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蟲

小區外的公交站台下，一名面目隱藏在兜帽下的男子輕輕哼著歌，似乎等待著什麼。

不遠處，一男一女正趟著水往這邊走來。

其中之一正是汐沐泩，他在兜帽男子身邊站定，微微側過頭試探著喊道：「店長？」

「沒想到你能記得我，這讓我感到榮幸。」店長摘下了兜帽，露出他那俊朗的臉龐，以及黑白相間的髮絲。

「是你身上的腥臭味出賣了你，當時我就覺得那些貓有問題了，果不其然。」汐沐泩遲疑了一會，問道，「能告訴我你的目的嗎？」

店長輕笑兩聲，說道：「好奇心可會害死貓啊。」

他招了招手，一隻通體黑色的貓從公交站台的頂上躍下，繞著店長轉了兩圈，用臉輕輕地摩挲著他的小腿，散發著幽綠色光芒的眼睛卻一直盯著對面兩人。

店長將黑貓抱了起來，輕輕揉了揉它的腦袋：「吃飽了？那我們回去吧。」

「再見。」他朝汐沐泩兩人揮了揮手，將兜帽戴上，走進了雨幕中。

目送著店長的背影漸漸消失。

唐冰語問道：「就這麼放他走嗎？」

「要不然呢？他與我們的任務無關。而且，目前看來也並不是敵人。」汐沐泩回答。

「哦。」

語畢，汐沐泩拿出手機，找到一個號碼並撥打了過去。沒過幾秒電話就接通了。但雙方都沒有說話，三秒鐘過後，汐沐泩將電話掛斷。

兩人再次涉水而行。

不久后，公交車站便空無一人。

街角的房間內，一人放下了手機說道：「那邊已經搞定了。」

「那就開始吧。」另一人長出一口氣說道。

隨後他拿出了一個玻璃瓶，將瓶塞拔出，一隻小指長的灰褐色蠕蟲從瓶口探出了腦袋。

旋即他又拿出了一枚不知什麼動物的眼球，捏著這枚眼球靠近瓶口。那蠕蟲似乎嗅到了味道般轉過頭來，張開了那如同七鰓鰻般的口器，從中翻出了一條條細長柔軟如同魷魚腳般的觸手纏繞在眼球之上。.

他連忙鬆開了捏著眼球的手，任由觸手在眼球上延展收縮，等到完全將其包裹之後，突然伸手將蠕蟲從瓶子里扯了出來。在離開瓶子后，蠕蟲瞬間變得乾枯，所有纏繞在眼球上的觸手像是老舊的樹根一般。蠕蟲的尾部迅速開裂，從中長出了另一條頂端散發著熒光的細長觸手，就像是鮟鱇魚的提燈。自此，蠕蟲的表皮變得完全乾燥，輕輕吹了口氣，便能使其剝落。

手持蠕蟲提燈的李長青換著手給自己披上了雨衣，率先走出了大門。

背著防水背包的克勞德.索斯特和背著魚竿包的王商也相繼披好了雨衣走了出來。

在蠕蟲提燈微弱熒光的照耀下，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雨夜裡，竟然浮現出漂亮的藍色光點形成的飄帶！

這些藍色光點完全不受暴雨的影響，依然在飄帶的範圍之內飄蕩著。

「跟著光蟲走。」蠕蟲提燈者在雨中大喊著，確保兩人能在暴雨的噪音中聽清楚自己的話。

克勞德用左手將雨衣的帽子用力往下拽，一邊跟著前行一邊大喊：「我討厭淋雨！」

王商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腳，也大喊著說：「走你的，別廢話！」

三人爬上了拴在一邊的皮筏，順著藍色光蟲一路劃去。

「咚咚咚！」

敲門聲響了起來。

「誰？」沈憶將電影暫停，從書桌前站起身，再次確定了時間：3:13。從他類似夢遊的經歷到現在才過了半個多鐘頭。

「我，汐沐泩！」門外傳來汐沐泩的喊聲。

沈憶猶豫著走到門前，從貓眼往外看，確實是汐沐泩。

想了想還是決定將門打開。

門開后，發現外面站著的不只有汐沐泩，還有唐冰語。

「能跟我說說你今晚的夢嗎？」並不等沈憶開口，汐沐泩就開門見山的問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沈憶有些吃驚。

汐沐泩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我們或許可以幫你解決一些問題。」

沈憶並不清楚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但不知為何下意識地選擇了相信他們，於是便開口將今晚所發生的詭異事件完完全全講述了一遍。

「橋……橋？」汐沐泩緊緊皺著眉頭，嘴裡一直重複著這個無比尋常，卻又極其重要的名詞。

後方的唐冰語此時走上前來，注視著沈憶的眼睛，用清冷的聲音引導著：「你看見了橋……目光順著塔柱往上……看見了嗎……上面刻著這座橋的名字……仔細想想……你見過的……」

好漂亮的眼睛，似乎有紫色的霧氣在泛著淡藍色的眸子里流轉，這若有靈性的霧氣將他的意識拉向很遠的遠方……

一望無際的江面，以及看不見盡頭的大橋。

他在這座橋上行走，直至塔柱。他的目光往上看去，那裡有一道猩紅的目光。

但那道目光在眨眼間就已經消失了，夜幕籠罩著這個世界，什麼也看不見……

不對……還可以看見！塔柱上方亮起了微弱的如同鮮血染成的光芒，那三個文字隱藏在極其朦朧的感覺中……但那種熟悉感令他清楚地將其識別，並本能地念了出來……

「巴……」

「別……」

「塔……」

「巴別塔……」汐沐泩身體如遭雷擊，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聲音顫抖地呢喃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捕夢網……不能讓他們拿到捕夢網！」

「走！」汐沐泩突然將痴獃狀的沈憶拽出了門，一路狂奔。

在他們走後，沈憶家隔壁的房門被打開，張子涵從中走了出來，獃獃地看著幾人離開的方向。

冰冷的雨滴將沈憶的臉砸得生疼。意識漸漸清醒的沈憶發現自己此時正躺在一艘皮筏上。藍色的，如同飄帶般的光點從身邊掠過，如夢似幻。

他坐起身來打量四周，遠處儘是漆黑，身旁的唐冰語手中捧著一個吊著微弱的綠色熒光的球狀物，汐沐泩則奮力地划著皮筏。

「好漂亮啊。」沈憶還未清楚當前狀況，就被藍色光點吸引住了，讚歎著朝「飄帶」伸出了手。

「不想死最好別碰。」旁邊傳來了唐冰語冰冷的警告。

沈憶嚇了一跳，立馬將手縮回。他隱約記得，自己就看了一眼唐冰語的眼睛，僅僅只是一眼，下一瞬就躺在皮筏里了。

「催眠術，絕對是催眠術！」沈憶小聲的嘀咕，「你們這是入室綁架！」

「我不介意真的如同入室綁架一般，將你身上的一些部件以比市場價低一些的價格出售了。」汐沐泩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以玩笑的語氣說道。

沈憶害怕的縮了縮脖子，「你們到底想幹嘛？」

「把你的夢搶回來。」汐沐泩雲淡風輕地回答。

「什麼？」

沈憶沒能理解，但是汐沐泩似乎並沒有要向他說明的意思。至於唐冰語……還是算了吧……

於是他只能幹坐著。雖說習慣之後已經感覺不到冷了，但身體已經凍得有些僵硬。

「這個到底是什麼？」沈憶指著藍色光點試探著問道。

「蟲子。」唐冰語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末了還補充了一句，「肉食性的，會吃人。」

沈憶心中一陣惡寒，往旁邊挪了挪屁股，生怕不小心碰到一下。

「話說，有什麼我能做的么？」沈憶想要做些什麼以此緩解一下身體的僵硬。

「有，你把船里的水舀一舀，要不然咱們就要沉了。」汐沐泩丟給沈憶一個頭盔，「用這個吧。」

「上面還有洞……」

「勉強能用就行，快，不然真要沉了！」

於是沈憶開始奮力舀水。

在光蟲的引導下，皮筏順著街道前行。所幸這些蟲子的微弱熒光聚集起來還是勉強能視物的，這也使得他們在前行的途中不會撞上什麼東西。

不久后，皮筏駛進了一個還在施工階段的小區，並在其中找到了另一艘皮筏。

「我們到了。」汐沐泩說著跳了下來，將皮筏同前一個那樣，系在樓梯扶手上。

沈憶跟死豬一樣躺在皮筏里，不停哼哼著：「不行了不行了，我能歇會兒嗎？沒力氣了，要不你們先去吧。」