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貓

「叮鈴鈴……」

是門口的風鈴隨著門被推開而搖晃著的聲音。

「不，沒什麼。」沈憶將被打斷的話語咽回了肚子里，生硬地轉口。同時也轉移了視線，朝門口看去。

「汐沐泩？」沈憶有些詫異。

「過來看看貓。」汐沐泩微笑著朝他點頭，蹲下身試探著將手遞到布偶貓面前。布偶貓湊過臉來，輕輕嗅了嗅，嫌棄地邁著優雅且高傲的步子走開了。

「顯然它並不喜歡你。」沈憶靠著椅背，毫不掩飾地嘲諷，以此作為對方早上多管閑事的報復。

「是啊。」汐沐泩揉了揉腦袋，輕飄飄的話語讓沈憶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歡迎光臨。」店長此時也端著兩杯檸檬茶從後方走了出來，見到汐沐泩時，又眯著眼睛微笑起來。

汐沐泩點頭致意。

「你要喝點什麼嗎？」店長將沈憶二人的檸檬茶遞給他們，又朝汐沐泩問道。

「嗯……有菜單嗎？」汐沐泩問道。

「沒有，就一些茶葉、咖啡、果汁之類的。我這又不是什麼飲品店。」

「那我去看看吧？」

「可以。」

店長帶路，兩人往裡走去。

汐沐泩突然皺著眉說道：「怎麼會有一股腥味？你這都給貓喂的生魚嗎？」

店長一愣，回答道：「有幾隻貓是在郊外水塘邊撿的，它們除了魚什麼也不吃。」說到這裡，店長的語氣似乎帶著些無奈，「餵養成本實在有些高，目前已經在給它們尋找新飼主了，但願會有人願意領養這幾個小傢伙吧。」

「我可以看看嗎？那幾隻貓。」

「當然，就在那邊。」

順著店長手指的方向，很容易就能夠看見一個籠子，裡面有幾隻黑色的貓擠在一個盤子邊上，正在爭奪著食物。

汐沐泩走近一看，確實是一些生魚塊，甚至還沾著一些血水。

【不對，這種腥臭味絕對不是魚腥味，更像是……】他捏了捏眉心，再次看了一眼。

暗自記下，閉著眼睛做了個深呼吸。微笑朝店長點了點頭，繼續往後方去了。

由於眼看著就要下雨了，幾人並沒有停留多久。

沈憶和張子涵只是因為和店長關係比較好，特意過來提醒一下他暴雨預警的事，讓他做好防護措施。嗯，再順便蹭蹭喝。

汐沐泩則表示並沒有心儀的貓，在向店長預約了一隻暹羅后，也和他們一同出了店門。並在目送兩人離去后，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

正如氣象台預警的那樣，回家沒多久后大雨便傾盆而下，外面「轟隆隆」的雨聲直到晚上也沒有絲毫要停歇的跡象。

「啊……爸爸媽媽不在家，我好難過！」剛剛做完今天的作業的張子涵趴在沈憶家的沙發上咕噥著。

沈憶聽到了她的嘀咕，開玩笑說：「我還以為你會高興於沒人管束呢。就像小時候那樣，跟個野丫頭似的。」

「你才是野丫頭呢！」張子涵抗議，「誰叫你做的菜沒有爸爸做的好吃！」

沈憶無言以對……

張子涵又將腦袋埋在了抱枕中。

過了好一會兒，沈憶都要以為她已經睡著了。身邊突然傳來張子涵悶悶的聲音：「喏，拿著。」

沈憶轉頭看去，張子涵遞到他身旁的手中，正躺著一枚錐形白水晶吊墜。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

張子涵猛地起身，嚇了沈憶一跳，她伸著懶腰往外走去：「那我就先回去了，送給你的這個東西……你就感恩戴德地貼身帶好吧！」

「咔噠——」

整個屋子裡只剩下了沈憶一個人。

他收回視線，獃獃地看著手中的水晶吊墜，傻笑了兩聲，將其纏繞在了自己左手手腕上並確保不會輕易掉落。

洗漱之後，沈憶一如既往地倚在了房間的窗沿上，目光沒有焦點地望著遠方。這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雨霧瀰漫，耳邊儘是「轟隆隆」如同天河倒灌般的雨聲。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然他猛地朝前方探出了右手。

那裡被水霧籠罩的紅綠燈不斷閃爍著。

他手掌虛握，像是抓住了什麼東西。隨後猛地舉手握拳，口中低吼：「微光！」

紅燈閃滅，綠光驟現。稀稀疏疏的車燈開始縱向流動起來。

沈憶咧嘴嘿嘿一笑，心滿意足地離開窗口，將窗戶關上並留出一道縫隙。

路過書桌的時候，隨手拿起上面立著的相框看了一眼。

那是拍攝於2011年的一張全家福。

手指觸及相片上那個令他熟悉又陌生，總給他一種奇怪感覺的女人。

「媽媽……」他嘗試著喊了一聲，隨後又自嘲的笑了笑。

困意終於是漸漸涌了上來。

沈憶將照片放下，把自己丟到了床上，闔上了雙眼。

意識在睡夢與清醒之間載沉載浮。

「喵——」一聲尖銳的貓叫撕開了雨霧，從窗戶的縫隙里擠了進來，將沈憶拉回到了現實。

哪裡來的貓？

他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窗檯，將窗戶推開。

暴雨如注。

對面那幢居民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江面，以及看不見盡頭的大橋。

深埋在記憶里的熟悉感涌了上來，但卻找不到源頭。

悉悉索索的聲音自腦海中響起，漸漸變得嘶啞且尖銳，像是來自地獄的腐朽靈魂的喃喃自語，讓他無從拒絕。

視線漸漸模糊。

他感覺自己正站在橋頭，慢慢抬起了右腿，再慢慢往前邁出。

「喵——」在他的腳步落下的前一刻，貓的嘶叫聲如同鋼針一般狠狠地刺在他的耳膜上，令他頭疼欲裂，思維完全空白。

【疼啊——】

彷彿下一瞬，又彷彿過去了很長時間，那種疼痛感消失了。

意識也逐漸清醒。

「啊——」

面前的一幕讓沈憶尖叫出聲來。

此時他正弓著腰攀著窗沿，一條腿已經伸出了窗外。下方是距離十多米的，被水淹沒的柏油路。

不敢有大動作，他小心翼翼地將重心往後靠，把腿慢慢從窗外收回。渾身顫抖著緩緩後退，最後被床沿絆倒，跌坐在了床上。

我這是……怎麼了？大口喘著粗氣，一身冷汗將衣服完全浸透。

夢遊嗎？沈憶並不記得自己有這個癥狀。

對了，貓叫聲！他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是被貓叫聲驚醒的。

他趕忙來到窗邊朝外看去，對面居民樓上的爬山虎在暴雨的沖刷下耷拉著葉片，甚至有的枝條已經被扯下了牆壁，好像隨時會斷裂一般在雨幕中搖擺著。.

紅綠燈依舊在跳動著讀秒，只是這個距離已經看不清了，再加上水霧的干擾，只能見到閃爍的微弱燈光，在紅綠黃三種顏色之間緩慢地來回切換著。

道路上看不見來往的車輛。

因為連續幾個小時的暴雨已經讓排水系統崩潰，積水將道路的輪廓完全淹沒了。

並沒有見到任何與貓有關的事物。

他摁開手機屏幕，上面顯示著此時的時間：

2:37。

驚魂未定的沈憶踉踉蹌蹌走進淋浴間將一身冷汗沖洗乾淨，換好衣服，走到窗前重新將窗戶關好、鎖死。

今晚所發生的詭異事件令他依舊不太敢睡覺，最終只能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打開了電腦，找了兩部電影，打算就這樣等到天亮。

對面居民樓樓頂。

黑貓將最後一塊散發著極其刺鼻的腥臭味的肉塊吞咽下去，舔了兩口混合著黑紅色血液的雨水。滿足地用舌頭清理了兩下爪子，從樓頂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