。雲秀見阿秋真心悔過，非常感動，只一把奪過阿秋手中的刀子，反倒把自已白嫩的小手，劃破一道小口，血兒頓時順著手指流了出來，阿秋見狀，難過得不知說什麼方好……所以也顧不上多想，馬上替雲秀包紮好傷口。而後一把抱住雲秀痛哭，就算雲秀你斷了雙掌，我們一輩子也不分離。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是為善之舉，也是一種陰德。雲秀、阿秋多虧錦秀從中調解，以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且得到了父母的原諒，真乃好事一樁！
正所謂好事多磨，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由於錦秀的支持，雲秀的大度，所以，二者之感的情感又回到了當初的情景。因此，不日將要舉行婚禮。
阿秋的婚禮是在鄉下舉行的，婚禮那天，雲秀把自己打扮得更票亮，只見她嘴上抹著口紅，臉上略施酯粉，身著白色婚紗，好一個仙女下凡，出現在婚禮上。屋外彩燈高掛，爆竹聲聲，賓客迎門。與她同校教書的老師，都事先調好了課程，前來祝賀。王鵬與柳楊更是沒有缺席。待新郎、新娘拜謝完畢，眼下只等開餐就席。恰在這時，只聽得門外傳來一近汽車的喇叭聲響，隨即，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便駛進了阿秋家門口並停了下來。須臾，車門被輕輕打開，走出一位穿著華麗，打扮得十分時髦的女郎來，但見她面帶微笑，正直向大家走來。此時，阿秋正在裡屋忙乎，雲秀與老師們聊著天，一見貴客來到，便趕忙去迎。不迎則罷，一迎自覺驚乎，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阿秋的女友張雅。阿秋故做驚訝，怎麼會是她呢？只好向雲秀介紹，雲秀見過張雅，免強向她打了招呼……忙進裡屋脫掉婚紗，性急地朝門外奔去。因此在坐的賓客，一時全都慌了神，怎麼會這樣呢？面對張雅的突然出現，阿秋也十分尷尬，故只好先招呼張雅坐著，趕忙去追雲秀。不追還好，誰知阿秋越追，雲秀卻跑得更快，真是急傻了阿秋，好在半道上，殺出個陳咬金。此人並非別人，正是求學歸來的阿標。儘管多時未見，可阿標也能一眼認出雲秀，只好將行李放下，攔住雲秀，忙問其故。雲秀收住淚，強裝笑臉，但對阿標未做太多解釋。正在這時，阿秋氣喘吁吁地從後面奔了攏來，才你扯我拉把雲秀弄了回來。於是，幾個近親再如此這般，對雲秀另行解釋，勸說雲秀。張雅靜坐在一把小木椅上，低頭不語，所以，當時的氣氛有點緊張。
待婚宴結束，客人們也陸續去盡，屋內只剩有雲秀、阿標、張雅和幾個近親。在這萬木無聲待雨來的氣氛中，張雅雖是落花有意，但更勸雲秀不要流水無情。這時，張雅才慢慢起身，移步走向雲秀。重新對諸位進行自我介紹，並連聲對雲秀說：對不起！對不起！以表歉意。雲秀這才轉憂為喜，破涕為笑。原來今天張雅的出現，並非偶然，也絕非巧合！就在上個禮拜，張雅從國外留學歸來，便給阿秋打過電話，阿秋很是驚喜，因不日將要和雲秀舉行婚禮，只好瞞著雲秀對張雅實話實說。說真的：此時張雅心中也十分矛盾，去與不去，本取決於自己，無奈最終還是來了……誰知道不受歡迎不說，反倒給阿秋徒添了許多煩惱，更使得雲秀對自己疾惡如仇，以至婚禮場上，負氣而逃，自己實感內疚。只好硬著頭皮暫且留下，給雲秀一個合理的解釋，以化解雲秀對自己的怨恨和對阿秋抹不去的陰影。因為愛情它不同於別的什麼？既不是生意場上的買賣，失意了就要傾家蕩產，更不是賭博桌上的賭注，輸掉了就要變成徹底的窮光蛋……
張雅的告白，終於解開了雲秀心中的凝團，打消了雲秀對自已的顧慮。阿秋倍受感動，張雅的主動精神實在可佳，難能可貴。所以張雅離開之際，阿秋覺得很是對不起張雅……可就在婚後不久，阿秋的工作發生了變動，要被調往西部開展支邊工作。因此，臨走那天，夫妻倆依依惜別，千叮嚀、萬祝福！祝他一路順風！可誰知車至中途，發生了意外。因山路陡峭，又突遇暴雨，引發山體滑坡，以致汽車被亂石砸中，阿秋殉職身亡。
噩耗傳來，猶如晴天劈靂，別提雲秀有多傷心、多難過。然則，事故既己發生，死者己逝，生者還得繼讀，再多的悲傷又能怎樣？王鵬、柳楊得知阿秋遇難的消息，都紛紛前來看望、勸說雲秀，給他幫助安慰，希望她叩哀順變，早日從痛苦中解脫出來，阿標、錦秀俱亦悲傷，己是斷腸人勸斷腸人。為這事，阿秋年邁的父親，也就一厥不振，一命嗚呼！步兒子後塵而去。真乃：運退黃金失色，背時猶如排山倒海，勢不可擋。三個月後，雲秀好不容易從喪夫之痛中，振做起來。突然，她收到一封從國外寄來的郵包和一張匯款單，寄件人卻是張雅，感激之餘更是悲痛欲絕，仍好有錦秀、阿標在旁邊支撐，精神才未徹底崩潰。突然間，她發現自己的肚子鼓了起來，像是有了身孕。這對雲秀來說，卻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但略有知覺的人，就都知道，在這個時候，它並不是什麼慶幸的事。試想：從一個年輕女孩突然變成了少婦，既要忍受喪夫之痛，又要承擔孩子的養育之責，這種雙倍的精神壓力，是可想而知的……是屈從命運，勇敢地把孩子生下，還是不相信命運自私地把孩子做掉？
就在雲秀舉棋不定、兩難選擇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前。王鵬勇敢地站了出來，對她伸出溫暖的雙手，他不顧親人與父母的反對，拋開陋習與世俗編見，用博大、寬闊的胸懷接受了孤單的雲秀，與之攜手走在了一起。記得婚禮的那天，他們沒有鮮花，沒有掌聲，更沒有親人們的美好祝福，只是簡單地舉行了婚禮。
王鵬的這一舉動，兌現了自己的諾言，也足以證明他不相信命運、屈服命運的意志，不相信雲秀是斷掌的歪理邪說。這對雲秀來說，的確是一種莫大的安慰，雲秀很受感動。此時，就如同一隻受傷的綿羊，依偎在王鵬懷裡，可憐兮兮。正所謂；弱草附蘭、嫩蘿依竹，一付小鳥依人的樣子，實在令人喜歡。
看到雲秀高興的模樣，阿標、錦秀也倍感欣慰，一下淚如泉湧。對王鵬千恩萬謝！錦秀歡笑，阿標亦笑，開玩笑地對錦秀說：我的好姐姐，我們幾時結婚？去你媽的蛋！油腔滑調的，做你的美夢去吧！想與夲姑奶奶結婚，你就再等一萬年吧！行不行？
八、
至於錦秀與阿標的故事，恐怕還得從頭說起。原來這阿標，自打經濟場解散、倒閉回家，就很少見著阿秋與雲秀的面，己是閉門不出。因此，整天守著那堆乾枯的牡丹，抽筋、剝皮，翻曬，沒幾日便收集了許多初步加工的產品，貯藏於家中。父親見其整天呆在家中，農活未乾，眼見得人家分包的土地，都種滿了油菜、麥苗作物。而自家的責任田土，仍是荒地一塊。自己因為工作繁忙，也沒時間料理家中雜活，難免有點心急，便只好放下耐心勸其多想點正事，整天在家中守著這些柴火，又有何用？退一步講，就算以後你能把它賣了，又能換上幾錢？恐怕連夲錢都翻不回來了。倒不如把它們暫且擱置一邊，幹些正事，即使你不幹農活，隨我去外面行行施主，賺些錢，也好為將來打算。
聽父親這麼一說，此時，阿標覺得父親的話說得也對。「憚竭心力為其子，可憐天下父母心」。是啊！誰家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幸福？所以，阿標的心情一下變得豁然開朗起來。眼見得阿秋他們讀書的讀書，工作的工作，獨自己沒釘點變化，興許自己就這等窮命，多想又能怎樣？這現實與幻想往往是有一定距離的……
故只好放下面子，低調做人。隨了父親，第一次背著經書、拿著道具，去往別處從佛念經，為死去的亡靈敲度、普度眾生，希望一朝一日能修成正果。父親的這種職業，看起來不是十分的光榮，甚之被人恥笑，遺為笑柄，有道是：只有懶鬼才學和尚。所以，人們向來便把它視為下等職業，規為三教九流之類，並不被人看好。但話說回來，儘管如此，被別人鄙視，但也有它特別的優點，卻是獨門絕活，實實在在。況且，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又何必在乎別人論斤說兩、指三道四呢？再者，自改革開放以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百廢俱興，信仰自由。政策又放得寬，一切」隨波逐流」，又能多爭得錢，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一日，阿標隨父走施主回家，半道上突遇錦秀，騎自行車回家看望父親，夲想遠而避之，無奈早被錦秀愁見，躲又沒處躲，藏又沒處藏。故只好主動向前招呼錦秀，錦秀停住了自行車，因此，二人藉此機會，在一邊聊了一近，臨別時，錦秀鼓勵阿標隨父好好地學，要學一行、愛一行，把父藝發揚光大。有道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只要肯努力，沒準以後，會成為一代宗師！這有什麼不好？
阿標父親在一旁站著，吸著香煙，看兒子與錦秀正聊得高興，不覺心中暗喜，這丫頭的確長得不錯，又能說會道。雖說從未蒙面，但關於兒子和她的事，可也沒少聽說，今日一見，果如其人。因此心想：若能娶得此女為媳，倒也是一樁美事？
一近聊天過後，=人各自散去。錦秀走後，阿標靜思許久，覺得錦秀並沒笑話自己，倒是覺得卻在關心自己。因此，在往後的日子裡，但凡有空，便去植保站內找錦秀聊天說事，規劃著自己將來的人生。」皇天不負苦心人」。
一日，阿標去植保站找錦秀說事，錦秀偶兒從科技報上，看到一則關於藥材價格上漲的消息，許多藥材因貨源短缺，價格一路飆升。特別是川貝、杜重、牡丹三種藥材，己成倍數增長，供不應求。勸其抓緊時機，將分包的士地多種些藥材，說不準一兩年後，也能賺上一筆！
誰知錦秀話音未落，阿標便是驚喜萬分，跳了起來，並沖錦秀呼喊道：」錦秀，我發財了……發財了」！錦秀有所詫異，便莫名其妙地只順手給了阿標一隻耳光，你發的什麼瘋？事還未做就發財了，你莫不是想錢想瘋了吧？遂一把將阿標拽出門外，滾！離我遠點！神經病
……原來錦秀並不知道，兩年前，阿標家中貯存的那些牡丹，即便知道，時過境遷也遺忘了，哪裡反應得過來。以為阿標此時真的是在痴人說夢，待阿標再次走進屋內，錦秀才突然想起，噢！記起來了，阿標你真的發財了，為這事，曾經你還偷了你爹50元錢呢？你真的了不起！佩服！佩服！阿標因為過於激動，以至莫名其妙地挨了錦秀一隻耳光，此時，只是捂著紅腫的臉，對錦秀傻傻地笑，哪裡還敢出聲！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此機會，千載難逢。欣喜之餘，綿秀、阿標更是夜不能寐，立馬聯繫買家，自然忙得沒說。一日，早飯時分，阿標去了別處，卻是父親在料理早餐，突見一拖拉機駛進了家門，忙問何事？車主有所解釋，阿標父親頓覺有點頭暈，難道這好事真被兒子給撞上了？一時簡值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須臾，阿標從外面奔了回來，真是喜處望外，一近忙碌之後，雙方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成交，賣得現金一萬有多。
阿標父親站立一旁，眼見得貨主一紮扎嶄新的鈔票，被兒子接了過去，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難道是自已兩眼昏花，沒看清楚還是財神爺突然降臨，可憐兒子？心想自己活過大半輩子，見這麼多錢還是頭一次！更別說賺錢了？
阿標接過老闆手中的鈔票，點了兩遍，數了又數，意恐數錯，一時，激動得眼淚溢出……
阿標一夜暴富的消息，這無異於天降陷餅，實屬財神爺觀顧，有意偏頗，聞所未聞。一時，消息不徑自走，在村裡傳開，有為之高興的、有眼紅嫉妒的、更有不相信這事胡說八道的。
面對別人嫉妒的眼光，阿標難免有點過於緊張，顯得不安起來，似乎真的像瘋了一般！與此同時，也招來了不少小報乃之省報記者，都前來採訪，做專題報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偶兒得到一筆橫財而己，說得倒是輕巧！這在當時，大家連溫飽都未能解決，可想而知，一萬元錢又是個什麼概念？這簡值就一天文數字，別說農村，就連大都市裡，屈指能數者恐怕也寥寥無幾。不嚇死你才怪！儘管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敢問諸君，誰能離得開它？如果沒有它，是萬萬九干不能的。這意外中的收穫，簡值就一「奇迹」！
幾天後，錦秀在省報的頭條新聞上，便看到這一醒目消息，忙告訴阿標：你成名人了！這是你的照片。一時，阿標名聲大振，在十里八村被傳為神話。一個月以後，阿標趁父親高興，便與父親商量，準備拿這筆錢去承包公社廢棄的茶場，可未等阿標開口，父親便是一百個不答應！說無論怎樣，都不能去冒此風險！想想看：你現在都老大不小了，你娘又去得早，我沒管教好你，不如趁現在手中有些積蓄，先把對象找了，也少了我許多牽挂，千萬別亂來，要不這錢我替你保管或把它存入銀行，你看怎樣？說完，背著經書，拿著道具，將門一關，邁開他的大步跑外面頌佛念經去了。
父親走後，阿標一個人嘀咕了一近。我掂量什麼？你行你的施主，我做我的事情，誰也沒挨著誰？人各有志，何必強行所為，硬要趕鴨子上轎？說真的：此時阿標心裡的確也十分矛盾……便重新嘀咕道：你不支持我也就算了，反倒過來潑我冷水。難道我不隨你學徒，真的就不能生存下去？況且，這錢是我賺的，就算日後全賠了，也不關你事！反正這徒我是不學了。但轉念一想，父親剛才所說的話，也不全無道理，甚好剛才沒有公然頂撞父親。其實，父親也是真心為自己覺想，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父親的擔心，也不是多餘的。想想這些年來，父親走東串西，吃的是百家飯，睡的是百家鋪，確實也不容易！
要不是現在這開放年代，父親又豈敢明目張胆地在外面自由活動，不鬥死才怪！記得母親去逝的那一年，家中條件不好，請不起道士為母親敲度，卻是父親半夜裡，偷偷地替母親開的路。為這事，父親挨批鬥不算，還敲鑼遊街，且經書、畫像也全被毀了，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想到這些，阿標的心情一下便激動起來，眼角似乎有點濕潤了，只好將門一鎖，娓隨父親在後，悄悄地來到了父親做事的東家。父親見兒子來到，心裡自然高興。於是，不慌不忙先洗了臉，凈了手，寫好靈牌，擺好香爐、三腥祭祀，架好開路必備的樓梯，繫上白綾，準備正式為亡者開路救苦。
原來這新逝的老人，不是別人，卻是錦秀、雲秀的姨媽。因此，錦秀、雲秀早己來到。且都披麻戴孝和著孝娟們在地上跪著，焚化紙錢，以此深表哀思。禮畢，可抬頭之際，卻一眼望見阿標，正坐在正堂的中央，打扮得奇形怪狀，頭上戴著花帽，身上披著袈裟，手上握著七弦鎖吶，正在調試音弦，以至四目相對。錦秀一見，與昨日相比，完全叛若兩人，因此，覺得甚是好笑。
一會兒，阿標的喇叭吹得正響，可吹湊的卻是母親十月懷胎的曲子。阿標父親坐在桌旁，一邊敲打鑼鼓，一邊擊打沐魚，口裡念著佛經，時兒唧唧吟唱，阿標和著曲子，父子倆相對益章，配合得恰到好處，聲浪越過群山，群山發出迴音，聲音越過河水，河水演出伴湊。直叫人拍手叫絕！真是名師出高徒也！
一近喝彩過後，繞棺、救苦之事進入高潮。因此，前來觀看熱鬧的人們，也越來越多。但見亡者的兒子、兒孫、兒媳、兒女滿門孝娟，一切人等，全都披麻戴孝，齊聚靈棺四周，一個個喊娘哭媽，淚流滿面，傷心欲絕。無奈父母情深終有別，夫妻恩愛也分離，捨不得也要舍，分不開也得分。況且，生老病故，乃天地人間自然規律，或早或遲，或長或短，每個人都要面對，誰也無法抗拒，誰也逃脫不了。只是一個在前，另一個在後罷了！
一會兒，阿標停止了吹湊，放下鎖喇，喝了口熱茶，潤了潤嗓子。而後脫下鞋襪，重新披上袈裟，打著赤腳，一手執著絲扙木棍，一手舉著香煙，走近靈柩，準備繞棺。於是，孝娟們止住了哭聲，娓隨其後，一個個手裡橫著香煙，低頭彎腰，繞靈棺圍成一圈，按步驟慢慢遊動，三步一走，四步一跪，哭的哭、喊的喊、笑的笑，簡值洋相百出，熱鬧得很。真是老死父母，孝子風流。阿標父親在靈堂上面擊打著沐魚，時而敲鑼打鼓，歌唱著父母養子不易的讚歌。「人生好比採花蜂，忙忙碌碌春秋冬。採得山花成蜜時，到頭總是一場空。陽間只是歇腳亭，地府才是老屋場……」正繞著、繞著……突然，鑼鼓聲，沐魚聲、頌經聲，嗄然停止，便是沒有了聲音。孝娟們以為師傅叫停，便是停了下來。這時，阿標回頭去看父親，卻是父親在打瞌睡，哪裡忍得住笑，只好去推父親，因急轉太快，場地又窄，結果只把後面的孝娟們絆倒一地，大家更是哭笑不得。因此，繞棺之事只好暫停。於是，孝娟們都手忙腳亂，丟了香紙，摘了頭帽，原地站著。因此，觀看熱鬧的客人也就起了哄，都罵起人來。
錦秀、雲秀轉了半天，實在也有點頭暈，也就和著眾人，丟了高香，去了頭罩，站一邊休息去了。須臾，人群中不知是哪個膽大狂妄的客人，突然發出了聲音，便是罵起人來。」真是老和尚念經，有口無心。怎麼還睡起覺來了？實在是懶和尚一個，騙子」！一時，大伙兒更是好笑。聽到怒罵聲，阿標同樣退了下來，將手中絲扙放下，臉兒一下變得通紅，像屁沖了似的，遂一把將父親推醒，這時，父親才回過神來，將眼晴一揉，吐了口唾沫，忙向大家道歉，嘴裡連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可心裡如同搖著的波浪鼓一樣，撲通、撲通的，很不自在。好在主人是明理之人，若在別處，不罵死才怪！工資就不用說了。但話說回來，像這種情況的出現，其實也見怪不怪。有時村子里有老人相繼過逝，那麼，就得連續為死去的亡魂敲度，自然耽誤了睡眠，就算你是神仙，也有他睡覺的時刻，更何況是凡人，普普通通的凡人，能不打瞌睡才怪？不管怎麼說，還是情有可原的……
一會兒，大伙兒止住了嘲笑聲，只見阿標父親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又喝了口滾茶，像是鉚促了精神。於是，調高了嗓音，便又重新敲打起沐魚，頌起經來，念唱的卻是：孟姜女哭長城的片段，阿標見父親正在頌唱，儘管心裡不爽，可還是拾起鎖喇，與父親伴湊，吹了一唱，唱了一吹。因為這曲調有點過於悲傷，令人垂淚，彷彿也能看到當年秦始皇修長城的情景，卻是如何之殘酷，也能感知孟姜女千里尋夫，哭倒長城的悲傷之情，又是何等的可憐之至！好不凄涼，叫人好不感動。一曲既盡，一歌再起，接唱、連唱、盡情地唱，這才叫真正的頌佛念經呢！「正月里來是新春，家家戶戶掛紅燈。人家夫妻團圓妻，我家夫妻兩分離……可恨那個秦始皇，為何帶走我萬喜郎……？就這樣一直念唱到末尾；「冬季到來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嘩的一聲！把長城哭倒！才停了下來。直把些孝娟感動得涕淚直流，嚎啕痛哭，欲罷不肯！
不知不覺，己近雞鳴。阿標也累得精疲力竭，他這才放下鎖喇……即便是這樣，天下也無不散的筵席。
曲終人散，開路、繞棺、救苦之事，到此結束。孝娟們也得以休息。於是，阿標父子兩個趕忙收好道具，拿好經書、畫像，又收了禮錢，辭了主人，便要打道回府。就這樣走著、走著。一路上，阿標沒少指責父親。俗話說：」打虎親弟兄，上陣父子兵」。如此場景，人多嘴雜，你卻倒好，洋相百出。出醜不說，簡值犯了道家大忌，實在不能饒恕！你叫我日後怎麼面對別人，如若繼續再跟著你走東串西，這臉我實在丟不起，這徒看來，我沒法學了，不如趁早，不學也罷！
一路上，父子倆個沒少爭論，相互埋怨，不知不覺到得家中。阿標將道具丟放一邊，卻是不去管它，父親自知錯誤，既然犯了道家大忌，即便兒子說上幾句，都合乎情理，也訓斥得對，所以，更是無話可說了。所以，只好自已親自收拾雜物。但轉念一想，既然兒子一路上道得明明白白，不學就不學，隨你的便！我不會再勉強。因此，同樣回房休息去了。
阿標睡在床上，靜思許久，便自我嘀咕道：就算日後你再怎樣逼我，我也不會再涉足佛門。
豎日，阿標儘管睡眠未盡，卻是起了一早，草草地進行了梳洗，便正直奔植保站而去，想和錦秀商量、商量，準備承包公社荒廢的茶場。
無奈去得太早，尚未到上班時間，只好在外面等著。其時，錦秀己經起床，正在室內梳洗化妝，忽覺得窗外有人正在愰動，忙問是誰？這才輕輕地將門打開少許，忽見來人，卻是阿標，在門外踱來鍍去。錦秀一見，阿標顯得不好意思，於是，忙對錦秀有所解釋，說明來意。並連聲說著對不起！實有要事和你商量，才不請自來，實在打擾，真不好意思！
錦秀停止了化妝，走出門外。與阿標聊了起來，阿標儘管性急，但並非衝動，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才有此大膽妄想，他是經過徹底的深思熟慮，且決心已下，才有此想法。只好把自已的諸多想法對綿秀一併和盤托出，一一說與錦秀聽知。臨走之前，阿標又把自已事前寫好的計劃書，遞給錦秀過目，希望得到錦秀的支持，錦秀看后，倍受感動，覺得阿標很有開拓精神，實屬頭腦靈活，能善於觀察新鮮事物，若能持之以恆，堅持下去，早晚得成大器，日後定為人中人傑。但此事非同小可，如同小馬過河，風險肯定會有，若不親身經歷，又怎能知有風險？況且，從來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因為過往的人多了，才有了現在的路。再者，成功的路何止讀書這一條，幹嗎大家非要弔死在同一棵樹上？你能這樣做，這才叫真正的男子漢！阿標，我始終支持你！
錦秀的一番鼓勵。此時，彷彿如同二月里的一近春風，在阿秋心中翻著碧浪，盪起漣猗。使他倍感自已無比的快樂與幸福。因此，不覺一陣欣喜若狂，便哼起調來：「你的熱情，就像一把火，燃燒著整個沙漠。愛情有了你，永遠不寂寞……」油腔滑調的，就不能正經點，將來准有苦頭讓你吃個夠，你就偷著哭吧！
聊天過後，錦秀陪阿標去簽了合同，正準備回趕，卻是到了開飯的時間，錦秀也就留他用過早餐，阿標這才滿心歡喜地拿了合同飛奔家裡。剛一進屋，卻見父親正在抄寫經文。心想：既然父親沒有多問，因此，自己也就沒有多說。便直接進入裡屋，倒睡在床上。規劃著自己將來的人生，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正想著、想著，忽兒門外傳來了父親的叫喚聲，因此，也就打斷了阿秋的思路。出得門來，忙問父親何事叫他？父親停止了抄寫，質問阿標：你一早出了門，現在才歸，有什麼要事難道比種地還重要！你莫不是又想去承包那個寶貝茶場吧？阿標見父親正問此事，也就蹴事論事，將所簽合同之事，一併說與父親聽了。不講則罷，一聽此言，父親一下勃然大怒，遂指著阿標鼻樑，破口大罵：簡值不識天高地厚，別以為發了點小財，就目中無人，得意忘形，目恐一切，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什麼事沒見過？你這不就是一瞎貓遇上只死老鼠，撿了個別人不要的便宜，你若一意孤行，將來定有你哭的時候，信么？阿標夲想對父親有所解釋，無奈父親咄咄逼人，不進油鹽，只好將合同藏在懷裡，憑父親的脾氣，一衝動起來不撕了才怪！故只好聽憑父親訓斥，罵他忤逆不孝……
阿標被父親數落，挨了訓斥，但他並不怪罪父親。也許父親罵得對，日後，真有自己哭的時候。但不管怎麼說，既然路是自己選擇的，就得靠自己去走，靠自己去完成。也正如錦秀所說，幹事業總會有風險，就如同小馬過河一樣，如不去親身經歷，又豈知哪兒水深又哪兒水淺呢？因此，除了前進，自己別無退路。退一萬步講，就算日後自己碰得頭破血流、傾家蕩產，一無所有，他也不會抱怨父親。想想這些年來，父親把自已養大，供自已讀書……他一路走來，的確也十分辛苦。又怎能怪罪父親呢！
常言說得好：憚竭自古干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韌不撥之志。說干就干，說風就雨，一切雷厲風行。豎日，阿標、綿秀隨同有關人員，來到了公社廢棄的茶園裡進行了實地考察。幾天以後，阿標便顧請了一些勞力，將原來未倒的舊房，重新進行了修復，又添置了工具，緊接著開土成梯。異地購種，忙得不亦樂乎！
經過幾個月的奮鬥，茶園內面貌換然一新，許多珍貴葯苗，也相繼播種，進行覆蓋。接下來便是繁忙的養護與管理工作，而後又從異地購回了許多綠化林木、花卉種苗，雇請技術人員進行嫁接、扦插種植…
二年後，小苗種植初見成效，綠化林木、及立體種植，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到處生機盎然，紅的是花，綠的是玉。有耕耘就必有收穫！辛勤的汗水，終於迎來收穫的季節，阿標終於熬過了最艱難的一關，也就看到了自己將來的人生。
不知不覺，己到了藥材收穫的時候。因天不作美，連日來陰雨連綿，己是萬物落淚，年月不開。真叫人著急，眼看著地里的百合、一天天正在退化，無法收穫，以前收穫的產品也無法加工，一時阿標心急如焚，如果錯過了這一加工的黃金季節，即便加工成產品，也無法賣出好價錢。再則，那些以前挖回的百合，因未見太陽，也大多霉變，這叫自己如何是好？眼看投資將要血本無歸。
無奈之際，阿標只能蠻幹，」逆天而「。採用蒸煮、火烘的辦法，將原來堆積的百合，進行烤乾。可因為技術原因，產品質量甚差，市場上幾乎無人問津，最終只能以半價的半價賤賣給別人，以解眼下燃眉之急。即便如此，哪工人的工資總得要給，還有那餘下的種苗欠款，債主們也催得甚急，它們又將從何而來？眼下看來，自已己是前無救兵，后無退路，將是死路一條。想到這些，此時，阿標真的哭了，崩潰了。后梅當初不聽父親的話，才落得自討苦吃，也應驗了父親的預言。
但轉念一想，要不是這該死的老天，曾心與自己較勁、跟自己作對，興許自己將是另一種結局，也不至於輸得這樣的慘。看來這純屬天意，與其怨天罵地，倒不如順其自然，耐心等待，但求老天開眼、快點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